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為兄不說了行了吧。”


    鐵塔一般的田圭連連“格擋”著自家小妹,爹娘心頭肉的“追殺”,望著韓濤那張。連幹農活也沒將他曬黑的“勾人”小白臉,不無幽怨的嘀咕道:“真是有了情郎忘了哥。”


    田小姐的臉噔一下便紅了。


    輕咬著下唇,猶如一隻小雌豹般憤憤的看著自家的兄長。


    那幽怨夾雜著幾分憤怒的眼神分明在說。女人家的心思怎麽能這麽明晃晃的說出來。


    望著簡陋床榻上的祖母,韓濤的眼裏滿是感動與感激之色,但家境簡陋,隻得向著兄妹倆躬身一禮。


    “韓大哥,這一次試科舉,你一定考的上吧。”


    那顧盼生輝的眼眸,似喜似怯的口吻,哪裏是在問韓濤考的如何,就差明晃晃的表態,等你金榜題名了,一定要來我家向我爹提親啊。


    青梅竹馬這個詞雖然不適用於每個男人,但放在田小姐與韓濤身上大約是妥帖的。


    兩人相識不算早。


    但韓濤卻於來金家私塾上學歸家時,撞見了年幼的,外出意外與家仆走失的田小姐,趕在天黑之前,憑著他的描述與好心人的指路將她送回了家。


    為免祖母擔心,他送還田小姐之後,甚至沒給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的田家人留下半點自己的信息。


    這段關係本應該在這萍水相逢又匆匆別離後悄然而逝。


    哪知韓濤從私塾退學後,竟在求學抄書時意外結識富家少爺田圭,於田家抄書時,被書房讀書的田小姐一眼認了出來,從此便暗生情愫,背地裏委托兄長,對他照拂頗多。


    再從兄長的口中探聽到他才學不凡,又逢試科舉改製定能與科舉之途取得一番成績,魚躍龍門時,這才壯著膽子向兄長袒露了對韓濤的情意。


    這才有了如今的登門“逼婚”。


    麵對美人恩重,又是“雪中送炭”,韓濤的心中百感交集,隻是想到那財大氣粗底蘊深厚的金家,原本給予出口的話,又被他深深咽進了肚子裏,低垂下頭來。


    望著韓濤這副喪氣樣,田圭頓時皺眉。


    “韓兄,我知你才學不差,金榜題名有望,前程光明,可我田家也不差,我小妹對你一片情根深重,你意下如何,至少也得給個交代吧。”


    望著麵露幾分忐忑,手攥香帕,美眸中生出幾分惶恐不安的嬌俏少女,韓濤眼中泛起一片淚光,顫聲道:“我配不上田小姐。”


    “嗚……”


    聽聞此言,田小姐眼眶頓時紅了,香帕掩麵,無地自容的逃離了寒舍。


    田圭鐵塔一般的身子氣到發顫,一身貼身的儒袍幾乎要被他那鼓脹的雙臂撐到崩裂,若不是看寒舍內的床榻上還躺著一位麵容蒼白,好不容易安歇下來的老婦人,他那砂鍋一樣大的拳頭,就要直接招呼到韓濤臉上了。


    饒是如此。


    他也一把攥著韓濤的衣襟,將他拖到了寒舍外的院子裏,摔到了地上。


    “今日你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你我割袍斷義。”


    望著強忍著怒火,雙目泛紅的田圭,韓濤沒有再沉默隱瞞。


    因為他知道。


    如果不給個交代,三日後的科舉他一定沒法全須全尾的參加。


    那結果,他承受不起。


    哪怕被田圭罵作一個軟骨頭,窩囊廢他也認了。


    聽完韓濤訴說著自己的遭遇,田圭眼中的怒火消散了大半。


    誠然,田家與金家的家世確實相提並論。


    可不管是身為田小姐的兄長,又或是韓濤的同窗,他都不希望韓濤這麽窩囊的認命。


    於是,他開口反問了一句:“你難道就甘願這樣被他們壓榨一世,乃至子孫後代都要淪為他們生殺予奪奪的家奴嗎?”


    “可我的確蒙恩於金家。”


    “若非金家,我無以讀書。”


    “若非金家,祖母無以活命至今日。”


    韓濤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大錯特錯了!”


    田圭手指著他的臉怒斥道:“你真正蒙的是你舅舅的恩。”


    “若不是你舅舅,金家哪知道你是誰?”


    “正是因為你舅舅的親力培養,你才有了今天的才學,金家才重視到你身上的潛力,對你施恩。”


    “若不是今日小妹特意帶我前來探望,你知不知道,金家請來的郎中對你祖母的醫治根本沒有用心,隻是吊著她命罷了。”


    韓濤的瞳孔登時一縮,猛然抬頭望向一臉陰沉的田圭顫聲問道:“你說什麽?”


    田圭沒有答話,隻是滿眼恨鐵不成鋼的韓濤。


    韓濤攥緊了拳頭,嘴唇都在發顫。


    可片刻後,他又頹然的鬆開了手,苦笑道:“就算我能帶著祖母藏身他處,可那待我如親子的舅舅還在金家,身契也被金家拿在手裏。”


    “我若為了前程棄舅舅於不顧,又與禽獸何異。”


    “那就隻能將金家一杆子全部弄死了。”


    一句冷冰冰的話語,從田圭的嘴裏一字一句的念出來。


    “科舉舞弊,按大明律,杖責,革除功名。”


    “最嚴重也不過流發,可我舅……”


    “那是當今針對洪武三年以前製定的科舉律令。”


    田圭打斷了韓濤的話,彎下腰,在其耳旁耳語道:“今時不同往日,闊別十年,科舉改製,還是由太子一手操辦,為國選材。”


    “若是爆出了舞弊醜聞,傷了太子殿下的清譽……”


    “誰舞弊,誰死。”


    “全家流放都是開恩,夷三族也未嚐不可。”


    “關鍵是,你得讓這個事情鬧大,鬧得太子殿下,知曉此事。”


    “若是登了報……”


    “有蘇州城外水師營寨的士卒在,金家就是再家大業大也得被抄家。”


    說罷,田圭便直起身來,轉身向寒舍之外走去。


    “是潛龍在淵,還是引頸就戮,全看你自己。”


    “但有一點,要是我小妹想開開,或許在外聽到任何詆毀它名聲的流言蜚語,我此生與你不死不休。”


    “你好生考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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