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陸暄暄回過頭來,望著秦風:“怎麽了?秦大哥?”


    秦風抿了抿薄唇,猶豫了一下,麵目冷蕭了下去,擺擺手:“走罷。”


    陸暄暄回去的路上買了蔬菜瓜果,買了新布,又買了些針,棉線,錐子,頂針。買東西總歸是一件令人感到快樂的事情,更令陸暄暄感到快樂的,是這武瘋子到底不是百無一用的,一上午賣出獵物的銀錢讓她對於逃犯之家的未來看到了些許的希望。


    通緝令不會永遠貼在城門口,隻要秦老二不出門見人,在這地方避個幾年風頭,總會有新的犯人的通緝令取而代之。有了銀子,慢慢攢著,以後做個小買賣,將來倘若秦老二落了網,也能花錢疏通關係,說不定命還能保住。


    陸暄暄越尋思眼睛越亮,低聲問秦風:“秦大哥,咱家以前是做生意的麽?做的什麽生意?咱們若是積攢些銀子,在這地方重新做個買賣是不是也不錯?”


    秦風沒說話,隻是搖頭。


    陸暄暄一想這樣的正事,還是不要跟頭腦不清醒的秦風交流,回家和秦力細聊便是。


    陸暄暄和秦風各自坐在驢車板左右,她蕩著雙腿,和秦風計劃著家裏所缺的物件:“對啦秦大哥,我適才瞧見有做磨盤的石匠呢,咱們下次上街也讓他打塊磨盤吧?能用來磨麵,還能磨豆漿,我問那石匠了,他說分好幾種,最好的有二兩的,普通的七錢銀子,最次的三錢,他說三錢的將就著也能用,咱們買哪種好啊?”


    “隨便吧。”秦風心猿意馬的應和著。


    “那就七錢的,等明兒個我來就找他定。”陸暄暄手裏抱著針線笸籮,笑眯眯的告訴秦風:“回去以後我給咱爹和咱弟也做鞋子穿,我納的鞋子好得很呐!”


    秦風神情一滯,驀地看向陸暄暄:“你會做鞋?”


    “是啊,怎麽了?這很稀奇麽?村裏長大的丫頭誰不會這個呀。”


    秦風:“那你為何不會做飯?村裏長大的丫頭,不會做飯,這就很稀奇了。”


    “我爹從沒讓我幹過那些活兒,他說女孩兒手沾了陽春水,手就糙了,不好看了。”陸暄暄說罷垂臉瞧著自己的手掌,眉間輕輕攏起:“其實我知道我爹是怎麽想的,他是擔心我手糙了不好把我賣了。”


    陸暄暄笑起來:“不過我運氣好,來了秦家,不管怎麽說,總比淪落風塵強了許多吧。”陸暄暄話至此處還不忘拍個馬屁:“所以,我很感謝你們呀。”


    馬屁顯然沒有奏效,秦風沒什麽反應,依舊目不斜視的趕車。


    陸暄暄見到前麵有一酒家,想給秦力打些酒,她讓秦風停車,跳下車去,走出兩步,忽又來在秦風身畔:“秦大哥,你愛喝什麽酒?”


    她連問兩聲,秦風一聲回答都沒有,他似乎又陷入到了思考之中,陸暄暄見他沒有反應,便就沒管他,獨自去了酒坊打酒。


    秦風獨自坐在車板之上,蜷起右腿,右臂自然的搭在右膝上,凝神思索著什麽。


    不會兒聽得腳步聲傳來,車板往下輕輕一沉,陸暄暄輕快的聲音傳至秦風的耳畔:“給你也打了一壺。”她說著話“咚”地一聲把酒塞拔了,放在了秦風的鼻尖:“聞聞,香不香?”


    如果秦風沒有帶著麵罩,那麽陸暄暄此刻將會看到一張麵無表情的臉。


    陸暄暄笑聲如銀鈴:“很香吧?這是好酒,二錢銀子呢。”


    “走了。”秦風道。


    二人趕著驢車出了街麵,沿原路返回,隻是行至一條岔路口時,秦風勒住了韁繩,他坐在車板上,猶豫良久,最終決定抽緊小黑驢的韁繩,將驢往右邊牽引。


    陸暄暄指著左邊的岔路,給秦風指路:“誒,錯啦,錯啦,不是右邊,咱們應該往左走。”


    “右邊有我做的一個陷阱,你陪我去看看有沒有獵物。”


    “好。”毫無防備的陸暄暄還沉浸在喜悅之中:“早上吃得飽,我一點兒也不餓,我給爹爹他們買了幾個肉包子,羊肉大蔥餡兒的,爹一準兒愛吃,適才我買了條魚,晚上咱們熬魚吃,唐嫂子教我啦,她說土豆豆角一塊兒放裏頭,最後把棒子麵兒貼在鐵鍋邊上,她說這叫一鍋出,好吃極了!”


    秦風終於沒有忍住,問陸暄暄:“你為何一路如此興奮?”


    “啊?”陸暄暄怔了怔,揚起眉來,望著秦風:“我有麽?”


    “你不會真的隻是因為今日賺了些銀子就這麽興奮吧?”


    陸暄暄無辜的望著秦風,試探著問他:“賺了銀子,不能興奮麽?”


    二人對視片刻,秦風聲音冷冰冰的:“你真的應該搭台子去唱戲,時至今日,你還不說實話?”


    陸暄暄驀然警惕起來:“秦大哥,你可千萬別鬧,咱們好好的,聽話,乖啊。”


    秦風冷聲道:“我再問你最後一遍,吐納法誰教你的?”


    上一次,陸暄暄因為這個吐納法挨了秦風的打,這一次,她聽見這三個字更慌了,這個武瘋子癔症又發作了,一定是的。


    陸暄暄渾身顫抖著,臉都白了,如果這次再說不知道,很可能會刺激到武瘋子,她必須得給他一個答案,陸暄暄仔細回憶著上次秦風說過的話,她依稀記著他是說過這是什麽調息之功法,她靈機一動,信口胡謅道:“是個遊方的道爺教的。說是能修煉仙法,早日飛升成仙。”


    秦風氣樂了,點點頭,趕著驢車前行。


    陸暄暄觀察著秦風,他此刻看上去倒挺平靜的。


    二人一路沒有言語,驢車往前行了足有兩個時辰,舉目眺望方才依稀望見一片荒林,這荒林通往深山,道路崎嶇難行,又因得山中常有猛獸出沒,鮮有人來,此刻太陽已經降欲西斜,陸暄暄也沒想到這麽遠,她並不知道秦風已經給她挖好了坑,隻當秦風每日要走這麽遙遠的路途來此地布下陷阱,她不解的問秦風:“秦大哥,咱們村子四麵環山,你為何要挑選這麽遠的地方布陷阱啊?”


    秦風:“因為這裏人少,做事方便啊。”他唇角銜著一抹意義不明的笑,說話之間已勒住了驢車:“下車吧,前麵的路不好走,趕不了車。”


    也是,畢竟他們一家子是逃犯,自然要選幽靜的地方了。


    陸暄暄也從驢車上跳下來了,她左右瞧瞧,有些不放心:“驢車上買了不少東西,會不會丟啊?”


    秦風薄薄的唇輕輕揚起,他輕聲告訴她:“這沒人來。”


    陸暄暄跟在秦風身後,腳下的山路崎嶇,還有一些尚未消融的積雪,稍有不慎腳下就會打滑,她跟著秦風行至陡峭的半山坡上,秦風修長的手摩挲著樹幹往前行,直至摸到了樹皮上麵做了記號的樹幹,這才停下了腳步,他眼睛不好使,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來辨認方向。秦風來在樹旁野草前,彎身將野草席子掀開,露出了他事先埋好的,深邃的坑。


    塵土飛揚,陸暄暄抬手捂住了鼻尖,眯起眼睛探頭好奇的向下俯瞰張望,見得坑內掩埋著密密麻麻的鋒利的竹竿:“哇,這就是陷阱呀?我還是第一次瞧見呢。”


    秦風站在陸暄暄的身後,凝視著她渙散的虛影,低聲喃喃道:“陸暄暄......”


    “嗯?”陸暄暄專心致誌的望著坑裏的竹竿,心想這要是掉下去個小動物,一準兒得成了篩子。


    “你別怪我。”秦風的聲音不大:“我不能留後患。”


    陸暄暄哈哈笑了:“秦大哥,你自己叨咕什麽呐?”她回過頭來,陡然驚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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