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報賣報!”


    “蘇州府內,曲阜孔家族人為獨霸校訂之功,散布謠言,栽贓陷害,動用家族豢養死士,殘害朝廷官員,拒不投降,被蘇州水師士卒當街生擒公審!”


    “孔家一行現已全部下獄。”


    “賣報賣報……”


    當上百號穿著青灰馬甲的半大小子,背著一個大大的布背包穿行在大街小巷,剛剛睜開朦朧睡眼的“應天府城”,就被這上百號人肉大喇叭給震了一激靈。


    曲阜孔家?


    獨霸校訂之功?


    散布謠言,栽贓陷害?


    豢養死士?


    殘害官員?


    要不是猛掐了一把自己的肉,能感覺到疼,當日因聽到頭條內容而買了報紙讀的應天府讀書人和百姓們,大概都會覺得自己起猛了。


    不過是睡了一夜。


    改天怎麽就有種村剛剛通網的即視感。


    自己也沒發燒啊。


    怎麽聽的看的都覺得是胡話呢?


    “不是,孔家族人不呆在曲阜好好鑽研經史,跑到蘇州去幹什麽?還戕害了朝廷官員?他們這是要把天捅個窟窿啊。”


    “孔家人跑蘇州是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沒人告訴我?”


    “讓你整日買醉,孤陋寡聞了不是?早在幾月前,太子殿下有感天下讀書人修學之艱,特請宋龍圖於蘇州府召集天下大儒,用標點符號重新校訂四書五經釋義,修訂為官學並刊發天下的消息就已經登報了。”


    “是嗎?”


    “可不是,聽說今後若是重開科舉,這策問便出自其中呢。”


    “難怪孔家寧願背地造謠,豢養死士殺官都欲獨霸這官學校訂之功呢,這是繼孔聖之後,又一次儒學之盛世啊,若是被孔家真做成了,這曲阜孔家可就真的再封聖了。”


    “可惜啊,貪心不足蛇吞象了不是。”


    今日的坊市格外喧鬧。


    無論是是商人舉子,又或是走卒販夫,嘴裏大抵都逃不脫這個議題。


    爭議之大,往往令人辯的麵紅耳赤。


    以至於一架幾乎不可能出現在此地之規格的馬車穿行過坊市時,路人們甚至沒有分心多瞧上它一眼。


    “嘖嘖嘖。”


    “都說什麽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就算是堂堂的孔聖之後,如今看來,不也是一群追名逐利的凡夫俗子嘛。”


    馬車的車頭後,聆聽著周遭爭辯和奚落的聲音,笑的笑的一臉凶相的藍玉咧著嘴小聲嘀咕著,心裏卻已經盤算著這幾日如何去尋些平日裏不對付的文官,借著這事過過嘴癮了。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罷了。”


    “舅舅今日特地來這一遭,也看了熱鬧,可能早日趕赴宮裏,提早與當值的淮西將領們通個氣了麽。”


    “太子殿下昨日夜裏收到急報之後可是連夜將外甥我召進了宮內議事,為的就是出個章程,想好生敲打敲打孔家。”


    “倘若今日因湊熱鬧壞了事,你猜太子殿下能不能收拾舅舅你。”


    藍玉嘿嘿一笑。


    揮舞著馬鞭加速趕路,一邊說一場道:“要我說,像孔家這種世修降表還想往自己臉上貼金的的軟骨頭,還是趁早滅了了事,省得再幹出這些齷齪事來丟大明的臉。”


    “隻消太子殿下下令,給我一千精卒。”


    “半月之內,定滅了他孔家滿門。”


    車廂中的常升睜開了眼,搖了搖頭道:“治國要是能這麽簡單就好了。”


    “儒學與孔家之淵源,牽扯的太深。”


    “不重罰孔家?”


    “就無法給大明朝的律法立威。”


    “可為何不滅孔家?”


    “就是不欲絕了天下讀書人之念想。”


    “倘若將孔家整個打垮,那麽孔家傳承之儒學是否也要否定?”


    “且不說能不能做成。”


    “即便是太子殿下隻提起這個念頭,也要背上堪比始皇暴虐無道之罵名。”


    “看吧。”


    “今日朝會,且不論如何懲處孔家,就是單單給孔家定罪,也要經曆不少波折。”


    “這可是太子殿下真正接管朝政至關重要的一關。”


    “今日若過不去,再想下次,隻怕又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麵對常升的“絮叨”。


    藍玉初時還能聽懂,到後麵便越聽越迷糊了,索性也不糾結。


    再度揮上了兩鞭。


    一輛高頭大馬的馬車,便在這青石板道上顫顫巍巍的快速前進。


    直到趕至大明宮門前的直道上,藍玉用力拉了拉韁繩。


    牽頭的駿馬這才緩緩放慢了腳步。


    在宮門前三丈外停下了腳步,打了個響鼻。


    宮門守備上前查驗一番,揮手示意開宮門,馬車這才徐徐的再次啟程入宮。


    今日還早。


    加之點卯上朝的時間被小朱推後了一個時辰,已經趕到的官員並不多,更別提那幫本就不善於在朝堂上與一幫文人廢唇舌的淮西勳貴們了。


    藍玉也毋需多做什麽。


    隻需要提前截住他們,與他們提一句,今日朝堂,諸位兄弟、叔伯且豎耳傾聽,如若太子殿下問及,還請竭力相助。


    至於常升。


    自然還是早早的去往禦書房。


    今日的禦書房有些熱鬧,推門而入時,常升還撞見了老熟人。


    朱標依靠在龍椅上,一手旁伸,讓馮太醫診脈,一手任拿著那封由三司公審而來的,關於整個蘇州府動亂真相的奏書。


    常升沒有打攪。


    也沒有拿奏書看的意思。


    畢竟是他一手設計框架,由道衍領銜主演,張亥為配角,由三司,孔家等為龍套譜寫的劇本。


    但如若孔家自身持正。


    這劇本無論如何是套不到他們身上的。


    而今瓜熟蒂落。


    加之犯禁的豢養死士,觸了忌諱。


    要不是孔家的地位在那。


    小朱隻怕抄了孔家的心都有了。


    而今孔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可還有一個難題擺在小朱麵前。


    那就是如何給孔家定罪。


    罪名太小,波及的範圍不大就起不到孔家倒而北方學風興的效果。


    而如果要定重罪。


    朝堂上的所有文官,哪怕是之前被小朱戴高帽成“棋子”的韓國公都不會幫他。


    而這,才是孔家傳承千年來養望最大的底蘊。


    不是滅門之罪。


    沒有文人願意背負欺師滅祖的罵名,作朱標的馬前卒去攻訐孔家。


    所以。


    這一次。


    是朱標要在對抗半個朝堂的同時,一力推動對孔家的審判。


    若成。


    小朱的帝王相便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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