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爐裏的火燒的很旺,偶爾有四濺的火星,一牆之隔,窗外是靜謐的大雪。


    溫莎,或者說優瑟爾琳收斂起所有微笑,緩慢而輕柔地說:“關於某些……我現在確信,紀評和……群星毫無聯係。”


    ——不,她確信,必然關係密切。


    她已經想好了自己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句話,確保邏輯縝密,不留破綻,也確保互為印證,具有強說服力。


    “得祂眷顧的……往往都明目張膽,而我沒有在紀評身上感知到類似的氣息,所有很像群星眷顧的痕跡都來自他豢養的那隻生物,是叫瑪瑙?奇怪的名字。”


    ——可愛的名字,很襯那小東西的眼睛。


    優瑟爾琳笑著作出評價:“比索斯德家那隻還要奇怪,為什麽這些人總不願意給自家的小寵物換一個威風點的稱謂?”


    第九席不置可否:“我時間有限。”


    時間有限……哼。


    “好吧,”優瑟爾琳換了個姿勢,“我懷疑瑪瑙是首席寄養在紀評那裏的,群星的信徒需要妥善安置,真理高塔內又很危險……”


    她微微露出一個笑靨:“還不如就此把這生物放養,任由它去捕食成長,再尋一位足夠強大的存在,保障它的安全。”


    隻要稍微關注一下紀評,就能知道他在安斯特的時候經常去圖書館看書,隻是後來那裏意外失火,所有典藏都付之一炬,連一點殘片都沒留下。


    優瑟爾琳不是毫不知情的局外人,她清楚的知道首席在安斯特的圖書館工作過,也能猜出來這場火就是萊爾本人放的。


    多巧合呢,兩個本應該引起所有人警惕的存在,無聲無息溝通交流了一年之久,誰知道他們說了什麽,聊了什麽?


    總不能隻是單純的借書,還書。誰也不會信的,那未免太好笑了一點。


    “我有看過索斯德那裏的殘稿,編寫、塗抹,那是一份不合格的東西,充斥著匆忙思考過後的草率,”優瑟爾琳指尖虛虛勾勒出那些文字的影子,“時間短暫,索斯德也並不好應對,我沒有記下全部,隻簡單看了大概,記住了些關鍵的詞匯。”


    她簡單下了定論:“紀評先生從未想過讓索斯德提供什麽幫助,也許是不信任他,又也許隻是純粹的,不打算麻煩這位‘朋友’,更願意麻煩工匠。”


    為什麽更願意麻煩工匠?大概是因為工匠心愛的女兒愛蜜絲曾經得到過群星的注視,而工匠雖為文字與知識之神的眷屬,卻明顯對群星相關的內容更上心。


    工匠最開始,就是因為‘眼睛’加入的真理高塔。天穹上高掛著的無數隻眼睛,這意象代指的含義如此明確,足夠所有知情人輕鬆把握其中關竅。


    “紀評先生具體信仰的是哪位,我不知道,但總歸不會比‘祂’更糟,首席一而再再而三引導我們誤解,誤解紀評與‘祂’有關,無非是希望我們和紀評對立上。”


    “沒有必要無端給自己添一位敵人,我想,還是要盡早把首席拽下來,至於之後……便等辦完了再議。”


    “我上午見過工匠,”優瑟爾琳輕輕地歎了口氣,“他還是老樣子,我試探性問了他的態度,他不反對,也不支持。我認為……”


    生機勃勃的心髒在胸腔間鼓動。


    “——我認為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一是反對首席,二呢,還是去追查在墨格出現又失蹤的,那位自稱信仰群星的吟遊詩人。”


    朵圖靳帝國一攤子爛賬,損失最大的當為生命教會。


    優瑟爾琳蜷曲了一下手指,重新理了一遍思路:“依照那位紀評先生行事,他不大可能留有漏洞,應當會盡可能將死神汙穢處理徹底。”


    “但這一舉措極大的威脅到了首席的利益,如無威脅,如果所有異常都化為一場斑斕夢境,那麽教會的信仰根基就不大可能發生大的偏移……所以要幹涉。”


    優瑟爾琳垂下眼睫,盡可能的不去和麵前的第九席對視。


    “有意思的是,首席一早就在為提前插手做準備,他放任芙羅拉身上的問題在公爵府上爆發,放任一堆有的沒的……流入外界。他對死神沒信心,卻對紀評先生能阻止很有信心。”


    ……也很篤定紀評會插手。


    “首席認證的善良啊。”


    優瑟爾琳輕聲歎著,尾音接連墜落入空氣裏,恍若沒有根係的水上浮萍。


    “那位紀評先生迄今為止的所有行事,都稱得上一句對普通人良善,他還令人去燒了花園,恐怕米卡公國那邊要不了多久也會落幕。可憐。兩代疊加起來的努力,卻在此刻不值一提。”


    第九席安靜的聽完了優瑟爾琳所有的推斷。


    暖融融的柴火和昏黃的燭光映著一室明亮,掛在牆壁上做裝飾品的鹿頭、肖像畫們整齊肅穆,角落是通往二樓的樓梯。


    他抬起頭,一一掃過,最後看向優瑟爾琳,發出一聲恍然大悟般的感慨:“難怪你剛才那麽高興。”


    “高興?”優瑟爾琳重複一遍,語氣甜膩如泡在罐子裏的蜜糖,“我確實很高興。”


    “那麽,我也很高興,”她麵前的第九席說,“我隻有一點要提醒你。親愛的優瑟爾琳,我去過安斯特,那裏幾乎不下雪,隻有海浪一波波拍打著碼頭,和連綿的雨滴。”


    真理高塔的席次排列順序向來成謎,十二席的行蹤也成謎,要知曉首席時時刻刻的行蹤不容易。能時刻盯著首席,還不被首席發現或者不被處理掉,更不容易。


    優瑟爾琳收了笑,她已聽出第九席的言下之意,對方也確如她所想的那樣告知她:“我在那裏見過他,說來可惜,我在安斯特停留了不止一年,卻直到他要離開時才偶然遇見。”


    偶然麽,是必然吧。


    必然要有人時刻留意首席的行蹤,這個人又必然是第九席,最後留意到和首席有所牽連的紀評……在安斯特待了那麽長時間,卻隻碰見過紀評一次,這聽起來真……


    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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