東宮,朱標書房。


    雖不知道後世電視劇那般的書房布置,考證了幾分的史實,但朱標一個堂堂大明儲君的書房之“簡陋”,著實讓常升開了眼界。


    除了禦製的文房四寶。


    以及珍貴木材製作的家具和書案,幾乎看不到任何一個與書房不相幹的擺件。


    而占地最多的,竟是一排排書架。


    除了朱標身後的幾個,他甚至專門隔了一間私人案牘室,其中的書架上,更是擺滿了經史子集,大批量的奏書,以及常升提供的一係列古代經典“工具書”。


    似乎是看出了常升眼裏的詫異。


    朱標笑著解釋道:“這是趁著你這三日休沐,我派人參照你的建議重新布置的。”


    “反正東宮如今也沒什麽要務。”


    “雄英每日從文華殿放課後,我就會帶他來此,以精選的奏本為實例講解功課,並讓他閑暇之時,多翻閱一些實用之書。”


    朱雄英每天要在文華殿上十二個小時的學,下了課還得回家,在他老爹這兒繼續補習。


    這內卷程度,常升聽的都有些咋舌。


    大外甥,這回算舅舅對不起你。


    有朝一日,舅舅一定替你坑你爹一回,替你報仇。


    帶著常升遊覽了一番書房,朱標也從自己身後的書架上捧了一堆的信件出來。


    望著條案上堆積成小山的信堆,常升不由抻了抻脖子。


    沒記錯的話。


    朱標當時寄出去的書信不過二十封。


    現在看這回信的數量,何止十倍,其厚度,更是和朝廷奏書有的一比。


    “哪來的這麽多回信?”


    常升隨手抽出幾封,上麵的人名根本就沒出現在朱標當時的人選名單裏。


    但隨即他又明白過來。


    “來蹭功的?”


    原本還想賣個關子的朱標頓時苦笑著點點頭。


    “除了宋師所在,以及秦王,晉王,燕王所在之封地還算安定,其餘大儒所在的府衙在朝廷詔書後也算配合,但難擋這些大儒借機宴請好友時說漏嘴,再被人大肆宣揚。”


    “在他們看來,能被朝廷委派小規模施行科舉的大儒,就是一地學問之扛鼎。”


    “當然得爭上一爭。”


    “其餘不服者,自然都托各府衙給我遞了信。”


    “還有不少服氣的,也借機上書,表示自願貢獻一份力,以為輔佐。”


    “不過三日功夫,這事都快傳遍了大江南北了。”


    “這些信件,都還隻是離應天府近的。”


    “等到此事徹底發酵,隻怕來往的信件會更多。”


    常升了然的點頭到:“當大家都知道這是一件好事,自然會有無數的人想方設法的從中分一杯羹。”


    “但這事還無法明文定立參與標準。”


    “更不能一氣拒絕。”


    “即便還沒有翻閱這些信件。”


    “我也敢肯定,除了殿下從東宮舊臣中篩選的大儒,還有不少從朝廷告老的大臣、地方大員的親族、甚至是前元想要趁機洗白投效的遺老。”


    看朱標難看的臉色就知道。


    常升說準了。


    朱標顯然也明白這幾類人背後各自代表的分量。


    原本隻是為了幫朝廷臨時補充一些人才推行的試科舉。


    但現在,肥肉變成了燙手山芋。


    插足的人越來越多。


    一個處理不好,好事就有可能變壞,甚至打擊到朝廷的威望。


    “如今,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聽著朱標訴苦,常升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就是想讓他再給出出主意麽。


    正巧這個文人相爭的亂局也正是他想要的,這不得趕緊把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老小子扔過去,火中取栗。


    以他的本事。


    隻要以一地為樣本,不管暗地裏怎麽拱火,隻要最後確實解決上了明麵的糾紛,朝廷就可以當做範本向全國示例。


    “我前日去天界寺,碰見了個對口的人才,正巧可以應對這局麵。”


    “哦?”


    “他叫什麽名字?”


    朱標饒有興致的問到。


    “道衍,洪武八年,叔伯召通儒僧人禮部應試,他曾來過應天。雖然後麵被叔伯以此僧心術不正為由趕回去了,但他最近又到了天界寺,正巧被我遇見。”


    聽著這份履曆,朱標微微皺眉。


    “父皇明言不喜此僧,此番用之是否欠妥?”


    常升翻了個白眼。


    “姐夫,你是太子!”


    “除了用人長,也得會用人短啊。”


    “還拿茹太素為例,此人追名逐利,把一生清名看得比性命還重,看準了這點,你用他去做一些失職就會損清譽的事,你看他是不是做的比誰都盡責?”


    “道衍也是如此。”


    “他心術不正,四處結交名士大儒,不專佛法,可對如今的局麵而言,不調動朝廷大員,你到哪兒再找一個比他合適的人去南方居中調解?”


    “為君者用人,用與不用,全憑自己心意和實際需要。”


    “叔伯不喜,是他當時用不上,所以不在乎。”


    “可姐夫說要用。”


    “誰還會攔著你不成?”


    朱標又被上了一課,點頭就讓內侍去把人請來。


    但不管在旁人怎麽舉薦。


    朱標用人,首先都得自己考察一遍。


    “刊印之事進行的如何?”


    時隔三天,常升也得問問近況。


    雖說這事已經拋給別人負責,但辦不好差,主要責任老朱肯定還是算他頭上。


    朱標又不由得苦笑起來。


    看著常升三月往東宮的送銀送的痛快,他原以為籌措銀兩不難。


    雖不好拿來與常升比。


    但他的人至少能籌到完成刊印的數目。


    可是看他們三日來籌措到的數目,朱標才深刻的體會到了他們與常升的差距。


    “籌了多少?怎麽籌的?”


    常升一看朱標的麵色就明白了。


    “時逢初春,正是各大學社招生之際,他們聯絡了幾家不算太出名的,用自己的人脈在他們的書院裏籌辦了幾場文會,拉攏了不少學子,所得酬銀……五百兩。”


    聽到這個模式。


    常升是欣慰的。


    可當聽他們收到的錢數,常升就捂額了。


    “他們的人脈值幾個錢呀,有東宮的勢不借,還把自己賤賣了。”


    “傳出去都丟東宮的臉。”


    “把他們傳過來吧,刊印的事暫且放下。”


    “我先教教他們怎麽用文人的方法賺錢,順便也把那五十萬兩的賭約給平了。”


    朱標睜大了眼。


    “莫非,你要用這五百兩銀子賺回五十萬兩來?”


    常家家大業大的,有本錢開了好漢樓和夫人坊,有客人,有獨門秘方,賺的盆滿缽滿,他能理解。


    可常升這架勢。


    是要用這五百兩,將五十萬兩銀,連帶刊印需要的錢銀一同賺回來?


    常升隨性的點點頭,又指了指條案上的信件。


    “原本還打算隨便撈筆,應付過去就行。”


    “可現在不是出了這事麽,朝廷也需要另一個發聲的喉舌,索性就一並辦了。”


    朱標:“……”


    你是怎麽把刊印,掙錢和小科舉都聯係到一起,還能將他們的解決辦法說的那麽輕描淡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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