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4>義和團運動興起,被迫潛回老家</h4>


    仿佛從地底下一下子冒出來似的鋪天蓋地的義和團,使潞河書院這所教會學校陷入了驚恐和混亂。孔祥熙從他的宗教情緒出發,大瞪著迷惑的眼睛,不明白這些人何以跟他心目中神聖的上帝過不去。


    其實,自外國人進入中國傳教一開始,就遭到不少群眾的抵製和反對。外來的宗教帶來的是與中國傳統完全不同的習俗,尤其婚喪嫁娶中,兩種習俗的不同是那麽顯眼。一些人也把那些同中國傳統房屋完全不同的尖頂圓窗的教堂,想象成陰森可怖的地方,認為那些高鼻子藍眼睛的洋人,一定在裏麵幹著給中國人洗腦換心、把中國嬰兒製成藥粉的卑劣勾當。加上一些傳教士刺探情報、掠奪文物,一些信了教的地痞流氓,借著洋人的勢力,勾結官府、包攬詞訟、欺淩人民、霸占民田等,更加重了普通老百姓對洋教的疑心和憎惡。因此從洋教進入中國的第一天起,就埋下了深深的矛盾,這裏麵既有大文化背景上的衝突,也有現實利益上的摩擦。這種矛盾的積累,後來就演化為一種激烈的對抗。一些地方殺死洋人、搗毀教堂的事時有發生。西方列強以保護傳教為名,對人民群眾的鎮壓,更加劇了這種矛盾。從1856年起至1899年,全國就先後發生教案300多起。較大的就有廣西西林教案、台灣教案、四川酉陽教案、天津教案、雲南浪彎教案、曹州教案等。1891年前後,長江流域發生過大規模的反洋教運動,蕪湖教案、武穴教案、宜昌教案相繼發生,四川大足縣更發生過反洋教起義。這些活動雖然被西方帝國主義與清政府聯手殘酷地鎮壓了下去,卻在人們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這些年出現的義和團源自義和拳、梅花拳等民間秘密結社,同白蓮教、八卦教有源流上的關係。最初流行於山東、直隸、河南等地,以設壇練拳吸引群眾、組織群眾,參加者主要是農民、手工業者。它沒有統一的組織機構,壇口、拳廠是基本單位,各自獨立,有事傳帖相告,聯合行動。婦女則組成紅燈照、青燈照等團體,和義和團互相呼應。甲午戰爭以後,帝國主義掀起瓜分中國的狂潮,中華民族危機日益加深,腐敗的清政府無力抵抗帝國主義的侵略,有意借助民間力量,對義和團的活動未加阻止。義和團乘機提出“扶清滅洋”的口號,華北、東北等地義和團力量迅速發展起來。北京、天津一帶聲勢最為浩大,北京城內就有拳壇800多個。為鎮壓中國人民的反帝鬥爭,1900年,英、法、德、美、日、俄、意、奧8國組成聯軍,向中國進攻。清政府利用義和團“抵禦外侮”,向各國宣戰。帶有封建迷信色彩的義和團,請出了洪鈞老祖、驪山聖母、關公、張飛、黃三泰、黃天霸等各路神仙和古代武士助威,並自稱能通過畫符念咒,使自己“刀槍不入”,他們用原始的大刀長矛,以一種泣天地、驚鬼神的無畏精神,先後在天津、廊坊、通州同裝備著火槍火炮的外國軍隊浴血作戰,打退了侵略者的一次次瘋狂進攻。


    潞河書院由於是教會辦的學校,又地處通州戰場,因此受到義和團的衝擊,那些洋人教師和傳教士紛紛四散逃避。孔祥熙因是教徒,也不敢在學校停留,為躲避戰亂,星夜返回山西。


    孔祥熙沒想到,山西也是義和團運動發展聲勢浩大的地區。1900年5月,太原在全省最早出現了義和團的揭帖。不幾天,義和團就遍布各地。6月27日,義和團在太原東夾巷教堂前示威時,教堂裏竟有人開槍射擊,當場打死群眾4人,打傷1人。義和團大怒,立即冒著洋槍射擊的子彈,向教堂發起進攻。洋人和一些教民打了一陣亂槍後,終於抵擋不住,棄教堂而逃。憤怒的群眾一把火燒毀了教堂。


    這些逃出來的洋人,跑到太平巷客館躲了起來。被他們打死的那些人的親族朋友,追到這裏捉拿凶手,又遭到亂槍射擊,不敢上前。這些群眾便向山西巡撫毓賢請願,要求嚴懲凶手。毓賢原本在山東任巡撫,帝國主義分子因嫌他鎮壓義和團不力,向清廷施加壓力,朝廷一度將他革職查辦,他對洋人懷恨在心。這時洋人又在他眼前行凶,他便想借機報仇。正趕上這時義和團提倡“扶清滅洋”,清朝政府想借義和團“抵禦外侮”,時機十分有利,毓賢就放手跟洋人幹了起來。7月9日,他披甲跨馬,親率大兵,趕到太平巷客館,把44名洋人連同追隨作惡的7名教民,一起抓了起來,並在宣布他們罪行後,就地正法——給砍了腦袋。


    孔祥熙回家途中走到榆次,從在那裏任縣令的五叔孔繁杏口裏聽到這個消息,對這些洋人的被殺好不傷心,他從反清的觀念出發,對巡撫毓賢咬牙切齒,決心有朝一日同他算一算這筆賬。 <h4>欲救洋人自己差點送命</h4>


    孔祥熙一回到太穀,就趕到縣城,去看望當年給他治病救命的恩人,在學校裏教他知識的恩師,以及教會的朋友們。豈知太穀也同全國全省一樣,義和團遍舉義旗,洋人們不敢隨意活動,無論是在華美公學任教的、巡回鄉下宣教布道的,還是平時行醫治病的,這時都躲進了南街的福音院,乞求基督保佑他們。孔祥熙趕到福音院時,這裏已是大門緊閉,氣氛緊張。孔祥熙喊了送他到通州上學的魏祿義,才給他打開一條門縫,趕緊閃了進去。


    魏祿義一見孔祥熙,大叫著“no,no!”說,“孔,你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到這樣的地方,太危險了!”


    孔祥熙慷慨激昂地說:“我專程從潞河書院返回,就是不放心各位老師的安全。北京,唉,不說也罷,想不到這樣的偏遠小縣,也出現了義和團,搞成這樣子。我這次來,就是想利用我們孔家在當地的影響,保護你們的安全,使你們不致遭受厄運!”


    魏祿義不禁冷笑一聲:“祥熙先生!不要忘了,在你們孔家,除了你們父子,全都是堅決反對基督的,就連你當初到教會學校上學,不也是阻力重重嗎?恐怕你皈依基督這件事本身,你的家族至今還不知道,否則,你的安全都成問題,你怎麽能說動你的家族解救我們呢?”


    孔祥熙的臉紅了,但他馬上又說:“我的五叔現在在榆次任縣令,他的思想很開明,我想如果我帶你們轉移到那裏,他是有能力保護你們的……”


    其他外國人一齊嚷了起來:“到榆次去?虧你想得出!且不說到了那裏能不能保證安全,就是這幾百裏的路怎麽走都成問題,半路上義和團圍上來,還不把我們剁成肉醬?你的建議簡直就像是誘殺我們!”


    “那依你們該怎麽辦呢?”孔祥熙感到自己的好心不被理解,有些委屈。


    魏祿義狡黠地笑笑說:“我們的八國聯軍已經兵臨北京城下,很快就會生擒你們大清的皇帝太後,那時候,哈哈,根本用不著我們的洋槍隊開到山西,你們大清的綠營兵就會乖乖聽話,去殺退義和團,使我們脫離危險的。”


    孔祥熙搖著頭:“可眼下怎麽辦呢?”


    “眼下?我們差不多人人都有洋槍,這可是遠距離的殺傷武器。而那些義和團,有的隻不過是冷兵器的大刀長矛,所以他們如果要來,不等他們靠近,我們的洋槍就會叫他們陳屍門前!隻要我們堅守福音院一段時間,危險自然就會過去。”


    孔祥熙想到那血淋淋的場麵,不禁打個寒戰:“魏老師,我可不希望那樣的事情發生……”


    “對這些義和團刁民,是不必憐憫的。他們是魔鬼撒旦的同夥,殺死他們,符合上帝的意願……”


    剛說到這裏,有人進來報告說,義和團已經把福音院包圍了。


    魏祿義從腰間嗖地拔出一支毛瑟槍,轉身就往外走,孔祥熙一把拉住他說:“魏老師,千萬不要開槍,這些人根本不怕死,一開槍局麵就難以收拾了。我願意出去和他們談判,雙方互不侵犯。”


    “談判,你有這個把握?”


    “為了保護你們,我是不怕死的!隻要你們不開槍,我有辦法叫他們今天暫時撤走!”孔祥熙眼裏閃著光。


    “好吧。”魏祿義點點頭,回身招呼其他人,“占領製高點掩護!我不下令不準隨便開槍!”


    福音院內外,房頂上、牆頭上是手拿洋槍的洋人,院外幾十步,是手持明晃晃大刀的義和團,雙方劍拔弩張,緊張地對峙著。


    孔祥熙手持一塊白布,從門縫裏擠出來,他晃著白布說:“義和團弟兄們,我有話跟你們說,請大師兄派個人過來。”


    義和團人群裏有人認出了孔祥熙,大聲說:“這是孔門的叛逆,早叫洋人換過心的,今天先把他宰了吧!”


    孔祥熙還想說什麽,牆頭上早有人“叭”地放了一槍。這一下,義和團憤怒了,他們把衣服甩掉,口裏念著“刀槍不入”的口訣,一窩蜂地撲了上來。


    孔祥熙看談判已經無望,再想進福音院時,大門早已關死,仗著對縣城地形的熟悉,拐進福音院旁邊的夾道,三踅兩轉,逃出縣城西關,回到了程家莊上。


    孔繁茲把兒子藏在家中的地窖裏,不許他再出去惹是生非。義和團衝進福音院後,雙方一陣混戰,互有死傷。孔祥熙最敬重的魏祿義死於義和團亂刀之下。還有一些洋人被抓了起來,押在華美公學院內。


    義和團沒忘記那天和洋人在一起的孔祥熙,他們成群結隊地來到程家莊搜查。孔繁茲又是謊稱根本沒見到兒子回來,又是暗中用錢疏通,義和團雖沒在家裏翻箱倒櫃地搜查,但幾乎天天來莊上問孔家要人,孔祥熙在地窖裏哪裏還敢露頭?


    孔繁茲看這樣下去,兒子難免有一天被人發現抓走,隻好派人找五弟孔繁杏,請他想法解救孔祥熙。孔繁杏到底有些辦法,這天他托言回老家搬東西,帶了一班衙役,鳴鑼開道,後麵兩套馬車,張張揚揚地回到程家莊,搬了些箱籠雜物。孔繁茲早把家裏一隻大木櫃,讓人打了些通氣孔,要孔祥熙鑽進去乘機逃走。誰知孔祥熙惦著關在華美公學的幾個洋人,不肯自己逃生,非要一筆錢去買通看守,把這些人救出。孔繁杏費了好大勁,勸說強侄子,先保住自己,才能救人。一直磨蹭到午後,才算把孔祥熙塞進大木櫃,抬上馬車,在義和團眼皮底下離開了太穀。  <h4>當年恩師到山西處理教案帶來機會</h4>


    孔祥熙在五叔的榆次官邸開始了他的避難生涯。


    眼看八國聯軍要攻進北京,危急關頭,清王朝又出賣了義和團,跟洋人議和。那些殺紅了眼的洋鬼子,哪裏肯罷休?義和團又把自己的口號改成了“反清滅洋”,跟八國聯軍和清軍兩麵作戰。腐敗的清王朝,既不能剿滅義和團,更抵擋不住外國軍隊的炮火猛攻,北京防線一觸即潰,慈禧太後隻好裹挾光緒皇帝,出西直門狼狽逃難。李鴻章被任命為全權大臣,與洋人議和。攻進北京的侵略者,明火執仗地大肆搶掠,把個天子古都弄了個百孔千瘡,麵目全非。


    德軍統帥瓦德西擔任了八國聯軍統帥,他不顧清政府屈辱的議和請求,洗劫了北京後,還揚言要向全國一切發生教案的地方進行報複。他們攻占了保定,設立了聯軍公所,成立了軍法處,瘋狂地要向中國人民全麵清算。其實八國聯軍隻有幾千人的隊伍,根本不可能向中國廣大的地方全麵進攻。但清政府被洋槍洋炮嚇破了膽,一般百姓又不知道虛實,許多人被洋人的氣勢洶洶蒙蔽了。


    孔祥熙聽到了八國聯軍要向山西進攻的傳言,他相信這是真的。他感到山西巡撫毓賢殺了洋人,太穀那樣的小縣也殺了洋人,洋人肯定要向山西報複。他既悲傷於曾經幫助他的魏祿義等人被殺,又不願意豺狼般的八國聯軍去蹂躪他的家鄉,便想憑借自己既是中國人又是基督徒的身份,從中進行斡旋,給外國人利益以補償,換取他們放棄對山西的報複。


    孔祥熙雖有此大誌,但畢竟還隻是一個20來歲的青年學生,會有人對他的想法給予關注嗎?當然,這需要機會。不過,首先是要有這種想法,才能找到機會。


    機會還真的來了!不久美國派出了曾在太穀擔任牧師的文阿德來山西處理教案。文阿德就是當年給孔祥熙治病,並把他拉入教會的那一位,二人關係形同父子。聽到文阿德來處理教案,孔祥熙高興得發狂,他第一次提出要和五叔孔繁杏幹一杯。


    孔繁杏隻比孔祥熙年長十幾歲,二人思想接近,又有差不多相似的經曆,早就過從甚密。孔繁杏當年步入官場,就遭到家族內一些人的幹預,說是有違“孔門子孫永遠不得出仕為官”的祖訓,同遺老們鬧過一場大別扭。與以後孔祥熙到教會醫院看病、到教會學校上學所遭受阻撓的經曆,如出一轍。這次孔祥熙在榆次縣衙避難,叔侄朝夕相處,日日晤談,感情和思想又接近了不少。孔繁杏當初就對巡撫毓賢親自出麵擒獲洋人、就地殺頭的做法不以為然,認為早晚會引起國際糾紛,現在時事已經驗證了他的擔心。他最怕八國聯軍進攻山西,因為聯軍如攻破娘子關,到太原必經他的地盤。無論聯軍是趕殺地方官還是荼毒百姓,他的日子都沒法過。今天孔祥熙從外麵回來,興致勃勃地提出要和他喝一壺,孔繁杏想不出能有什麽喜事值得這樣高興,依然憂心忡忡,但他還是命人準備了家鄉的杏花村汾酒,切了豬頭肉,蒸了米粉肉,準備了滿滿一桌下酒菜。


    “五叔,我們大顯身手、千古留名的機會來了!來,我先敬你一杯!”孔祥熙興致勃勃。


    “賢侄,究竟有什麽喜事,你先說出來我聽聽。”


    “當年給我治病的文阿德牧師受命到山西來辦理教案了!”


    “我不明白!”


    “我們可以分頭行動。我通過文牧師去說動外國人,請他們放棄對山西動武。你趕緊到省裏活動,請我們山西籍的官員,都眾口一詞,把教案發生的責任,都推到毓賢頭上,讓他來承擔一切。這樣,山西就可以避免遭受戰火,我們就可以為家鄉做一件大事,這豈不是一件天大的功德?”


    “嗯,倒是個好主意,隻是對外國人的心思,我怕你難於把握。”


    “我這幾年在教會學校學習,跟洋人接觸不少,對他們的思維方式還是有所了解的。他們並不像狹隘的鄉下人,對一件事非鑽牛角尖,他們是注重實際利益的,也是最善於在恰當的時候妥協的。對山西動武對他們並沒有實際的好處,而隻能結下新的冤仇。所以我感到我可以勸動他們,尤其是文阿德牧師前來,這樣的機會更大了。”


    “有道理!願蒼天保佑我們成功!幹杯!”


    “基督保佑!”


    叔侄統一了思想,為他們的宏偉藍圖鼓舞,推杯換盞,喝了個星宿滿天。  <h4>提出秘密條件使八國聯軍改變懲罰山西的措施</h4>


    一輛幃幔拉得嚴嚴的馬車,乘著黃昏的掩護,疾馳在太原市的街道上。嘚嘚的馬蹄聲,敲擊著石板路麵,裏麵的人聽來,這像是一首進行曲,在為他的計劃預祝成功。


    孔祥熙沒有在文阿德到達的時候去迎接他。一是他的身份不便在正式的場合出現,二來他不願意過早地把自己的計劃暴露於公眾。他選擇在文阿德安頓下來後,悄悄去會見,因為私下的竊竊私語比在眾人麵前大聲叫嚷更容易讓人注意和接受。


    “啊,我的孩子!在這場災難中,你沒有遭到什麽不測吧?”文阿德一見到孔祥熙,就張開雙臂把他擁到自己懷裏。


    “教父,我自己很好。但是,你的繼任者,把我送到潞河書院學習的魏祿義牧師卻遭難了!願他的靈魂升入天堂!”


    “在世界已經跨入20世紀的時候,在中國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真是太悲哀了!那些鄉野刁民竟然屠殺給他們帶來基督福音的傳教士,真是愚不可及!八國聯軍的軍隊馬上就會從娘子關進入山西,你等著瞧吧,那些紅腰帶(義和團)會被一個個抓起來梟首示眾,一個傳教士的性命會用100個甚至1000個刁民的性命來折抵!我們會給他們一個永遠的教訓,讓他們再也不敢如此……”


    “我慈愛的教父!這些話你可以在同山西的滿清官員談話時宣布,但我今天不是來聽這個的,我有一個比較實際的計劃來同你商討。”


    “怎麽,你懷疑我們不會報複,不會殺人?山西是全國殺戮傳教士最多的省份,聯軍在這裏的報複不會比北京差多少。雖然瓦德西統帥說過,北京此次所受之損失及搶劫之損失,其詳數將永遠不能查出,但為數必極大無疑。山西……”


    “牧師,殺戮再多,也不能使一個傳教士複活!這無論對於死者本人還是對於他們的家庭來說,都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相反,這會激起一般民眾對外國人以至教會的仇恨,在外國軍隊撤出以後,很容易再發生類似的事件,傳教活動將變得更加艱難。因此,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好的主意。”


    “啊,祥熙先生,看來你已經長大了,已經不再是那個脖子上生著大瘡、性命危在旦夕的小孩子了!你在利用同我的舊日感情,為你的家鄉說話!告訴你吧,我這次來,是受美國教會的委托,我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你的說詞動搖不了我的決心,而且即使我對你的家鄉動了惻隱之心,他們也會另派人來,山西是逃不脫懲罰的!”


    “牧師,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在這裏為我的家鄉向你求饒,我是向你提供一個更好的方式完成你的任務。扼要地說,我的計劃有兩點:第一,懲罰一個有影響的大人物比殺戮一千個無名百姓更能達到懲前毖後的目的;第二,接受送上的賠款和一個開放的市場,比放縱軍隊進行搶掠有更多的實惠和更好的名聲!”


    “什麽什麽?請你談詳細些,我願意傾聽!”


    兩個人坐了下來,開始了頭抵頭的密談。


    幾天後,孔祥熙帶著文阿德的信件進入北京。文阿德顯然對孔祥熙的計劃產生了興趣,但是他不能自專。在北京,還有同清政府議和大臣直接談判的八國總代表,他的計劃付諸實施需要八國總代表處和清朝中央政府的同意。


    孔祥熙憑著文阿德的信件,在北京會見了兩位不同尋常的外國人。一個是在八國聯軍總部為西方列強工作的英國貴族葉守貞,一個是擔任清朝議和大臣李鴻章顧問的英國傳教士李提摩太。經過幾次秘密接觸,代表八國聯軍的一方和代表清政府的一方,都感到孔祥熙的建議是一個好的思路。西方列強從中看到的是可以攫取更多的實際利益,清政府從中發現的是可以保全“天朝上國”的麵子。


    在由八國聯軍提出、清政府照允的議和大綱12條裏麵,吸收了孔祥熙的建議。山西教案作為一個特例,單獨處理。八國聯軍沒有進入山西,這應該有多方麵的原因,侵略軍如果真的深入中國腹地,複雜的地形必然使他們先進的火器失去威力,同仇敵愾的人民群眾會使他們陷入滅頂之災。山西巡撫毓賢被指為“排外仇教”的禍首,他是外國列強堅持必須嚴懲的最高級別的官員,也是清政府願意拋出的一隻替罪羊。孔祥熙和孔繁杏笑嘻嘻地看著這個朝廷一品大員被打入囚車,充軍新疆。走到途中,不知什麽原因使朝廷又改變了主意,於蘭州將他處死。這樣,那些來辦理教案的傳教士就有了很好的交代。但義和團的主要骨幹還是遭到了屠殺,不過那是由清政府的軍隊代為完成的。山西賠款的數字沒有公布,那是一個秘密。而此後外國商業在山西的活躍則是人所共知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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