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散盡,如同先前的幾次,大量黑氣湧入體內,侵蝕遲既白的四肢百骸,一次次退化又重組,好在這具身體已經習慣了疼痛。


    這個過程要很久,久到上百年,而這段期間,所有世界都不會發生退化,隻不過其中的一些麻煩就要等到下一次再處理。


    這個世界就是遲既白挑中的棲息之地,或許他在休眠的時候,還能看到沈遇之。


    天舟看著這一切,卻總有不祥的感覺,似乎隻要遲既白徹底陷入休眠,他就再也不會醒來。


    理智告訴它,應該打斷這個過程,隻不過等到天舟反應過來,比以往要多出十倍的腐蝕力量已經湧來,將此地包裹。


    不對!


    這些力量就算有沉淵在也無法頃刻間抵擋!


    【01!】


    天舟試圖呼叫遲既白,卻得不到回應,隻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天舟瞞著遲既白關於休眠的事,但遲既白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九為極,在過往的休眠中,遲既白已經吸收了足夠的腐蝕,這種能導致世界死亡的力量,也在侵蝕著他的肉身。


    越是靠近,那種預感便越強。


    他可能會消彌在天地之間,用最後的力量抵抗世界的【退化】,再也不會醒來。


    那他——


    遲既白艱難轉動脖頸,沒有看沈遇之,而是看向天舟的方向。


    【天舟......替我照顧好他。】


    遲既白死後,或許天地之間會出現新的接班人,若是那人執意要帶走沉淵,希望天舟能護住沈遇之。


    大雪姍姍來遲,雨水眨眼間化作漫天飛雪,心緒隨著飄落的雪花搖曳,屆時,風中也會擁有他的聲音。


    我蹤影不現,我生生不息。


    他沒有什麽恨,畢竟他的誕生就注定是為萬界殉葬,這一幕他甚至想過無數次,隻是沒想到偏偏是這一次。


    隻是——


    難捱的思念在匍匐前行,卻如同上鎖一般說不出口,胸口堵悶,內心是波濤洶湧的海。


    伸出的手慢慢垂落。


    大雪如瀑,衰草紛飛。


    不要等待我,不要記住我。


    等到天舟明白將要發生什麽的時候已經晚了,聲勢浩大的休眠最後像重物落地般歸於沉寂,等到它看清楚,已經徹底找不到遲既白的蹤跡,甚至不留下一絲信息。


    遲既白死了,因為天舟察覺到,無數世界被侵蝕的地界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就像是一股強大的力量湧入,強行將無數片侵蝕之地奪回來。


    鯨落萬物生。


    天舟也是世界的產物,它看向沈遇之,那隻金色的左眼緩緩流出一行淚。


    它有預感,不會有新的守護者再誕生,因為接下這個重擔的人,就在它眼前。


    不是沉淵易主,而是沉淵擇主。


    沈遇之跪坐在地上,關於萬界的記憶浮現在腦海之中,也感受到了沉淵的存在。


    愛與喜歡的混淆最為嚴重。


    一個極度悲觀的人,選擇了接納沉淵的存在。


    沈遇之呆呆地愣在原地,他忘記了先前發生的所有事,但眼淚已然決堤,不受控製掉落,眼中滿是迷茫,又緩緩抬頭。


    【歡迎來到主神空間,01號宿主。】


    筆筆都是天意。


    ......


    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伴隨著彌漫的血腥味,天舟不可置信看著沈遇之將自己設下的禁錮打碎,渾身上下從內到外的氣勢完全轉變,帶著凜冽的恨意,似乎轉瞬間變了一個人。


    沈遇之垂著頭,一隻手捂著左眼,鮮血順著指縫湧出滑落,麵目可憎如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不,這個人絕不是沈遇之。


    可他明明就是沈遇之。


    天舟一時間都顧不上去看遲既白的情況,因為更加不可置信的事發生在眼前。


    一模一樣的係統,出現在沈遇之身後。


    係統不惜違反規則,也要攔住沈遇之,終於抓到他。


    【跟我回去,否則你也會死。】


    係統上前想要強行帶沈遇之回去,卻撲了個空,微微怔住一瞬,便了然他做了什麽事,竟生出幾分恐懼來。


    【你不能剝離沉淵!沈遇之!】


    外麵的情況終於驚擾到即將休眠的遲既白,他回頭,就對上沈遇之那雙憎恨的眸子,一副他從未見過的神情。


    他不明白,他養大的孩子為何如此憎恨地看著他。


    如果是怪他隱瞞這件事,那看在沉淵的份上,可以原諒他嗎。


    下一秒,沈遇之將捂著眼睛的手垂下,看著那空蕩蕩的眼眶仍在淌血,遲既白瞳孔一縮,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不行......沒了沉淵你會死!


    遲既白根本不相信天舟所謂的辦法,那樣對於沈遇之來說壞過行屍走肉。


    這一幕已經將在場的三人全都嚇到,沈遇之的身體也開始變得透明,他閉著那隻空蕩蕩的眼眶,轉瞬間出現在遲既白麵前,手背青筋暴起,死死掐著遲既白的脖頸,眼淚墜在那張不可置信的臉上。


    沒有了雙手的遮掩,那隻尚且還在流血的眼眶看著格外瘮人。


    沈遇之的臉變得扭曲。


    要想回到過去,必須利用沉淵,但失去沉淵他就會死。


    沈遇之不在乎。


    他已經嚐試了整整五次,每一次,事情都會按照既定的路線發展,他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遲既白再一次走向死亡,疼痛終於化作恨意。


    “你已經死了八次,還不夠嗎,還要把骨灰都獻給別人嗎!一次,兩次,三次,你究竟還要為了所謂的大義拋棄我多少次!我還要處理多久你留下的爛攤子!”


    沈遇之聲嘶力竭喊著,唯一完好的眼睛布滿紅血絲,像是要沁出血來,聲音中帶著哽咽,手下的力度也絲毫不弱,神情又瘋又狠,質問怒吼。


    以他現在的實力,哪怕對上從前的遲既白,也不落下風。


    這是遲既白從未見過的模樣,頃刻間慌了神,眼淚也不由自主從無神發灰的眼睛裏滾落。


    不是的......我沒有拋下你。


    一股腥黏的液體從嗓子裏湧出,又順著嘴角淌落,壓抑在心底已久的憤怒與疑惑噴湧而出,似是當真對身下之人起了殺心。


    “遲既白,你太過低估我絕情的程度,是你先來招惹我的,我最討厭別人拿我的真心當籌碼,又蹉跎我千百年。”


    沈遇之的目光凜冽如刀,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句句誅心,擲地有聲,胸間窒悶地連嗓音都變得暗啞,他恨恨盯著遲既白,咬得嘴唇都出了血。


    在雪天之下,那張臉慘淡如霜,也刺得遲既白說不出話來。


    “既然你要死,那就一起死,給該死的萬界殉葬吧。”


    血色絲線自他身後湧現,沉淵竟是被沈遇之碾碎!


    吸收而來的腐蝕氣息愈發狂躁,湧入二人體內,就連掐著脖頸的那雙手都變得透明。


    不是一定要有人殉葬嗎,那就一起死吧。


    衣衫染血,麵容蒼白,沈遇之的胸口劇烈起伏,恨意在內心橫衝直撞。


    遲既白想要將發瘋的沈遇之推出去,卻無濟於事,如今的沈遇之實力並不在他之下。


    崩潰的哭喊似刀子刺向遲既白的肺腑。


    他抬手,卻不是想要再次推離沈遇之,而是攬向他的後背,像曾經無數次安撫沈遇之那樣輕輕拍著他,就像在安慰一隻發狂的貓兒。


    遲既白不知道沈遇之為什麽生氣,但這不妨礙他像兒時那般哄著沈遇之,另一隻手的指腹輕輕抹去他的眼淚。


    掐在脖頸上的手慢慢鬆開,沈遇之縮在他懷中,泣不成聲。


    “是你說......讓我等你回家的。”


    沈遇之闔眼,聲音哀戚,斷斷續續,情緒崩塌。


    你怎能總是騙我呢?


    遲既白忍住酸澀感,略微沙啞的嗓音帶著輕顫,指尖覆在那空蕩蕩的眼眶上。


    “我不會再丟下你。”


    二人共同被黑暗吞噬。


    懷念本就是不甘心的作祟,沈遇之終於實現了他在九歲那年許下的願望。


    愛本就是敏感與不清醒,真正的愛,從來都不會讓人理智。


    他心甘情願墜入萬劫不複。


    萬千腐蝕的力量被盡數吸收,天光已然大亮。


    以上,便全部都是我的回憶。


    ——正文完——


    還有番外 不急不急 是he


    明天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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