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身高肩闊,頭戴一頂狐皮帽,身穿淺棕色的羔皮袍,身背後斜背著一把長弓,腰挎箭簍,單看身姿當真出挑。


    隻可惜陸暄暄看不見他的臉,因為秦風的臉上遮著麵罩,唯有薄薄的唇,和棱角分明的下巴露在外麵。


    秦風一進門,順手將帽子摘了,直接扣在了陸大山的腦袋上。


    這一下就把陸大山扣懵了。


    然後秦風就旁若無人的開始脫羔皮襖,脫下的棉襖罩著王婆子腦袋頂上一扣,他似乎感覺手上掠到了一撮毛,兀自喃喃道:“奇怪,木架上怎麽長毛了?”


    “咳————”秦力趕緊咳嗽,提示秦風:“你幹什麽呐?屋子裏有人!”


    秦風一愣,立刻警惕起來:“什麽人?”


    “爹給你說了個婆娘。”秦力道。


    “什麽?!”秦風陡然一喝,嚇得屋子裏人俱是一驚,他朝著右手邊的屋子裏進去了:“爹你來一下!”


    秦力站起身來,和秦風去了裏屋。


    陸大山和陸暄暄太震驚了,驀地看向王婆子,陸大山頂著狐皮帽子沉聲道:“好哇,怪不得眼睛深邃啊?原是這麽個深邃法?我閨女不聾不啞,不缺胳膊少腿兒的,憑什麽嫁個瞎子?幸好我來了一趟,否則黑不提白不提的就讓你蒙混過去了。”


    王婆子把腦袋上的羊羔襖薅下來,趕緊解釋:“不是瞎子,他眼神兒不好!他能看得見虛影,也能治好,不是天生的瞎子,他是打獵時候傷了眼睛了,能治好。”王婆子言之鑿鑿一再強調能治好。


    可陸大山不理這套,又發問:“他戴著麵罩做什麽?啊?是不是生得歪瓜裂棗不敢見人啊他。”


    王婆子連聲解釋:“不是不是,打獵麽,山風大,凍臉呀。”


    屋子裏的秦風和秦力也沒閑著,秦風坐在炕上,壓低聲音,冷聲問道:“你給我娶媳婦做什麽?”


    秦力反問:“你說做什麽?”


    秦風:“.....現在是該考慮這個的時候麽?”


    秦力:“不耽誤你考慮別的啊。”


    秦風竟無從反駁。


    秦力:“過日子沒個女人操持著是真不行,就說做飯吧,咱們總不能天天瞎鼓搗著吃吧?”秦力頓了頓,指指外頭,把聲音壓得極低:“咱們天天糊弄吃喝也就糊弄了,可老二還病著呢,大夫說了,食療也重要,得好生滋補著,你就當做為了老二委屈一下罷。”


    秦風反問:“你怎麽不委屈一下?”


    秦力一怔,低聲道:“我委屈一下那就成了老樹開花,像話嗎?這不是等著被人嚼舌根麽?”


    秦力連說帶哄的低聲道:“老大,你就當是買個丫頭,在身邊伺候著你,不用大驚小怪。而且我打聽了,這丫頭來曆也可靠。”


    秦風坐在炕上,脊背靠在牆壁不動彈,也不搭理秦力。


    秦力轉身出去了。重新坐回到了八仙椅子上,指了指身畔的椅子,對陸大山道:“親家公,請坐。”


    陸大山坐下了。


    秦力:“這姑娘嫁來我家,就是我親閨女,你放心,往後我必不會虧待她的。況且我家人少是非少,內人去的早,我膝下就兩個兒子,長子秦風,次子秦泰,老二身體不好,在屋裏頭休養著。我們家住在山腳下,靠山吃山,平日都是老大打獵為生.....”


    “...你家老大那眼神兒....打的到獵物麽?”陸大山打斷了秦力的話,把腦袋頂上的狐皮帽子往桌上一撂,坐下來了。


    “啊,打獵就是布陷阱,到時候去陷阱上找.....”秦力話說了一半,幡然醒悟陸大山原是在揶揄,麵目陰沉了下來:“你說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陸大山站起來了:“你說什麽意思?你家這情況,來之前王婆子可沒跟我說過。”


    秦力豎起眉來:“怎麽,你不樂意?”


    “我當然不樂意了!聘書沒有!喜酒也沒有!清清白白的大閨女稀裏糊塗進了你家門.....”陸大山指指衣衫襤褸的陸暄暄:“連身喜服都混不上穿,紅蓋頭都摸不著蓋,這我們就不計較了,可你們壓根兒也沒說你兒子眼睛不好使,還有個病秧子的小叔子,你張口不問別的,上來就問會做飯嗎?這不就是擺明了拿我閨女當使喚丫頭嗎?”


    陸大山一錮陸暄暄腕子,一臉的義正言辭:“走,閨女!咱不受這個氣!”


    “回來回來,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呀。”王婆子追了出來。


    陸暄暄快步跟隨著陸大山奪門而出,心裏熱乎乎的。果然血濃於水,關鍵時刻還是老父親靠得住。


    王婆子在後頭嚷嚷:“禮金都收了沒這個道理啊!你別忙走啊,有什麽要求你再提嘛,咱們坐下來心平氣和的好好聊。”


    陸大山信誓旦旦聲稱:“我不是為了要錢,我是說的這事!”


    陸大山帶著陸暄暄哪走到籬笆門前,陸暄暄觀察到陸大山刻意放緩了腳步,明顯是在刻意等身後的王婆子。


    說的什麽事呢?還是錢的事。


    陸暄暄心裏呸了一聲,暗道:什麽血濃於水,原是心裏頭憋著坐地起價呢。


    哪知道秦力也衝出來了,站在門口,聲若洪鍾對著陸大山咆哮:“我花了八十兩銀子,就算買她當個使喚丫頭!你很虧嗎?”


    八十兩!!


    陸暄暄站定腳步,心裏咯噔一下。


    八十兩,陸大山分她三四兩碎銀,這會兒還要坐地起價,就為了再撈些銀子,陸暄暄心裏暗搓搓的起了火,對著父親笑了:“爹呀,你這是做什麽呢?錢都收了怎麽還有走的道理?”


    王婆子樂了:“哎!這就對啦,你瞅瞅,這丫頭可真是識大體。”


    陸大山緊著給女兒遞眼色。


    陸暄暄視若無睹,轉頭看向王婆子:“我爹可不是不識大體的人,他真不是為了要錢,他呀這是心疼我。您不知道,我爹就我這麽一個丫頭,可見不得我受半點委屈,您不了解我爹,我爹這人向來視錢財如糞土,他自己都說了,他不是衝錢,就是想看看秦家的誠意而已。”


    一句話,高帽子先給陸大山扣上了,他摘都沒法摘。


    陸暄暄笑了:“實不相瞞,我爹來之前還和我說呢,這錢啊,他分文不要都歸了我。”她揚唇望著秦力笑:“爹呀,以後我進了秦家門,還分什麽彼此,這錢也是花在持家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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