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海笑道:“老弟,你有所不知,抓了的這一百多人,打了罰了幾十個,這些人原本也就是跟著吃喝的小嘍囉,都找了保人寫了悔過書,量他們以後也不敢再犯。隻是這為首的二十多個人,他們並沒有犯下死罪,可是如果輕饒他們,十有八九他們還會東山再起,死灰複燃,以後還是不可收拾。所以我就和沈知府想到了一個辦法治他們,這法子是從北邊一個衙門學過來的,據說很是見效。”


    陳正南忙問:“大哥,這是一個什麽好辦法?”


    圖海哈哈大笑,說道:“老弟,這個辦法很少有人知道,也很少有地方用過,我來說給你聽。這個辦法就是,從潁州府地麵上找了幾家肮髒不堪的娼館,找四五個又老又醜的老妓女,讓她們穿了裏外開襠的褲子站在大街上,然後安排這二十多個潑皮的頭領,從這些妓女的褲襠下鑽過去,認他們做幹媽,發誓說:從今以後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再不為害鄉裏街頭,如若不然,願意殺頭。”


    陳正南聽完,不禁擊掌道:“大哥,這個方法實在太妙,果然很好,這些潑皮無賴的首腦,為了活命既然鑽了褲襠,認了妓女做幹娘,以後就再也沒有臉麵在街頭上晃蕩,隻有悄悄找一些營生安分的過活,這樣治了他們,地方上也就平安了。”


    “誰說不是呢?”圖海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可是,我眼下卻遇到了一樁麻煩。”


    陳正南忙問:“大哥,潁州府地麵上有沈知府,說一不二,你手下又有一千多兵馬,你還能遇到什麽麻煩事?”


    圖海苦笑一聲,說道:“老弟,你有所不知,這二十多潑皮之中有兩個人,一個叫做姚猛,一個叫做崔彪。如今這兩個人卻是認死也不願意鑽妓女的褲襠,去當妓女的幹兒子。如此一來,隻得殺頭,因為畢竟潁州府和府兵衙門的告示都已經貼出去了,凡不從者殺頭。可是這兩人身上並無人命在身,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平素裏也隻是打打架,各處分幾個小錢使使,也並無綁架、害人,沒有幹傷天害理的事,所以殺了他們,我卻也是於心不忍。可是不殺卻也沒有退路。明天是他們的最後期限,後天便要開刀問斬。”


    陳正南聽完,籲了一口氣,說道:“大哥畢竟是慈悲心腸,才感到為難,如果換作其他人,管他呢,殺了就是。大哥,你這一時之間不想殺他,卻沒有借口,沒有台階可下,是吧?”


    圖海拍了一下手:“老弟,誰說不是呢,都是父母生爹娘養的,他們又不是那蘆葦蕩裏為非作歹殺人搶劫的二郎教匪眾,就這樣殺了他倆,我的確心有不忍。”


    陳正南點頭道:“我知道大哥的心思了。”


    兩人正說著,有小兵從外麵跑進來,報說衙門裏有事,圖海隻得站起來說道:“老弟,你千萬不要今天回去,上次蘆葦蕩之戰,事前我和沈知府多次謀劃的時候,他問我情報來源和臥底安排,我自然提到了你,那一仗得勝之後,沈知府對你一直念念不忘,多次和我說,如果你來了,一定要與你一見。你這番來了,便見了他吧,隨了他的心願。”


    陳正南忙道:“我一切聽哥哥的安排。”


    圖海又說:“你我今天和從前在淮河巡防大營不同,那時你我經常在一塊,如今我到了這裏,想再與你時常見麵已然不能。你且在這裏盤桓三兩日,我眼下手頭有事,且待我忙完,晚上你我兄弟再好好喝上一杯,慢慢地敘敘話。”


    下午,陳正南一時無事,便和曾順到街上閑逛。


    兩人先去了魁星樓,之後逛了孔廟,最後溜達到文昌閣找了一處茶攤坐下歇腳,喝茶。


    兩人才坐下,便聽到隔壁茶桌上幾個人在說後天要殺人的事情。


    原來,這滿城的人現在都已經知道,後天上午那二十多個潑皮混混要鑽妓女的褲襠,磕頭認幹媽,從此以後改過自新,但卻有兩個人不願意鑽褲襠,寧願殺頭也不願意認妓女為幹媽。


    現在,滿城的人都將這件事當作談資來說,議論紛紛。


    這時,隻聽一位白發老者說道:“說來,這要處死的兩個人,卻是罪不當死的。他們在街頭上往來呼嘯,雖說也曾打傷過幾個人,可平素裏卻是最講義氣的,見不得身強力壯的欺負弱小的,看不慣有錢的公子哥欺負窮苦人家,也不止一次替窮苦人出過頭。”


    一個戴著貂皮帽的商人說道:“老伯這話有理,我也聽說,願意鑽妓女褲襠認幹媽的那些人中間,倒有幾個無情無義的東西,常對小戶人家下黑手,也欺負趕集的、賣菜的,很是做了一些沒有廉恥的事,讓人不齒。”


    另外一人笑道:“誰說不是呢,可是那幾個該死的潑皮這一次卻不死,就因為他願意鑽妓女的褲襠,認幹媽。”


    旁邊又有一個算卦的說道:“你們都不知道咧,要殺頭的這兩個人,他們家裏可不富裕,平時他們手裏但凡弄到兩個錢,也隻給家裏買些口糧,但凡有一些多餘,都會周濟周圍的貧苦人家。他倆為朋處友可是敞亮,但凡有人遇到難處找到他,他沒有錢,借錢也要幫人家,可見也是個忠厚的人。”


    另有一人說道:“這個我也聽說過,據說這姓崔的和姓姚的,他們倆都住在泉河橋東邊的姚家莊裏,他們倆是姑表兄弟。”


    一個中年人道:“這兩人骨子裏都流真男人的血,也算是好男兒了,隻是死得太可惜。”


    這時,座中有一個秀才小聲說道:“這兩人都是有武藝的,在我看來,他們也是運氣不好,珍珠藏於沙礫之下,美玉堆在亂石之中,如若被人發現,找到用武之處,誰說他兩人不能建立一番功業呢?隻可惜他們走錯了路,淪落在街頭上,和那些潑皮無賴混在了一起,也算是時運不濟吧。”


    又有一人說道:“你們還不知道呢,這兩人在村子裏口碑可好,從不幹偷雞摸狗的事情。他們村子裏有一個老寡婦死了之後,無人發送,是他兩個人借了錢,買了一口棺材,找了幾個相好的,幫著才埋下了地。”


    陳正南和曾順坐在一旁喝茶,曾順聽得津津有味,如同聽大鼓書一般,而陳正南卻聽出了味道,這才體會到,圖海為何為這件事情遲疑不決,感到為難。


    眾人說了一會兒話,便又說起了當地幾個富豪在一起賭錢的事情。


    陳正南喝完了壺中的茶,便同曾順離開了茶攤。兩人在街上走了一會,曾順說:“陳大人,我們現在往哪裏去?”


    陳正南略一思索,道:“你叫一輛車,我們先去找一家糧店。”


    曾順不明所以,但他乖巧伶俐,自然沒有多問,很快便問到了附近的車馬行。


    兩人走過去,雇了一輛騾車坐上,讓那車夫趕著找到最近的一家糧店,買了一百斤大米,裝作兩袋,又買了一百斤麵,也裝作兩袋,油也買了兩壇,都裝上車,告訴車夫說去泉河橋北姚家莊。


    車夫自然是知道路,才一炷香的工夫,就到了莊子裏。


    “客人要到這裏哪一家?”進了莊子之後,車夫問。


    “你先問姚猛家在什麽地方,然後再問崔彪住在什麽地方。”我們要去的就是這兩家。


    車夫聽了這兩人的名字,不禁愣了,連聲叫道:“客人,這兩人可是過兩天就要殺頭的,你去他們家?”


    陳正南擺擺手道:“不要多問,把我們送到便是。”


    車夫聽了陳正南這話,趕忙閉住了嘴,進了村隻問了一個人,便問到了兩人的家,他趕車首先到了姚猛家。


    陳正南下了車,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隻見姚家住著土坯的房子,三間小屋,兩間小廂房,一個小院,雖說收拾得還算幹淨,卻也簡陋不堪。


    進到院內,隻見一個老婦人,看來是姚猛的母親,正坐在門前的太陽地裏,揉著眼睛,那眼顯然已經哭過了很久。


    屋裏的床上,躺到一個老人,不時傳來呻吟之聲,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坐在地上,拿了一根蘿卜用刀切了,正在做小車車輪,玩呢。


    正屋門口,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孩子蹲在地上,正喂他吃烤熟的紅薯。


    這一家人見陳正南突然進來,都有些驚異。


    他們家平常的時候,也經常有姚猛呼朋喚友來家做客,可是像陳正南這樣錦衣冠戴,穿著綢緞衣服的客人很是少見。


    那婦人連忙放下手中的孩子,交到老太太懷裏,走過來問道:“客人,敢問你這是找誰?莫不是走錯了人家?”


    陳正南行了個拱手禮:“這裏可是姚猛姚大哥家?”


    婦人點頭道:“正是,隻是我們家姚猛出了事,不在家。”


    陳正南點頭道:“這事我已經知道了,我就是為此事而來的,姚大哥寧折不彎,願死而不屈於婦人胯下,這事誰也幫不了他,我自然也是不能。可是我敬佩姚大哥的為人,這次過來,是想表示一下我的心意。”他說完揮了一下手,曾順便和車夫從車上一起把米麵油抬下來,送到院中的廚房裏。


    婦人從來沒有見過陳正南,見他突然送來這樣的大禮,驚喜之餘又很驚奇,連忙問道:“請問公子大名,恕奴家眼拙,一時認不出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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