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恭喜剛說完,葉子璿看了一眼遠方,走了幾步,離開了圍繞陳夏的這個沉悶的空間。


    她本來就不熟,不需要發表意見。


    但是徐鳳竹卻冷酷地說:“陳道友,你我相識不過數日,多虧你救了我與師妹。然而,你今日這個狀態,我很遺憾,大恩不可能報了。”


    語氣比剛才提到薑清奇時,更冷漠。


    陳夏心裏歎了口氣,大家相處時間短,本來就沒有交情。


    救命之恩,也可大可小。


    但非要張嘴說話嗎?


    這種話,從徐鳳竹嘴裏說出來,充分展現了仙家的無情。


    她連道侶都能毫不猶豫拋棄,何況一個並不熟的“救命恩人”!


    六個人,不約而同地後退。


    陳夏知道大家一定不可能帶著自己繼續走了。


    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慌。


    五尺之外,什麽都看不到。


    五尺之外,既是生與死的鴻溝。


    能感應到其他人的呼吸,卻見不到人。


    不可能有任何幫助,拋棄你,就像扔一隻舊鞋。


    陳夏腦子一片茫然,不明白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明明與小厄土的寶珠融合,那寶珠是當初小厄土的萬千生靈的生機所凝結,算是天地自在生成的寶物,不是大修煉製,無法鑒定品級。


    此物幾乎能完全抵抗小厄土的詭異力量,讓他在小厄土,就如在尋常的土地活動。


    進入厄土之後,自己的不適症狀也很輕,這不是寶珠的效果嗎?


    ……


    不,這裏是不是有誤會?


    陳夏忽然想到,自己在厄土的這種不適,到底有沒有被寶珠給削弱?


    由於這種症狀比其他人相對較輕,不影響行動,所以就感覺這是被寶珠削弱後的不適程度。


    現在看來,未必如此。


    缺少對照,如何判斷呢!


    “也許,我跟他們的程度是一樣的,之所以更舒服些,是不良反應的類型不同。”


    陳夏暗自感慨,誤會了啊,導致盲目自信。


    看來,厄土是厄土,小厄土是小厄土,兩者似是而非。


    寶珠是小厄土出產的,隻在小厄土有效果。


    早知道會是這樣,我也應該謹慎,沒有做好完全準備,不進來。


    葛旺搜集整理厄土的信息,超過一百年,不親自進來一趟,也不知有那麽多謬誤。


    我也應該研究一百年再進來的!


    ……


    “陳夏……”不遠處楊恭喜忽然開口。


    “嗯,我在這呢。”陳夏抬起頭,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什麽也看不到。


    “那,我們,走?”楊恭喜的聲音裏充滿了無奈,難得還帶了一絲惋惜。


    陳夏長歎一聲:“你們走吧。”


    “你保重。”楊恭喜語氣中難掩失望之情。


    這話就是客氣,大家都明白,不大可能保得重。


    離開大夥之後,陳夏肯定到不了厄土的邊緣,就會嗝屁。


    大家不會親眼看到他死去的慘狀,給彼此留下一點尊嚴罷了。


    陳夏聽到了他們移動腳步的聲音。


    但是,有一個人沒走。


    葛旺忽然開口說:“既然你回去,你的東西也無用,何不贈送給我們,留個念想。”


    人還沒死,就要分遺產。


    陳夏沒吭聲。


    不遠處傳來楚起的聲音:“老葛,你特麽的不要太無情了,這一路走來,沒有感情,也有交情,不要這樣。”


    葛旺卻直接朝陳夏走前幾步,好像從虛無中,突然蹦出一個人來,明晃晃顯在陳夏麵前。


    兩人麵對麵,十分尷尬地對視。


    “你身上有許多難以捉摸的手段,為人和善,我很喜歡你。”葛旺目光炯炯,卻十分無情地說。


    “進入厄土之後,你的運氣最好,才幾個月時間,兩次突破,而且還包括一個大坎,簡直聞所未聞。”


    “然而,你的運氣到此為止,我十分遺憾。”


    陳夏冷冷地說:“不必說這個,沒意思。你想要什麽?”


    “我知道你的幹糧還剩許多,而我們已沒多少,不如,分一半給我吧。”葛旺語氣平淡,直截了當提出要求。


    眼神卻很溫和,並沒有逼迫的意思。


    猶如掌門跟自己的弟子說話,相信弟子一定有很高的覺悟,會答應掌門的要求。


    陳夏笑了起來,幽幽地說:“為什麽不要我的三清鼎,絕仙琴呢?”


    葛旺直爽地說:“你還沒死,直接要這些,我於心不忍。但如果你肯送,我們也不會拒絕。”


    “你要送的話,最好直接點名送給誰,免得大家爭搶。”


    其他人都在陳夏的視線之外,不值得他們聽到這話時是什麽表情。


    隻有葛旺在麵前。


    麵部表情真實可辨,毫無虛偽,句句都是真心話,每一句都很紮心。


    “老葛,大家相識一場,不要這樣。”秦思桂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你這做法讓人很不舒服,就像凡間的不肖子,老爹躺床上還沒斷氣,逆子們就開始分家產。”


    葛旺眉毛一皺,扭頭,慍怒地說:“老秦,你說啥呢?”


    “啊,隨口一個比喻。”秦思桂悶悶地說。


    他情緒不佳,並沒有認真組織語言,隨口打了個比方,沒想到還挺恰當。


    葛旺轉回頭來,溫和地說:“陳老弟,愚兄這麽做,是冷酷了點,但是,卻是最合理的做法。”


    “我不喜歡說不吉利的話,但你也活了幾百年,應該知道什麽才是最合適的做法。”


    “我並無惡意,隻是……麵對命運,咱們都沒有選擇。”


    陳夏沉默不語。


    葛旺有點煩躁地說:“其實,你現在的狀況,愚兄最難過。”


    “你要知道,我之所以會進來,是因為,你命中能去到魔宗大城,我是衝你才進來的。”


    “由此可見,那些預言幻象,未必就一定能成真。”


    陳夏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楊恭喜的輕微的歎息聲。


    葛旺的這句話,引起了楊恭喜的共鳴。


    但楊恭喜比較重感情,不會把話說得那麽直白。


    不像葛旺,雖說都是理性的、耿直的話,但陳夏心裏很不舒服。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陳夏盯著葛旺的眼睛說。


    “哦,你說。”


    “我繼續跟著你們走,如果明天死在半道上,我身上的東西,你們想要哪個就拿走哪個。”


    葛旺愣了。


    嘴角歪斜著咧開,殘忍地說:“那樣並沒有意義,而且很不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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