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這個時間大家都睡了,但今天剩下的三個人,都沒睡。


    周曼麗,餘香,傅小青。


    三人平時關係不錯,這會兒卻分坐在三個不同的地方。


    周曼麗神色激動,另外兩個則一臉憋屈憤慨的模樣,顯然,這個房間裏剛剛發生過什麽。


    紀藍朝炕上看去。


    一鋪大土炕上放著四床被褥,紀藍的在最邊上,此刻她的被褥不僅被鋪好了,上麵還放著兩個李子,半個饃,還有兩塊餅幹!


    紀藍看幾人神色,心中冷笑。


    返城名額爭奪戰,這就開始了?


    果不其然,周曼麗第一個衝到紀藍麵前,拿起用牛皮紙墊著的兩塊餅幹,“小紀,快吃,我特意給你留的!”


    這可是她家人從外地給她郵寄過來的,隻有一盒,她平日裏根本舍不得吃。


    這會兒便宜這丫頭了!


    紀藍也沒客氣,直接拿起來,開吃。


    這兩年周曼麗沒少吃她的東西,她卻從沒吃過她什麽。


    這盒餅幹,她撞見過兩次,也饞過,但周曼麗借口她胃不好,每天晚上都要吃一點,否則會胃疼,所以從沒給過她一塊半塊。


    “這餅幹不錯,謝謝你啊,曼麗。”


    周曼麗眼睛發光,剛要提返城名額的事,紀藍“嘶”了聲,慢悠悠的說:“我記得,你那好像還有大白兔奶糖。”


    周曼麗心下一沉。


    這個饞嘴的死丫頭!


    沒辦法,為了返城名額,周曼麗隻能賠笑著,狠心從櫃子裏拿出最後三塊大白兔奶糖。


    “我剛才忘了,小紀,就剩三塊了,都給你。”


    紀藍抓起大白兔奶糖,笑嗬嗬的說:“小餘,小傅,曼麗今天大出血,你們兩個也嚐嚐、”


    兩人立刻不客氣的把奶糖撕開包裝紙,塞進嘴裏。


    “好甜啊。”


    “奶香奶香的。”


    “謝謝小紀,我好久沒吃過糖了!”


    周曼麗恨的眼睛都要盯冒血。


    這兩個賤人,吃著她的糖,卻感謝紀藍。


    “紀藍,餅幹和糖你都吃了,你看返城名額……”周曼麗迫不及待的說。


    不料,紀藍當場翻臉,嚴肅說道:“周曼麗,我還以為你是看我晚上沒吃飯,好心給我吃的,搞了半天,是為了我的返城名額!


    咱們知青辦早有規定,誰都不能通過不正當手段,謀取返城名額。


    你要是抱著這樣的不良目地,就趕緊把東西拿回去吧!”


    紀藍抓起床上的餅幹渣丟在周曼麗臉上。


    周曼麗氣的渾身發抖,恨不得上去薅住她頭發,讓她把自己的餅幹和奶糖吐出來。


    餘香和傅小青看紀藍發飆,也不敢再提返城名額的事。


    但——


    這不影響兩人討好她。


    “小紀,這李子是我白天在山上摘的,又脆又甜,你嚐嚐。”


    “紀姐姐,晚飯我給你留了半個饃,你吃。”


    “謝謝。”紀藍不客氣的把李子和饃都收起來。


    周曼麗抓狂:“你怎麽不說她們!”


    紀藍疑惑:“說她們什麽?她們是怕我餓,特意給我留的,又不是覬覦我的返城名額。”


    “沒錯!我們可沒提名額的事,我們就是單純看小紀沒吃飯,給她留點吃的。”


    “對,我們可不像某些人,表麵上姐妹情深,實際上是想要別人的返城名額。”


    周曼麗氣的說不出話。


    她不蠢,知道紀藍在報複她。


    但她決定繼續忍耐,畢竟這丫頭很愚蠢,隻要她“誠心誠意”道歉,就肯定能哄她回心轉意。


    周曼麗硬憋出兩滴馬尿,哭哭啼啼的說:“小紀,我知道你怪我,可今天真的是我看錯了,我帶人去真的是為了救你啊。


    小紀,想想我們從前,關係多麽的好,我怎麽可能會故意害你呢?


    小紀,你和那個羊倌結婚,什麽東西都沒有,這樣,隻要我返城,我的被子、枕頭、還有半盒餅幹,我全都給你留下。


    小紀,我最好的姐妹,同誌,你就把那個……那個名額,給我吧。”


    嗬嗬,誰稀罕她的破被子爛枕頭?


    “憑什麽給你?”


    “就是,你剛才還誣陷紀知青被人糟蹋呢!”


    “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我都說了是誤會!小紀,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你不回城,就讓我回城吧。”


    周曼麗舉起手,“我、我發誓,我會替你照顧你父母,還有你兩個弟弟的!”


    紀藍看著眼前這個曾經最好的朋友,上一世她就是用花言巧語,騙取她的同情和信任。


    她每天幫她幹活,洗衣,隊裏分到好吃的,第一時間分給她。


    而她呢?


    隻因為讓她讓出返城名額,她拒絕了,周曼麗就記恨在心。


    第二年周曼麗也返城,那之後,就開始瘋狂的報複她。


    先是陷害她讓她被紡織廠開除,之後又設計她,讓她失去清白被迫嫁給帶著孩子的家暴男。


    還有她兩個弟弟……


    可以說,她一生的苦難,都和這個女人脫不了關係。


    紀藍突然握住周曼麗的手,後者一陣激動。


    “曼麗,你說的話,讓我好感動。既然你能幫我照顧父母,肯定也願意幫我倒洗腳水吧?”


    “啊?”周曼麗人傻了。


    “剛才我不小心踩到牛糞,我的腰又扭了,沒辦法洗腳,曼麗,我的好姐妹,好同誌,請你幫我洗洗腳吧。”


    紀藍回來的時候踩到了泥坑裏,腳上漆黑,誰也看不出是泥還是牛屎,周曼麗頓時一陣幹嘔,差點吐出去。


    平日在知青裏她最要臉麵,要是給紀藍洗腳,她的臉往哪放?


    可是為了返城名額……


    豁出去了!周曼麗忍著惡心,倒了一盆洗腳水,放到紀藍麵前,捏著鼻子蹲下。


    可沒想到紀藍剛把腳放在盆裏,就大叫一聲:


    “好燙!”


    紀藍一腳踢翻洗腳盆。


    嘩啦一聲,洗腳水潑了周曼麗一臉!


    “啊啊啊!”周曼麗尖叫著站起來,指著紀藍,“你幹什麽!”


    紀藍也不裝了,冷笑一聲,彎腰拿起剩下的半盆水,全都潑在了周曼麗的被褥上。


    “紀藍,你瘋了,我的被子都濕了,還怎麽睡覺!”


    這裏的每個人都隻有一床被褥。


    “周曼麗,我不會再被你的花言巧語欺騙了,今天你陷害我的事,這筆賬我給你記著,早晚找你算!”


    “紀藍,你這個賤人,我要打死你!”


    “你要幹什麽!”


    “想打人是不是?我現在就去告訴鄭主任!”


    餘香和傅小青攔住周曼麗,看有人撐腰,周曼麗知道討不到好處,狠狠瞪了紀藍一眼,“你給我等著!”


    晚上沒有被褥周曼麗硌的渾身疼。


    紀藍卻睡了一個好覺。


    她夢見了沈平昭,夢裏兩個人恩恩愛愛,白頭到老。


    一大早。


    就有人在外麵叫:


    “小紀!”


    “小紀,你醒了嗎?我是張耀才,我來給你送早飯啦!”(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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