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西郊,袁尚馳馬追獵。


    十幾名騎從兩翼散開怪聲嚎叫,揮舞手中掛了三角長幟旗的的騎矛,驚嚇鹿群。


    袁尚人馬合一,不時張弓扣箭。


    一壺箭矢射盡,袁尚勒馬回頭見兩隻鹿傷重難走,還有兩隻鹿插著箭還在奔跑。


    感覺很是暢快,抬手將弓拋給主簿李孚,李孚接住弓也是狠扯韁繩,控馬隨袁尚走向帷幕。


    這裏三層帷幕,使用黃色幕布。


    帷幕前,審配、逢紀一左一右上前迎接,袁尚一躍下馬,回頭囑咐:“上些熱湯來。”


    李孚聽了立刻去傳令,袁尚步入帷幕。


    這是孝期結束後的第一次狩獵,袁尚心情很是舒暢,見逢紀一臉笑容就問:“先生何故喜悅?”


    逢紀將一片木櫝遞上:“主公,曹操減黎陽之圍。”


    袁尚拿起審視,見張遼、徐晃二部齊齊後撤返回南岸。


    不由皺眉:“他倒是反應快,我還想著聯合黑熊勸降二將。”


    現在黎陽方麵,就剩下樂進、張繡以及李典、程昱四部,袁尚就問:“可能勸降張繡?”


    “若是黑鎮北出麵,派遣張繡涼州鄉黨出麵遊說,或許有些可能。”


    負責情報的逢紀跟在袁尚身邊,邊走邊說:“張繡與我河北素無交集,難以取信此人。”


    “既然沒有交情,也不可交惡。我再三申明,希望黑熊能招降、策動張遼、徐晃二部。也不知這二將後撤,可是引起了曹操猜忌。”


    袁尚點著頭,說話間忍不住發笑:“不管能否招降,總之曹操撤走二將,還是我河北受益。”


    言語間入帷幕正中,袁尚落座後,審配遞上一迭帛書:“主公,此劉玄德三路討伐曹操之計略。”


    帛書在袁尚桌前鋪展,袁尚垂眉閱讀。


    劉備計劃策動徐州昌豨起兵,然後河北、南陽分兵進擾,分曹操之兵,讓曹操難以集中力量進攻昌豨。


    隻要昌豨能站穩,中立觀望的臧霸隨時可能起兵。


    袁尚看完,就笑說:“這不是三麵出兵討伐,應該是四麵六路。”


    審配點頭:“是,以黑鎮北心性,開春必然出偏師侵擾雒陽。若是有機可乘,必然親率精銳增援。臣以為,這一路可分三萬曹軍。”


    “三萬曹軍,不上不下恰到好處。”


    袁尚也是認可這個推論,這時候逢紀拿來一卷牛皮地圖,鋪在桌上。


    袁尚抬手在雒陽點了點:“三萬,曹軍再多一些,極有可能引來黑熊。”


    他已經可以想象曹操的窘迫,派過去的軍隊數量多了,黑熊大概率親自統兵。


    而這三萬軍隊,勉強能填充雒陽戰線,這還是丟棄大穀關、小平津關等西麵關口、塞障後殘缺防線。


    光是那麽大的雒陽城,沒有兩萬軍隊,你連城牆都填不滿。


    一座雒陽城,就需要兩萬守軍;雒陽城、東邊虎牢關、南邊伊闕關都要駐兵。


    關城與雒陽城之間的縣邑城池可以丟,但必須死守幾座關城和雒陽城。


    否則以黑熊的用兵方式,會留甘寧圍雒陽,親率主力肆掠中原。


    所以哪怕這次劉備組織的圍攻計劃裏,沒有提前通知黑熊,黑熊也不準備出兵……可你曹操,敢賭?


    黑熊什麽都不做,也能牽製三萬曹軍。


    而現在曹軍防守時極限動員又能有多少?


    曹軍肯定不會像雞蛋殼一樣死守各處防線,雒陽是必守的,所以這裏的三萬曹軍也是釘死的。


    不像其他防線的曹軍,可以機動作戰。


    黑熊能拖住三萬,南陽方麵怎麽也能拖住三萬;昌豨舉兵,最少拖住一萬,還能讓臧霸等人中立觀望。


    這就是三路,七八萬的曹軍,算上中立的臧霸,十萬出頭的曹軍就僵在這些防線。


    曹操最後的黃河防線還能有多少守軍和機動兵力?


    守軍加上機動兵力,袁尚估算不超過五萬,其中機動兵力隻有三萬,也是全局僅有的救火隊。


    逢紀拉來胡床坐在側麵觀察地圖,他也聽出來了四麵六路指的是什麽。


    四麵指的是己方、關中、南陽和徐州,六路是六個用兵方向。


    徐州、宛口、雒陽是三路,另外三路將由河北發動。


    中間一路圍繞黎陽戰場展開,東線自然是恢複對黃河南岸青州郡縣,與曹操爭奪青州的遊離勢力;西線就更簡單了,將曹操侵占一半的河內郡拿回來。


    隻要黑熊出兵雒陽,那曹軍就無力防守河內。


    太行山是鄴城的頭蓋骨,河內郡是頭蓋骨的一部分。


    自丟失半個河內後,曹軍可以水陸並進夾擊黎陽。


    重奪河內,今後曹軍再攻黎陽,勢必困難更多。


    袁尚思索著四麵六路的用兵規模,又看審配沉吟不語:“正南先生,劉玄德明年舉兵時,我軍可是要見好就收?”


    “是,河北經不起一敗。”


    審配瞥一眼地圖,對袁尚說:“臣隻顧慮劉玄德一戰定中原。”


    黑熊哪怕無心、不願意,也能在形勢上將三萬曹軍釘死在雒陽。


    這不僅是河北的機會,也是劉備的機會。


    劉備攻入許都,解救天子、朝廷,就中原各軍誅殺河北降軍一事,中原的將軍們沒有更好的選擇,他們隻能繼續擔任許都朝廷的將軍,繼續聽從劉備的命令。


    許都位於潁川郡,劉備這個豫州牧,類似於司隸校尉。


    劉備的士兵進攻許都誅討賊臣,不存在法理障礙,所以城內官吏配合起來也不存在名節、法律問題。


    審配見袁尚持續沉默,就問:“主公,曹操與劉玄德,誰是勁敵?”


    邊上逢紀也反應過來了,對袁尚說:“黑熊誅王允三族,已自絕於天下。河北燕趙之士厭恨此人之餘,更感惶恐。劉玄德仁義之名傳於四海,他又出自幽州,素來有敢戰、不畏強暴之勇名。”


    見袁尚不反駁,逢紀繼續說:“就恐天下士人因驚懼黑熊,欲引劉玄德以抗黑熊。”


    袁尚緩緩點頭,神情莊重:“我明白了。”


    審配這時候轉而就說:“司隸校尉轉投劉玄德麾下,曹操難安。臣以為,曹操會設計分離司隸校尉、劉玄德。若是如此的話,劉玄德後勁不足,即便策反昌豨,也難讓臧霸之流反戈易幟。”


    逢紀聽了也是點頭認同,不是不能跟劉備深層次合作,必須削弱劉備的潛力和爆發力。


    袁譚帶了四千步騎抵達南陽,振臂一呼能讓大半個汝南郡混亂。


    不能說袁譚是個萬人敵,但袁譚確確實實能策動、拉來萬餘豪強聯軍。


    隻要袁譚留在南陽,劉備兵出宛口時,汝南立刻糜爛,宛口南部防線還沒打就一片稀碎。


    這種混亂會助長劉備一方的輿論攻勢,增大臧霸集團中立、反戈易幟的概率。


    甚至有概率遊說、策反揚州刺史劉馥,劉馥舉兵討伐曹操,淮南人肯定會支持的。


    錯役製度沒有降臨到淮南人頭上,所以淮南人舉兵反抗時顧慮很小。


    也因為擔心錯役製度有朝一日落在自己頭上,所以淮南人始終有一顆時刻造反、逃亡的心。


    如果袁譚策反汝南,隨後將與汝南臨近的淮南劉馥策反,那臧霸這裏就自然而然的舉兵易幟,率兵圍剿曹操。


    自己這裏都能看明白的事情,關係曹軍生死存亡,想必許都朝廷已經開始著手接觸袁譚。


    袁尚思索分析袁譚的選擇傾向,還是有些摸不準。


    整個天下都被黑熊攪的躁動起來,七千定關中、三千入河東前後斬殺近十萬匈奴、雜胡。


    這種膨脹速度與作戰效率……其實大家都不陌生,這是秦末的戰爭速度。


    人人都生出一種緊迫感,生怕淪為下一個戰爭對象。


    為了遏製、剿滅黑熊,就如審配顧慮的那樣,極有可能相互妥協,完成大合並,選劉備這樣的人去跟黑熊死磕。


    所以真的無法估算袁譚目前的感情傾向。


    袁尚抬手摸著下巴:“正南先生顧慮的很有道理,若放任黑熊,待他根基穩固,必然率先犯我河北。”


    “是,他得河北,可絕中原、江東之馬,獨享騎軍之利,自可從容討平。”


    審配說著拱手:“主公,不能再放縱姑息。”


    “好,那就與他聯姻。”


    袁尚做出決定,鄭重看著審配:“具體事情,就交給正南先生。這天下,不能再出董卓、公孫瓚之流。陪嫁多給女子,我要他沉迷女色,難以自拔。”


    河北男女人口比例跟各地不同,女子稍稍多一些。


    陪嫁的女子,自然不能從平民中選,平民少女姿色很難有驚豔的,然後就是不好控製。


    平民少女一飛衝天,可不會在乎她們淪為人質的家屬;必須要從士人家族中選,不管是姿色心智雙優,更難得是擁有家族凝聚力和誌氣,不會輕易向新生活妥協。


    袁尚想到了牢中收押的士人,他孝期結束,就將那些跟他母親劉氏爭寵的袁紹側室、妾室們打包處理了。


    他母親已經動手處死了當年結仇的競爭者,袁尚顧慮這些女人的家族心生怨恨會跟曹操聯合。


    於是三族都給抓了,給母親出氣、斷絕隱患的同時,也順手解決了河北目前窘迫的財政問題。


    論殺士人、抄家,袁紹當年也沒少幹這種事情。


    可袁紹、袁術、袁尚什麽檔次?黑熊又什麽檔次?


    現在鄴城監牢裏不缺適齡的士人少女。


    從中選拔一批人填到陪嫁隊伍裏,著重培養幾個,等啟用的時候,足以起到關鍵作用。


    戰場上打不過,朝堂上也打不過的時候,有的是辦法讓你中招。


    審配一直就有這方麵的計劃,之前於心不忍,就順手培養了幾個小種子。


    可看黑熊如今表現出來的驍猛,已經不是幾個小種子能應對的,必須擴大規模,塞三五百名陪嫁少女過去。


    就算沒機會下手,也能耽誤對方不少事。


    就算最後什麽都沒做成,隻要生出一些與河北士人有血緣關係的孩子,那她們就是有功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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