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莫名其妙時,議論紛紛。


    葛旺忽然想到一個情況,大喊道:“難道是你的不良反應,加重了?”


    陳夏醒悟過來。


    進入厄土後,自己的不良症狀就是視力不佳。


    隻是,這種不佳,缺少對比,習慣之後,就沒感覺了。


    所以竟沒想到可能是這個原因。


    大家麵帶戲謔笑容看著陳夏,可惜,陳夏卻看不到他們的臭臉,因為他們都站在五尺以外。


    “嗬嗬,老子平衡了,你的症狀一直比我們輕,現在總算跟上來了。”楚起開心地拍手大笑。


    笑完,開始喘。


    咳咳,嗆到了,又大力吸氣。


    秦思桂愕然道:“五尺之外你就看不清,這跟瞎子有啥區別?”


    “哼,這就是瞎子。”楚起直起腰,捋著胡子,難掩幸災樂禍的喜悅。


    陳夏吃了魔物所化的靈藥,突破到元嬰上境,本來就讓人羨慕嫉妒恨,而且還讓大家跟著挨了一通雷火。


    好處全是他的,壞處大家分擔。


    每個人心裏還有一點鬱悶,因此看到陳夏的不適情況加重,都有種大仇得報的爽感。


    “嗬嗬,天道還是公平的。”連一向嚴肅,不愛說話的楊恭喜,也說出這話。


    然後,扔出一根繩子,慈悲地說:“既然你都看不清路了,不如我牽著你,免得掉隊。”


    陳夏哭笑不得,人家的確是好心,自己的確是看不清路。


    他不由自主回想起當年瞎眼時的感受。


    現在雖沒瞎,頂多算高度近視,但跟瞎也沒太大區別。


    楚起上前,強行將繩子塞到他手裏,然後大笑。


    其他人也忍不住笑。


    場麵頓時歡樂起來。


    從進入厄土到今天,氣氛一直很壓抑,還沒有這麽歡快的時刻。


    能夠互相戲謔而不覺得冒犯,說明大家心裏已將對方視作朋友。


    笑著笑著,葛旺忽然臉色大變,好像想到了一個問題,急急地說:“為什麽這個時候,你的不適反應,會突然加重?”


    “難道是……”


    眾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愣了一下,似乎都想到了什麽,臉上都露出恐怖表情。


    楚起失聲道:“老葛,你是說,他有可能是……”


    秦思桂倒吸一口涼氣,顫聲道:“不是吧,就跟那薑清奇一樣,走到半路,忽然加重,然後……”


    徐鳳竹跟葉子璿,好像被人從後麵暴揍一拳。


    葉子璿身子顫抖,驚慌地問:“你們見過薑清奇,我們薑師兄?”


    眾人愕然,一起轉頭看她們二人。


    “原來薑清奇是跟你們一起來的啊!”楊恭喜驚訝地喊。


    徐鳳竹怯怯地問:“薑師兄,他,怎麽樣了?”


    “他……身體內冒出一團火,將他燒得……成了灰了。”楊恭喜實在不想描述那個場麵。


    葉子璿跟徐鳳竹,四行淚,同時湧出。


    “師兄……”


    “對不起……”


    陳夏在一邊聽著,看不大清楚二人的臉,但聽到了輕微的啜泣。


    以心感知,是真的在哭。


    不是為了在別人麵前表現出多年情誼,故作深情的哀悼。


    “他的情況突然變得很嚴重,必死無疑。”


    “我們帶不走他,也不能放棄目標……”


    “所以,隻能遺棄他,任他自生自滅。”


    ……


    徐鳳竹、葉子璿,一人一句,似乎在解釋,但其實,沒必要。


    大家都能理解。


    此時的沉默,隻是感慨世事無常,仙途艱難。


    很快,徐、葉二人,止住了哭泣。


    眼中的淚痕很快就幹了。


    修到元嬰上境,難得為別人哭一回。


    這幾行淚水,十分難得,薑清奇死後能有人真心為他掬一把淚,也值了。


    “你們是同門師兄弟嗎?”秦思桂問。


    “我與薑清奇,是道侶。”徐鳳竹平靜地說,臉上瞬間攏了一層冰霜。


    道侶二字,從她口裏說出,就跟普通朋友似的。


    凡人夫妻,感情深厚的,一方死時,另一方肯定難以接受。


    但仙家道侶,相伴時間遠遠超過凡人夫妻,感情濃烈,表麵看起來卻很平靜,隻有幾行淚,幾聲哀嚎而已。


    但周圍的氣溫陡然下降,那是從徐鳳竹身上外溢的冰霜。


    說明剛才那一刻,感情已經失控。


    眾人不想繼續打聽,急忙安撫徐鳳竹。


    那股嚴寒之氣,漸漸收攏回徐鳳竹的身子。


    陳夏十分驚訝,想起薑清奇,臨死前那種坦然心態,看不出一絲怨恨,可見,那是他自願接受的命運。


    他們倆夫妻,皆為魔道,一起來厄土尋找機緣,其中一人失敗身死,隻能怪自己運氣不好。


    仙道,乃無情道。


    在生死關頭,不會憑感情做取舍,而是憑理智。


    拋棄無望的同伴,是絕大多數人的第一選擇。


    大家把眼睛都轉到陳夏身上。


    陳夏知道他們都想說什麽。


    厄土的不適症狀加重,意味著什麽,他心裏十分清楚。


    完犢子了。


    腦子裏不斷回放著薑清奇被火燒的景象。


    火,由體內生出,這就不是傳說中的無名業火嗎?


    那麽目盲,會是什麽樣的死法?


    瞎眼,他一點也不害怕,又不是沒瞎過!


    看不清東西根本沒啥大事,他還有特殊的能力,通過觸摸,讓物品“說出你的故事”,就可以看到物品的輪廓。


    現在問題不是瞎眼。


    “這卻難辦了!”楚起沮喪不已,“好好的,陳道友,你卻這樣……唉!”


    秦思桂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拳頭,惋惜地說:“這可如何是好!”


    當初是秦思桂邀請陳夏來厄土,那種不祥的話,他說不出口。


    就連一向看問題從不帶感情,幹淨利落地冷酷的葛旺,也沉默起來。


    眾人不但不說話,甚至連身子都不動一下。


    仿佛被定住了。


    陳夏陷入了沉思。


    深入厄土那麽遠,即使要放棄探索,走回去,能走得出去嗎?


    說不定半路就跟薑清奇一樣,不知是什麽樣的死法。


    楚起沉重地歎了口氣,拍了拍陳夏的肩膀:“對不住了,是我強行要帶你進來的,可是……此地不是別的地方,我無能為力,兄弟,自求多福吧。”


    楊恭喜終於開口:“陳道友,這幾個月我們同甘共苦,可惜卻無法走到頭,真是遺憾。”


    “此地不宜久留,你快沿來路回去吧!”


    陳夏感覺心裏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連楊恭喜也這樣說,那真是宣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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