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變故突生。


    一道敏捷的身影從天而降,他腳踏差役的肩膀,借力一蹬,猛地踢飛了差役手上的板子。


    板子在半空中打了一個彎兒,直接砸向小廝滿是贅肉的臉上。


    “哎呦!”小廝被砸倒在地,大喊一聲,一把將板子撥開,捂著鼻子站起身,“誰?那個不怕死的敢這樣對小爺?!”


    那板子直接將小廝的臉,從額頭到下巴拍打出了一個紅色的血印,配合著他那捂著鼻子的動作,顯得滑稽又可笑。


    差役們一邊忍著笑,一邊將來人團團圍住。


    此時的陸管事已經來到莊青嶺的身邊,快速將他從長凳上扶了起來,聞言郎聲道:“好大的口氣!不過是一個奴才罷了,竟然敢自稱小爺?”


    小廝見來人是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臉上的肥肉抖了又抖,“你敢罵我?來人,此人擅闖縣衙,給我把他抓起來!”


    差役們得了吩咐,立刻撲了上去。?陸管事將莊青嶺護在身後,寬慰道:“莊郎君躲在我身後,莫怕。”


    方才受的一板子讓莊青嶺的雙腿忍不住打顫,他一邊用盡全力站直,一邊道:“多謝壯士救命之恩,壯士小心呐。”


    聽到莊青嶺的稱呼,陸管事的嘴角抽動了幾下,高聲道:“當差的不為百姓做主,竟然聽一個小廝的命令,當真是官家的恥辱,今日我便替許明府好好教訓你們!”


    說罷,他身體展開,動作犀利,毫不留情地將撲上來的差役一個接一個踹飛,普通的差役根本不是陸管事的對手,很快他便站在了上風。


    小廝這時候才害怕了起來,一邊往後退,一邊隨手抓起板子砸向陸管事。


    莊青嶺瞧見他的動作,高呼道:“壯士,小心!”


    陸管事打的正酣,聞言躍身跳起,手握成拳,用力一揮,那板子便在他的拳頭下,瞬間四分五裂。


    飛濺的木塊在四周爆開,其中一枚準確地射向那小廝。


    小廝隻感覺到臉頰突然頓痛,似是有熱流湧出,“啪嗒”一聲滴落在地麵上,他抬起手摸了一下,入眼滿是鮮血,“啊啊啊啊啊!”


    小廝尖銳的叫聲劃破院子。


    陸管事蹙眉,正要上前理論,冷不丁感到身後有冷意襲來,他下意識地抬臂格擋,果然撞上了某個人的拳頭。


    拳腳相接的聲音再次傳出,兩人都是個中高手,你來我往,眨眼間便打了好幾個來回。


    少頃,兩人雙拳相擊,又迅速分開,各自退後幾步,陸管事這才看清來人是個裝扮低調,麵容平凡的男子。


    “住手!”高喝聲傳來,製止了兩人再次動手的想法。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出現在陸管事等人的視線中,為首的正是孫郎中,他先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小廝,厭惡地揮揮手,“將人帶下去。”


    小廝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開口,便被差役捂住嘴,拖了下去。


    孫郎中看了一眼雙方劍拔弩張的樣子,淡淡地問道:“此人便是你們要找的莊郎君?”


    在他的身後,陸槐和遊璟緩緩站了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跟在他們身後,神色緊張的莊青如。


    ……


    同一時間,與這裏隔了幾進院子的縣衙公堂上,許明府正在審理案子。


    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丈因為一點兒瑣碎小事,在公堂上揚聲理論,各種文章典故一個接一個冒出,隻聽的人頭昏腦脹。


    許明府忍了又忍,眼見著他動起手來,他驚堂木一拍,大聲嗬斥道:“夠了!公堂之上豈容爾等放肆!”


    兩個老丈回過神,齊齊朝許明府躬身道:“還請許明府決斷!”


    許明府在心裏將兩人痛罵一通,他要是決斷的了,還能容他們吵成這樣嗎?兩個老不死的東西,仗著自己是秀才,一點兒雞毛蒜皮的破事便拉到堂上來對峙!


    若不是為了顧及自己的好名聲,他有一個算一個,全都關進大牢省事。


    “兩位且聽某一言……”許明府按耐下心中的煩躁,決定繼續和稀泥。


    隻是他話音剛落,門外看熱鬧的百姓突然安靜了下來,朝著長街望去,須臾,又各自分開,站向兩邊,露出中間寬闊的門庭。


    一隊差役步伐整齊、聲勢浩大地來到縣衙門口。


    許明府麵露驚疑,看向一旁的縣尉。


    縣尉得了許明府的授意,三兩步來到門外,喝道:“你們是何人?竟然擅闖公堂!”


    差役們沒有回答,直接進入公堂內,將裏麵的人團團圍住。


    緊接著,門外又出現了一隊人影,其中一人身穿緋紅色官袍,昂首闊步走在前頭。


    “秦司馬?”許明府認出來人,連忙站起身,繞過案桌來到堂前,衝來人恭敬行禮,“秦司馬大駕光臨,某有失遠迎。”


    說罷,他抬起頭,“隻是不知秦司馬有何要緊之事?竟帶人闖入公堂之上?”


    從品階上來看,秦司馬確實比許明府要高上許多,但公堂之威嚴不容侵犯,便是王爺將軍來了,也不能輕易在他審案子的時候闖入?


    更何況當著這麽多老百姓的麵,這叫他的麵子往哪裏擱?


    秦司馬是個長相典雅的中年男子,留著一把美髯,更襯的他斯文有禮,可他實際上是武將出身,管的又是地方軍務,本身便帶有一股威嚴氣勢。


    “許明府莫要著急,吾也是按規矩辦事。”秦司馬對許明府的話充耳不聞,抬高聲量道:“彭城縣令許川,有人告你貪贓枉法,以職務之便擅動正倉之糧草,證據確鑿,現按朝廷律例將你押後再審!”


    許明府臉色一變,忙不迭解釋道:“秦司馬慎言,有些話可不能亂說!某在此為官已有五載,向來勤政愛民,廉潔奉公,怎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再說了,同為朝廷命官,秦司馬便是要拿某,也得拿出證據!”


    秦司馬正色道:“吾如今代刺史管理徐州要物,許明府為官不仁,戕害百姓,吾自然拿得!至於證據,許明府放心,吾這邊都準備齊全了,待日後開堂之日,定會叫明府仔細過目。”


    許明府頓時汗流浹背,與溫和老練的徐州刺史相比,秦司馬年輕有為,辦事利落,徐州大小事務大多有他管理,是個真正掌握實權的上官。


    他若是來拿人,要麽是有了確切的證據,要麽便是身後有人想借他的手對付自己。


    “秦司馬莫要上了歹人的當。”許明府強撐著笑,道:“司馬口中所述,樣樣都是殺頭大罪,可不是哪個平頭百姓隨口一說便能定下的。”


    秦司馬好笑地看著他做最後的掙紮,“吾知道你心有甘心,也罷,你若是肯老實認罪,告訴你也無妨。”他靠近許明府的耳畔,用不大、但也絕對不小的聲音道:“狀告你之人,乃是張公之弟子陸槐,以及遊家郎君遊璟。”


    許明府駭然失色,身子不受控製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


    另一邊。


    陸管事麵無表情地看向來人,在看到陸槐等人跟在那些人身後的時候,他鬆了一口氣。


    人來了就好,不然他隻能先帶莊青嶺跑路了。


    “阿兄!”莊青如看見莊青嶺安然無恙地站在那裏,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在在?你怎麽來了?”莊青嶺見妹妹來了,連忙上前想將她拉到自己身旁,但他卻忘記自己的雙腿剛剛受了一板子,稍稍一動動便疼的厲害,控製不住向地上跌去。


    “阿兄!”莊青如臉色大變,眼疾手快地扶住兄長,不等他反應過來,便彎下腰,伸手要碰他的腿。


    “我沒事。”莊青嶺連忙製止住妹妹的動作,大庭廣眾之下,即便是自己的親妹妹也有些尷尬。


    莊青如陰沉著臉,拍掉兄長的手,快速地捏了捏他的小腿、膝蓋等部位,感受到手下骨頭完好無損,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還好,隻是傷到了些皮肉。”莊青如如釋重負地站起身。


    自打知道秦知月在許府後,她的心幾乎沒有一刻鬆懈過,夢中莊青嶺的慘狀浮現在眼前,她似乎預感兄長要再麵臨一次斷腿的危險,恨不得化身為燕,飛到兄長的麵前。


    好在他們來的及時,兄長的腿算是保住了。


    “陸伯,煩請你將我兄長帶走。”莊青如衝陸管事道:“他的腿雖然沒有大礙,但也不能長時間站立,還是先去休息為好。”


    陸管事看了一眼陸槐,見他點點頭,這才攙扶起莊青嶺。


    “我不走。”莊青嶺蹙眉,衝孫郎中等人喊道:“這位郎君,上官鴻現已危在旦夕,若不救他,他必死無疑,還請郎君大發慈悲,饒他一條性命!”


    孫郎中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莊青如連忙阻止兄長說下去,“我們來此就是為了這件事,阿兄你先回去治傷要緊!”


    “可是……”莊青嶺還是有些不甘心,若是不將上官鴻救出,他妄為君子。


    “阿兄!”莊青如低呼,語氣堅定道:“阿兄若是當真想救人,就必須聽我的!”


    嚴厲的語氣和鄭重的聲色讓莊青嶺一下子懵在了原地,他似乎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堅定果決,又盛氣淩人的妹妹,


    不像是個待字閨中的小娘子,倒像是久經戰場的大將軍。


    “好……”莊青嶺答應下來,“你也要千萬小心。”


    莊青如點點頭,目送兄長和陸管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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