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雯快速作答,“回皇上,是春華宮。”


    “走。”白瑤衣袖一揮,立馬往外走去。


    高雯急忙拿上大氅追上去,嘴裏提醒著,“皇上擺駕春華宮。”


    白瑤斜了她一眼,嚷嚷什麽,咋咋呼呼,她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被簇擁著的感覺。


    還是神出鬼沒最適合她。


    高雯連忙捂住嘴,狗腿子一笑。


    春華宮。


    越星蘅懷孕已有近四月,腹部微凸,但在冬日衣物遮蓋下,並不明顯,而且他身形纖瘦,渾身一點孕態都沒有。


    宮中浮著淡淡的檀香,禦醫正在給他請平安脈,白瑤帶著人進來時,越星蘅捂著貂皮鬥篷咳嗽了幾聲,小臉有些發白憔悴。


    見到白瑤的身影,越星蘅眼中劃過一抹意外,連忙在近侍的攙扶下,起身給白瑤問安。


    禦醫也跪了下來。


    “拜見皇上!”


    “不必多禮。”白瑤大跨步走進來,扶起越星蘅後,一拂衣角坐下,話語平淡,“你們繼續。”


    她看了一眼越星蘅的狀態,似乎不太樂觀啊。


    禦醫已經診治得差不多,摸著下巴思索了一下,麵色惶恐道,“慎長使,您感染了風寒,恐怕得服藥了。”


    皇貴珺把慎長使這一胎交給她,可千萬不能出錯啊。


    咋會得風寒呢?


    越星蘅捂著肚子,又咳嗽了幾聲,輕蹙蛾眉,眼神焦急,“風寒?嚴重嗎?會不會影響到腹中孩兒?”


    他之前覺得懷孕是為了救自己的親人,可等肚裏揣上孩子,他又覺得這個孩子是跟他血脈相連的親人,同樣十分珍惜。


    懷孕這麽久來,他也從未出過任何岔子。


    最近幾日是有些冷,但也不至於....


    禦醫拿捏不準,偷摸瞧了一眼白瑤的臉色後,溫和道,“這...微臣隻能開些溫和的藥給長使先吃著,應該不會對胎兒造成什麽影響。


    長使染上風寒,白日裏可以把碳火點上,其次盡量穿的厚實些,揣個湯婆子。


    您這風寒還不算太重,一定要多多休息。”


    越星蘅忙不迭點頭,小臉氣色略差,顯然是憂心起來。


    屋中有些冷颼颼的,白瑤第一時間沒有察覺出來,倒是高雯,搓了搓手,皺眉環顧了一圈左右。


    “混賬東西,殿內怎麽不點炭呢。”


    她走到門口,衝門外站著的掌事公公嗬斥道。


    這都十二月了,炭火早該點上了吧。


    莫不是這群奴才沒盡心照顧慎長使?


    掌事公公看了一眼越星蘅,趕緊跪下來,一臉無辜的說道,“是長使不讓奴才們點碳的。”


    他們怎麽能拗得過長使呢。


    高雯疑惑,轉頭回去。


    白瑤也看向越星蘅。


    怎麽?他也不怕嗎?


    越星蘅抿唇,柔聲和她解釋道,“奴不喜歡聞到那股煙味。”


    高雯不解,“長使,這紅羅炭和金絲炭沒有煙味的,您得趕緊點上啊。”


    總不能連自己身子也不顧吧。


    禦醫開好了藥,起身離開。


    貼身近侍攥著藥方,神色複雜,欲言又止。


    掌事公公聞言,身子微僵,眼神有些躲閃。


    越星蘅欲開口,卻見那小近侍一溜煙兒的跑去點碳。


    誰知,等他端著炭盆進來,一股熏人的煙味四散出來,屋中瞬間濃煙滾滾,嗆得越星蘅眼淚直流,急忙捂著肚子背過身去。


    “還不快端出去。”白瑤見狀,起身來到越星蘅麵前,替他擋住這飄散的煙味,眼神冷厲。


    高雯傻了眼,這是什麽碳?


    咋會有這麽重的煙味呢。


    他急忙和滿頭大汗的掌事公公一起走出去,待定睛一瞧,這哪裏是什麽紅羅炭,分明就是最次的黑炭。


    “這是你家小主常用的炭?”高雯眼神已經有些不太對。


    小近侍跪在地上,看了一眼旁邊的掌事公公,表情不滿,直白道,“回高近侍,我家小主一直用的這種炭,都是掌事公公親自拿回來的。”


    掌事公公神色一僵,瞪了那近侍一眼。


    “狗東西,你就拿這種要命的玩意兒給主子用,你活膩了吧。”高雯挽起袖子就要抽人。


    掌事公公連忙跪下求饒,捂著臉委屈解釋,“這...這內廷司分來的炭火就是這種啊,高近侍,奴才哪敢騙您。”


    高雯可不是那種隨便能糊弄的人,她指著瘋狂冒煙的炭盆,氣不打一處來,“你瞎了眼啊,在宮中當差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紅羅炭和黑炭你分不清嗎?


    正五品長使宮中每月有一百斤的紅羅炭,一百斤銀花炭供應,有孕後珺另加一百斤紅羅炭,你都給吃了是吧。


    敢蒙騙本近侍,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


    睜眼說瞎話。


    高雯直皺眉,恨不得抽他兩巴掌。


    “來人,把這眼瞎的奴才給我拉下去,好好拷問拷問。”


    這才入宮多久,就發生這等奴大欺主的事情,且不說慎長使還懷有身孕,即使沒有身孕,那也不是這些狗東西能隨意欺辱的。


    掌事公公立馬慌了神,眼露懼色,“不要啊,高近侍饒命,高近侍饒命。”


    “這不關奴才的事兒啊,都是內廷司撥下來的份例,與奴才沒關係。”


    高雯冷笑,拍拍他的臉蛋,“你是一宮的掌事公公,你敢說跟你沒關係。”


    誰信啊。


    估計就是這家夥連同內廷司欺負慎長使吧,這樣的事兒她見多了。


    白瑤皺眉,握住越星蘅微涼的雙手,有些責怪的開口,“發生這種事,也不知道叫人來知會我一聲,你是懷著身子的人,何苦委屈自己。”


    不過這些奴才真該打,連主子都照顧不好,養著有什麽用。


    越星蘅聞著她身上清新的氣味,輕咳兩聲,麵露慚愧,“皇上,奴不是故意的,隻是怕皇上不願意見到奴。”


    他不敢奢求皇上對他有幾分真情,畢竟蘇哥哥的先例就在眼前擺著的。


    萬一皇上不喜歡他,也不喜歡他腹中孩兒,不遵守約定了怎麽辦?


    他唯恐惹怒她,所以隻敢在宮中謹小慎微的過活,除了這炭火以外,其他方麵倒是沒人敢苛待了他去。


    白瑤攬著他的肩膀,輕撫他烏黑發絲,話語溫柔,“怎麽會呢。


    畢竟星兒腹中還有我們的孩子。”


    越星蘅漸漸紅了眼,抱住白瑤的腰肢,眼神略顯委屈,“皇上。”


    白瑤拍拍他的肩膀,轉頭看向高雯,大聲吩咐道,“好了,把這群奴才都給帶下去,好好審問審問,敢苛待朕的長使和皇子,莫不是活膩了。


    還有內廷司,也好好審一審”


    掌事公公捂著臉,麵如菜色,急忙磕頭求饒。


    他們真的隻是一時糊塗啊。


    慎長使入宮這麽久,皇上都沒有來過一次,宮裏人一貫喜歡踩高捧低的,但想著慎長使有孕在身,倒也不敢明著為難。


    隻是總有人不長眼,在給他的炭火上做了手腳。


    紅羅炭、金絲炭比較昂貴,普通黑炭便宜,隻要斤兩數對的上,給什麽炭他也就隻能用什麽炭。


    掌事公公也是一時昏頭,覺得越星蘅也分不清炭火之間的去區別,所以才在內廷司宮人的慫恿下,犯下大錯。


    白瑤沒有給他任何多餘的眼神,又吩咐旁邊的近侍道,“速去內廷司把慎長使的炭火份例領回來。”


    她對溫度要求越冷越好,但越星蘅他們又不同。


    難怪她剛才進來的時候,還覺得挺正常的。


    越星蘅窩在白瑤懷中,貼心的開口,“皇上,咳咳...


    奴感染了風寒,要不您還是改日再來吧。”


    這風寒來的也不是時候。


    好不容易見到皇上一麵....


    白瑤搖頭,微微一笑,“我許久未陪過你了,今日得空,好好陪陪你。”


    越星蘅遲疑,擔心的望著白瑤。


    萬一皇上感染了風寒,皇貴珺怪罪於他怎麽辦?


    “我身體好,你就別擔心了,走,我扶你去床上躺著休息。”白瑤神色一如既往的平和,慢慢扶著越星蘅起身,抬腳走進寢殿內。


    寢殿內也是涼颼颼的,越星蘅不由自主的往白瑤懷裏靠了靠。


    越星蘅身段纖長,又是白瑤不喜歡的那種,但看在他還懷孕的份上,白瑤沒有多說。


    炭火沒來,白瑤隻是抱著越星蘅坐在床上,伸手摸了下他凸起的小腹。


    “宮中住著還習慣嗎?”


    越星蘅甚少有和女人這般親密過,即使是和白瑤,那也都是在床榻間....


    聽見她的關心之言,越星蘅抿著嘴角,乖順不已的點頭。


    “皇上...”


    “無人之時喚我什麽?”白瑤將自己的大氅裹在他身上,捏了下他嫩滑的臉頰。


    這是她頭一次感覺自己窮酸,宮裏一個長使都用不上好的炭火。


    看來這些宮人也得重新更換過了。


    “妻主!”越星蘅立馬改口,羞澀的眨了眨眼睛。


    “再喚一聲。”白瑤摟住他不算纖細的腰身,大掌在他肚皮上摸了摸,將他抱緊了些。


    身子漸漸溫暖起來,越星蘅紅著耳尖,依偎在白瑤懷中,“妻主~”


    這樣的場景,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在桂花巷的時候,他們....纏綿...親熱....


    他本以為妻主不會讓他進宮的。


    白瑤大掌落在他臉頰上,話語沉穩,又帶著些許嗔責,“以後不許再這樣了。


    你是我的夫侍,身份尊貴,下頭若是有人敢怠慢你,盡管告知於我。


    不許自己憋在心裏。”


    要是把她孩子憋壞了,那可就麻煩了。


    越星蘅慚愧點頭,緩緩抬起眼眸,攥住白瑤衣襟,“妻主,奴....”


    他有事想要詢問。


    可又不知道該不該問。


    白瑤摟著他,將他的細微表情盡收於心,“說吧,你想問什麽?”


    越星蘅訝異,微微蹙眉,神色有些慌張,“妻主,奴隻是...”


    他根本不知該從何問起。


    白瑤勾唇,淡然一笑,“你想問你蘇哥哥和你姐姐的事情是吧?”


    越星蘅咬唇,緊張的盯著白瑤。


    白瑤手指壓住他的唇瓣,低頭在他臉上吻了一下,“如你所想,他們私奔了。”


    “....”越星蘅有一瞬的錯愕,緊緊攥著白瑤的手,像是不太相信的樣子。


    真的私奔了?


    “...妻主,您將她們...”如何處置的。


    他背後發涼,有些不敢詢問。


    “沒有處置,我成全他們了。”白瑤玩弄著他的發絲,眼神平和。


    越星蘅僵著身子,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妻主,您不怪她們嗎?”


    成全,好陌生的兩個字啊。


    妻主竟能成全自己私奔的夫郎?他怎麽覺得不太真實呢。


    白瑤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一個心不在我身上的男人,留著也沒用。


    想當初,我以為他被家人欺辱,才將他娶了回來,給他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誰知,人家根本不稀罕。”


    索性人家喜歡自由,那就隨他去吧。


    越星蘅抿唇,眼神複雜的看著白瑤,“妻主,奴的心在您身上的....”


    他可不敢像蘇哥哥那樣亂來。


    白瑤輕哧一聲,刮了下他高挺的鼻尖,眼神驟然變得陰鷙,“你的心要是不在我身上,那我早就送你去見閻王了。”


    但凡他當時參與了蘇卿瑢的計劃,這會兒恐怕早就是一具屍體了。


    越星蘅嚇得一縮脖子,急忙表態,“奴沒有。”


    屋中傳來一聲輕笑,越星蘅微努嘴角,垂下腦袋,“妻主,您又逗我。”


    白瑤伸手,掐住他微尖的下頜,在他唇角霸道印下一吻,“不是逗你,是在告訴你。


    如果你敢像蘇卿瑢那樣朝三暮四,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她也懶得在越星蘅麵前裝正經了,反正蘇卿瑢也把她老底透得差不多,再裝下去一點意思都沒有。


    大手捏住男子臉頰兩側,白瑤眼神深邃晦暗,帶著點點警告的光芒,“你姐姐那個廢物,在霄雲的時候護不住蘇卿瑢,難道現在她就能護住他了嗎?


    你千萬不要癡想妄想誰來救你,你隻要乖乖待在我的身邊,為我生女育兒,我保證,榮華富貴與你享之不盡。


    聽清楚了嗎?”


    希望他是個識趣的。


    “聽...聽清楚了。”越星蘅的一顆心七上八下,劇烈跳動,身子又被白瑤禁錮住,根本動彈不得,所以隻能這樣承受她的‘諄諄教誨’。


    越星蘅沒有喜歡的人,本就是準備聯姻的產物,所以現在的生活對他而言,其實也是輕鬆的。


    他不敢亂來,也不會亂來。


    “妻主,奴...奴很乖的,沒有聽她們的攛掇,您放心便是。”小貓似的蹭了蹭白瑤的手掌,越星蘅一臉順從之意,乖得不能再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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