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大王再次過來時已經是大半日之後,劉至本以為照它那火急火燎的樣子速度當會很快,半個時辰都是綽綽有餘,如此大半日莫不是打算將龐大的蟻巢都一並搬到外界去?可見它東拉西扯一番後仍不著急出去便知事情不簡單,於是問道:“怎地一改先前風風火火要出去的樣子,莫不是改了主意?”


    黑金大王連忙搖頭:“沒有,兒子決意已定不會改變。”


    “既然如此,那便帶著你的手下出去吧,何故還不走?”


    黑金大王猶豫了一下才道:“父親,白雷角與幽靈雷角也想同兒子一道出去曆練,希望父親能夠準許。”


    “它們為何不自己來說?”劉至好奇道,眾雷角早與他訂立了契約,若是在外界重傷甚至身亡對他也有損傷,但能在大世界闖蕩一番利多於弊確為好事。何況雷角的隱蔽本事並不比蟻族差,若說擔心,也是怕它們因自身特點而遭人覬覦反被捉拿。


    “它們都來了就在外麵等著呢,兒子這便將它們叫進來。”黑金大王說著朝外麵喊了兩句。


    不多時一群大大小小圓滾滾的雷角便全進到了劉至的洞府中,因著地方有限甚至有些還爬到了牆上與頂上。


    劉至一看,白雷角與幽靈雷角中夾著不少混合體,顯然是二者結合的後代,除四肢外全身覆蓋著薄薄的一層無色絨毛,隨光影變化時而呈現白色時而又是灰色,雖個體不大尚不足他半掌大小,但看著個個精神頭十足,小眼珠機靈的一眨一眨叫人歡喜。


    這時一隻熟悉的幽靈雷角自眾雷角中爬出,正是那叫做“閃”的。


    它對劉至恭敬道:“主人,此番大王率領蟻族將去往新世界曆練,我等雷角也不能落於人後,也想要出去闖蕩一番,正好借此機會教導族中後輩狩獵與活命的技巧。小界雖然為我等夢寐以求之安定環境,但必要的技能還是要叫它們掌握,若是隻知安逸太平不知外頭危機四伏處處險惡,對它們的成長也是不利。何況,身為主人靈寵我等也需要不斷提升才有價值,主人需要時也有貢獻之力。所以還望主人應允我等外出曆練。”


    劉至略一沉吟後便點頭同意了下來:“難得你們想的這麽多,我豈有不答應的道理?也好,小界內確實太過安逸了,這些後輩終日生活在此不知危險為何物,逐漸喪失警惕性的確不是好事,環境對成長極為重要。外界正好為崇山峻嶺,想來妖獸與普通生靈不在少數,足夠爾等曆練。你們與蟻軍一道出去,也可互相輔助護衛彼此。”


    眾雷角得了劉至首肯開心的蹦蹦跳跳,謝過之後一大群圓滾滾風風火火的下去準備出發事宜。


    劉至見黑金大王還未離開,不由又問:“你還有何事?索性一次性說了,莫要耽誤我療傷。”


    黑金大王忙道:“確實還有一事,綠甲仙也要同兒子一道出去。”


    “綠甲仙?那是何物?”劉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說話間,一隻綠色的大甲蟲爬了起來,正是當年那隻縛地蟲。得益於小界這麽多年的滋養,縛地蟲一身綠甲仿若鍍了金一般,金綠融合在一起流光溢彩十分好看,個頭雖然沒有變化,但無論甲殼還是四肢比起從前更堅硬鋒銳了不少。


    “你也打算出去?”劉至問道。


    綠甲仙點了點頭。


    “為何不直接來與我說,反倒都先去尋黑金大王?”劉至也是好奇,何故一個兩個都是如此。


    一道神識傳入劉至腦海:“我怕主人早已將我忘了,故而如此。”


    劉至略有些不好意思,這麽多年過去他確實忘了縛地蟲的存在,甚至都不知曉原來它叫做綠甲仙。


    “我在此方天地生活了多年也想去到外界看看,並且肩負重大使命要為主人尋找靈脈礦源。”


    劉至聞言來了興趣,憶起從前在縛地蟲巢穴尋到的那枚紫晶石問道:“且說說是何人交予你的使命,你又打算如何尋找?”


    “身為綠甲仙我等天生便對蘊含能量之礦石有所感應,喜愛在其周圍築巢,並以其中能量壯大自身。但自從來了此方天地後,能量時時都有補充,我也便沒了用武之地。筍多多早前曾與我說起過外出尋找靈脈之事,隻是那時主人在外界闖蕩沒有合適的機會提起,眼下卻正是良機。聽聞外麵乃是馭獸宗的地盤,既然在那處立宗定然有礦脈在周圍,我過去一探便知。”


    劉至笑道:“當年將你綁來我知你定然心有不甘,為何如今改變卻這般大?”


    綠甲仙:“此地生活甚好無有紛爭,我也再不必為腹中擔憂,靈力智慧皆有增長,相比起從前時光簡直有如天堂。這一切皆因主人而有,雖當時確實於脅迫之下訂立契約,但這麽多年過去我才體會到能被主人看中是多麽幸運的事情。眼下既然有我能出力的地方,自然也當全力以赴。”


    綠甲仙並沒有說謊,無論當年它如何懼怕劉至,甚至恨他滅了自己同族,但隨著時光變遷那些早已淹沒於輪回中的過去終究歸於了平靜,而它仍活得好好的,無憂無慮健康長壽。開通智慧後更是明白何為機緣,也正是因為當年之事才能成就它之現在,對劉至早已沒有任何怨言,反而認識到靈寵與主人福禍相依,但凡能幫到他的其實也是在幫自己。想明白了這些,當筍多多提起尋找靈脈之事時它便一口答應了下來。眼下珍珠還在休養神魂中,它於此時能出力切實幫到主人,也可以叫他莫忘了自己。


    “既如此那你也去吧,隻是你體型龐大顏色豔麗,極容易成為一些妖獸甚至馭獸宗的目標,千萬小心謹慎。”劉至道。


    綠甲仙:“主人放心,如何在外界生存我自有一套方法。這般色彩到了外界反而會成為我之保護色,可輕易與周圍環境融合。何況從前您也是知道的,相比於在地麵生活綠甲仙一族更喜歡待在地下,而此番與蟻族及雷角同行,彼此不但可以共享巢穴,防禦方麵也可以互補。我本身又有縛地之能,即便有來犯者也可以幫助大家順利逃脫。”


    劉至點了點頭,取出數枚儲物戒交予它道:“這些給你帶在身上裝些需要之物,也可作為收集靈石或其他礦石之用。馭獸宗勢大,靈脈處或許也有看守,若是危險不可強上且待我出關後再做決定。”


    綠甲仙:是。


    劉至又對黑金大王問道:“你這裏可還有其他事情?”


    黑金大王搖了搖頭:“再沒有了,既然事情已經全部解決,那兒子與它們隨時都可以出發。”


    不多時外頭傳來雷角的聲音,也已經準備妥當。


    劉至站起身,與二者一同步出洞外:“如此,那我便送你們離開,一年後再見了。”


    待劉至將它們全部送出空間後,轉身卻在洞府外見到兩隻毛茸茸的白雷角,正是最初被他收回空間的那對雷角夫妻。


    “你們沒去外界?”劉至有些意外道。


    雷角夫婦搖了搖頭,那母的道:我與相公已到了暮年,心知再過不久將會死去。趁後輩們都去曆練時離開也省的彼此悲傷。


    劉至聞言歎了一聲:“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母雷角:並沒有什麽需要主人相幫的,此生能與主人相識已經是我夫妻最大的造化,活了這麽多年也早已足夠,看著子嗣繁榮又生活的那麽好,心滿意足並無任何遺憾。此番前來隻是與主人提前告別,多謝主人這麽多年來的照顧。


    劉至點了點頭,目送白雷角夫婦離開,不禁有些惆悵。


    生命起落有短有長或是朝夕或是千載終有盡頭,若自己沒有修行早不知輪回了多少次。生離死別也是看了很多,但仍舊會覺得感傷。有朝一日若能上到九重天,當要問一問天尊境強者是否真有永恒,是否真能超脫萬物而不死。


    這時左肩處傳來一陣刺痛,劉至回過神來側頭去看,原來是一根經脈被修複好了。不由輕笑一聲道:“想那麽遠作甚,行到哪裏便是哪裏,管他日後如何先到真人境再說,三十年時間足夠我成功晉級。”


    半月之後,劉至傷勢已經徹底恢複。他將凝靈寶瓶、各類丹藥、靈果、玄龜寶甲以及所有對提升修為有幫助的物品統統備齊,準備解開壓縮的靈力衝擊真人境。


    來到赤明界後他先是與同為上人境的修士有過多次交手,他們的靈力修為是何種程度劉至了然於胸,並不放在眼裏。至於真人境,一是那蒙麵真人,二則是此番將他重創的馭獸宗之人。蒙麵真人的靈力雖強過他,但以他儲備的靈力想要追上並不困難;至於那馭獸宗的想來已是到了真人境中後期,威壓之恐怖遠超初階。但隻要他能成功晉級,屆時周身靈力又上一個層次,即便再遇上也不至於像這次全無還手之力,任其宰割。


    劉至又想到了魔影與清秋兩位上仙,那二人修為之高深他根本無法看透,遇上魔影時他一心所想便是如何從對方手下全須全尾的逃脫,根本沒有一絲與之對抗的想法。好比才進入煉氣期的新人仰望金丹修士,十分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但即便對方修為再高,他也不懼,從凡人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靠的便是不斷的努力修行,他們境界再高也不過是比他有更多的積累,隻要時間到了他自然也可以。


    思及此劉至充滿信心,於洞府周圍布下結界後釋放出部分靈力開始衝擊真人境。此時他體內的靈力經過近千年的壓縮早已到了不可估量的程度,若是一次性釋放過多必定爆體而亡。但若是太少,如涓涓細流卻也達不到拓寬經脈的效果,如何掌握這個度隻能一步一步摸索。


    時間一晃過去了十五年,這日,劉至洞府周圍的靈氣突然震蕩開來,隨即又全部匯聚到上方如旋風一般盤旋起來,積蓄小半日後猛的向下方灌入。不多時隻見洞府中一道金光亮起,之後風平浪靜一切又恢複到從前。


    “恭喜主人成功晉級。”-


    劉至腦海中傳來筍多多的聲音,他睜開眼睛微微一笑,終於成功晉級真人境界。內視肺腑,經脈相比從前足足拓寬了一倍,元嬰盤膝中央眉目慈祥,宛若一尊小仙神。混沌之氣在其周圍靜靜運轉,如一方灰色的小宇宙看著甚是神妙。


    劉至步出洞府禦劍飛馳在小界之中,速度一快再快,感受著真人境的不同。之後來到一座巍峨高山前,運足力道接連打出數拳,將那山震的晃蕩不已,無數大石紛紛滾落,薄的山壁則直接被他擊穿。


    “雖有不少提升,但若遇上那馭獸宗之人還是不夠。此番儲備的靈力用去了十之七八,要在剩下的十五年內達到中期怕是不能。”


    “主人速度已經很快,求穩不求快,鞏固根基夯實基礎比起到達中期更為重要。”


    劉至點了點頭收起拳頭眼神沉靜,踏上鏽劍在小界中漫無目的的前行,即便順利晉級真人境他的心態也沒有太大的起伏。此時,眼前出現一片熟悉的綠色,一株株挺拔的綠色小草長勢極好。定睛一看,卻是一大片殺神草種植地。其周圍豎起丈高的隔離,又有一道寬大溝渠將那片土地與周圍隔開,以防止食草的生靈進入其中。


    “原來你是將它們種在了這裏。”


    劉至心頭一動,小殺如今為永翠門白芷上仙座下弟子,修煉資源想來極好。待到再相見時,不論她之修為還是毒液想來都將厲害不少。雖然小殺不在身邊,但並不妨礙他以這些殺神草煉製毒液毒丸。有這些東西傍身,即便遇上難纏的對手也可增加一些籌碼。


    “當年主人也曾領悟過一些毒之法則,何不趁此機會繼續感悟?若能掌控毒之奧義,無論對敵還是自保都是極為難得的天賦本領。求人不如求己,若是與小殺再無相見之日,主人又當如何?”


    劉至沉吟一陣後才道:“言之有理,隻是當初我從混沌之氣中感受到的那絲法則太過微弱,雖有些許領悟也多是用來製作毒藥之類,卻不曾想過用來強大自身。或許也是因著有小殺的強大在前,覺得沒有必要吧。如今正如你所言,相見還不知是何年何月,靠人終究不如靠自己。”言罷也不遲疑,在殺神草地內尋了塊空地認真參悟起來。


    毒,是一種極為特殊的有害物質,若不能尋到解法任你修為再高也要死在其下。或為腐蝕刺激,或是麻醉無法操控自身,或是血液凝固無法流動導致髒器受損壞死,經脈閉塞靈力無法運轉。因毒而死的,最是憋屈。然,一滴毒液如何就能產生那麽大的作用,那些毒物自身又為何不受其侵擾,自己究竟是如何調動毒素的,劉至從前不曾深思。


    他靜下心來將靈力從一株殺神草的葉片滲入進去,順著其脈絡進入莖稈、根部,周而複始一邊又一邊觀察著毒液的產生的過程以及儲存,然後是其他毒物,但凡小界內有的都一一觀察分析。從前那些被他斬殺的毒物放在儲物戒中未及處理的也全部翻了出來各種研究。甚至他親自試毒,體會不同毒物之間的差別。從量小到量大,自身的抗毒性也在不斷提升。


    如此過去了一年時間,這日他剛熬過毒液淬體從一潭毒湯中爬起,哈哈笑道:“明白了,毒物本身之所以不懼其毒乃是因為隔離存放與進化抗毒性能的關係。但是毒物產生毒素卻都是天賦賜予,若能參悟透徹其形成的奧秘便可操控自身毒性,甚至自創新毒。”


    隻見他集中意識想著自身之毒,絲絲縷縷極微小的毒素便從混沌之氣中滲出,集中於手掌中後便顯出一團黑色毒霧,初時隻是淡淡,隨著他專注力的提升逐漸變得濃鬱起來。他將毒霧揮出覆蓋到一隻早已死去的獸身上,其皮毛逐漸被腐蝕,雖速度不快,但相比從前已經進步不少。


    “雖遠不及殺神草之毒,但假以時日也不容小覷。混沌之氣造就天地萬物果然不凡,它們早已融入我血脈根骨之中,即便產生再強的毒素也不會損害自身分毫。有此強大助力,若當年沒有放下想來如今也可收獲不小了。”


    時間一晃又是兩年過去,劉至除繼續參悟毒之奧秘外靈力也增長了不少,想到還有十一二年便到了與黑金大王約定的日子,他卻越發覺得實力遠遠不夠,若是再次對上那褐袍人恐怕還是得狼狽逃竄。


    思前想後,劉至決定進入星耀琉璃塔中修行九陽罡體神功。一來,第二層功法並不算困難,越到後麵才越苛刻,能修出真正的身外化身比起肉傀儡不知要強多少倍,戰力提升不說,將其留在小界內至少可保自己不死。雖華寶真人所留的靈石已經用完,但如今他早已不是從前體質,何況小界吸收外界靈氣也改變了不少,試一試總是無妨。


    想到便做,劉至將元嬰留在外麵繼續吸收靈氣參悟毒之奧秘,自己則進入琉璃塔中開始修煉第二層神功。這次他一進來便發現了不同,修煉起來並沒有遇到阻礙,即便沒有靈石也可運功自如,隻是速度略有不及。如此看來,赤明界之靈氣果然可與琉璃塔相通,若能收獲幾條上佳靈脈日後修煉當更為迅捷。他終於放下心來,一門心思投入到修煉之中。


    入塔第十年,劉至終於煉出了第一具身外化身,無論內在還是外在皆是一般無二,甚至擁有與自己等量的雄厚靈力。看著與自己一般無二的肉身,劉至感歎九陽罡體神功之不凡,華寶真人之驚才絕豔。隻是不知他所謂地尊境強者在九重天中是何等存在,天尊境又有多強?


    他收回思緒,將意識移入身外化身體內,睜開眼的那刻,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是在一具全新的朝氣蓬勃的肉身之中,極為合適。接著意識又回歸本身,竟能清楚感受到自身的強大,每一寸肌膚地底下都蘊含著強大的能量,生命力旺盛。這種感覺十分特別,待適應之後又如魚得水覺得本來就是如此。


    他細細一想便明白了兩者為何不同,分身已經十分完美,隻是體內的靈力並非混沌之氣。於是他又將元嬰導入分身體內,以其龐大的混沌之氣想來不用多久便可將分身靈力盡數轉化。


    眼下與黑金大王約定的時間還剩下一年,劉至馬不停蹄又煉製了多個肉傀儡備用,其餘時間則全部用來研究傳送陣。沒錯,正是在一重天內以留影石記錄下的大型傳送陣法,他要盡快離開赤明界前往銀環星。外界不知有多少變故,若能掌握星界傳送陣便可跳過這些未知的阻隔直接到達目的地。


    然而,何其難也。直到與黑金大王約定的時間來臨,劉至也未研究出個所以然來。星界傳送陣太過複雜,大多圖文他都不認識,全憑從前經驗摸索前行實在太難,結果隻能望洋興歎。


    “算了,先去尋大王他們,不管怎樣先去往許州再說。”


    劉至向外界探出一縷神識,與一年前相比周圍多了些枯枝敗葉,草木也更旺盛了許多,幾隻傀儡蜜蜂仍舊一動不動盡職的待在原地。他也不大意,戴上幻影鬥篷後才出了小界。召回傀儡蜜蜂後將綁在其胸前的留影石取下一一觀看。如他所料,回到小界後沒多久那馭獸宗的人便追蹤而來,隻是在附近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發現劉至蹤跡,那人冷哼一聲又往另一處肉傀儡逃遁的方向追去,之後便再也沒有來過此地。


    留影石又記錄下黑金大王一行浩浩蕩蕩出現的場麵,數不盡的黑色蟻群作為先頭軍頭一個出來,迅速分散後隱沒於周圍草葉之間再尋不到它們的蹤影;其後是眾雷角,圓滾滾的身軀隻一晃便與周圍環境融為了一體;最後是綠甲仙。綠甲仙一出現壓根沒有走動,直接在原地打了個轉沒入了腳下泥土之中,消失的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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