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升將定計錄於信紙上,塞入信封,交由專人寄送。


    畢竟是傳承千年。


    幾乎等同於天下讀書人信仰的世家。


    這顆打向孔家的“子彈”,自然還得再飛一會。


    有道衍在蘇州府操盤,再有常升的戰略目光和戰術鋪排作為輔助指引,這個攛掇朱老四以北燕封地對抗了整個大明,並戰而勝之的老和尚要搞不定孔家,就不配稱為“黑衣宰相”了。


    而在應天府東城碼頭入城最近的坊市裏。


    即便是早就聽聞了市坊裏流傳的大明國公與寡婦的風言風語,以及華清湯池流傳出來的,國公與寡婦不得不說的那些事話本;一身常服,正逢休沐的老李頭,還是冒著被門生故吏及其府上家仆認出來的風險,來到了市坊中,一家人流密集旺鋪前。


    這家西施豆腐掛牌於一旬前。


    店內有且僅有一個老板娘,還是個半老徐娘的寡婦。


    要不是如今的應天府內,早有了城管不間斷的巡視,這樣一個尚有幾分姿色的寡婦開辦的豆腐鋪,每日部早上起不潑皮氓流來打上三五次秋風,或者幹脆人財兼得,那就算這寡婦克夫。


    好在如今應天府內的經營環境得到了質的飛躍。


    幾月下來。


    從大明各地往來應天府的行商比往年多了何止一倍。


    在整體環境改善的帶動下,應天府城內的百姓手裏都積攢了些餘錢。


    再加上這豆腐鋪麵出產的豆腐確實獨到。


    光滑如鏡,嫩滑如雞子,不僅少有豆腥味,簡單烹飪入口還能品出豆香。


    開店不過幾日,就成了遠近聞名的一絕。


    就連應天府內排名第一的酒樓——好漢樓都日日派人來訂購采買,列為菜單中的一絕。


    可見其受歡迎的程度。


    當老李頭來到鋪麵時,那張熟悉的溫婉麵龐正在鋪頭將一箱箱豆腐架子拾掇起來。


    此時還不過晌午。


    當她再次回過頭,看見鋪麵前,那須發皆白,卻氣質出眾的老李頭時,寡婦整個人都不由一頓。


    兩人相顧無言。


    麵對著那雙溫柔到幾乎能讓人陷進去的眼眸,老李頭到底還是“敗倒”的問道:“近來可好?”


    寡婦微微頷首。


    雖不發一言,但賢妻良母的氣質已然躍然眼底。


    堂堂的韓國公,麵對一個徐娘寡婦,一時竟然詞窮了。


    好在寡婦及時開口道:“近晌午了,你還沒用膳吧,不若讓我下廚,好生答謝於你。”


    老李頭張了張嘴。


    到底沒有拒絕。


    兩人同坐上了一輛由一位穿著青灰馬甲老頭駕駛的牛車,順帶將架豆腐的架子都一並帶上。


    待到馬車轉道向北。


    老李頭很快便認出來,這不是去人寡婦家的方向嗎?


    可是思慮了片刻,他沒有吱聲。


    再到他從寡婦家一手拄著一支木棍做拐,一手扶著老腰,麵色帶著些紅潤和通暢,嘴上還殘留些油水出來時,已是一個時辰後。


    公府的馬車就停靠在了不遠處。


    看見老李頭出來,也便靠近過來。


    車夫掃過了老李頭的老腰一眼,不發一言的將他扶上了馬車,驅車回府。


    “然而未走多遠,就聽到車廂裏傳來一句。”


    “先不回府。”


    “轉道太醫署馮太醫府中,讓他與我開個醫案,好生調養……”


    ………………


    再回公府時,太陽已開始西斜。


    老李頭沐浴更衣後,麵色早已恢複如常,隻有微微顫抖的雙腿還在努力控訴被壓榨的勞動力。


    坐在書房內又看了半個時辰的書。


    兩眼疲乏時,管家也便敲響了書房的房門。


    “進來。”


    管家推門而入,喊了一聲老爺,看自家老爺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的古籍,便招呼著身後這隊拿著各色物什的家仆和侍女入內。


    先給自家老爺脫去了鞋襪。


    將一桶添藿香、佩蘭、雞蛋殼和當歸,陳皮、紅曲、砂仁以及丁香煮沸冷卻下來的藥湯給老李頭泡腳,隨後蓋上薄毯,四肢和腦袋按摩。


    眼上還覆上了一塊填充了明目解乏藥粉的藥包巾。


    待到一係列的保養過後。


    管家將所有下人驅離,親自關上房門,這才來到了老李頭地方躺椅旁蹲下。


    “老爺,派出去探聽消息的人又回來了一波,是派去下川村方向的。”


    “他們說,如今的下川村有不少軍中老精卒落戶,他們不事生產,每日除了巡防,就是駐守在下川村後的山坳中,寸步不離。”


    “軍卒們非常警惕。”


    “有時還不等探聽消息的人靠近,他們便已發現了探子的身影並合圍捉拿。”


    “一旬的功夫,探子中的好手幾乎已折損一空。“


    “如今除了在下川村中探聽到山坳裏住著的都是一群匠人外,並無任何其他有用消息,送往下川的物料中雖然有鐵,但用量遠夠不到囤積甲胄的標準。”


    “此外,派往蘇州府的探子還未回信。”


    “應天府內的探子仍舊無所獲。”


    聽到這個消息,老李頭並不意外。


    他看過老朱調查的關於常升的資料,在親身與常升淺淺交手一回,卻落得被紮了一嘴的下場後,他便心知肚明了。


    要麽是老朱給他的關於常升的訊息不全。


    要麽就是常升的一些動作,連老朱都沒發覺或查明白。


    無論事實是哪一個。


    都能證明常升是個看似人畜無害,實則一肚子壞水,扮豬吃老虎的主。


    想要馴服這匹野馬做他手中的淮西黨傀偶,不花水磨工夫深入了解,是根本無法駕馭他的。


    君不見老朱都在他手裏吃了虧麽。


    雖說他沒有實證,但從老朱有意隱瞞一些常升的訊息,卻找他代為針對的舉措看,要不是在常升手上吃了虧。


    老朱也不至於和這麽個毛頭小子置氣。


    “應天府內查不到,就增派蘇州府吧。”


    “作為他唯一離京去過的地方,老夫不信他能經營的都如同應天府一般天衣無縫。”


    “不管是風月謠傳,亦或是蛛絲馬跡。”


    “隻要與常升相關,統統記下來。”


    管家點了點頭,正欲出去,忽而想起道:“老爺,今日的報紙上說,浙東水師近日從海上截獲了一艘被倭寇襲略的蕃商商船,商船上有奇珍異寶無數,欲收歸國庫,走蘇州府漕運北上到應天府。”


    “如今時逢皇後娘娘壽誕,是否要運作一二,給皇後娘娘送一份壽禮。”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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