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度興奮的聲音,從陳獻頭頂傳下來,陣陣腥臭像噴霧一樣,蓋住他的頭頂。


    手電筒虛弱亮起,將四周籠罩一股靈異的暗色藍光。


    他頓時眼下青黑,眼珠下意識向上一轉,就看到了令他肝膽俱裂的一幕。


    一張煞白的臉抵在高高的石壁上,比雕像還要白上兩度,好像在冰箱冷凍層,凍了一夜的屍塊。


    它的身子爬出來,露出一身鮮豔的紅衣,明晃晃刺著他的眼睛。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他聽到的聲音是從四麵八方傳來的了……


    因為它自始至終都藏在旅館裏麵,也就是他緊緊挨著的石壁另一側!


    一想到他和它僅有一壁之隔,他內心就產生一股顫栗。


    “咵——”


    他撕碎了紅色玩偶,它似乎不動了。


    果然……


    還是紅色玩偶有效……


    所以這鬼本來就在旅館裏?


    難道……它就是旅館裏的雕像?


    “嘻……”


    突然,它咧開嘴角,從牙縫裏擠出一陣古怪的笑聲,閃電般朝他撲下來!


    他心髒幾乎崩裂,立刻俯下身子撿起一旁的手電,不要命地朝遠處跑去!


    “啪……啪……”


    背後零下六十度的陰冷與他不斷縮短著距離,他能聽到它用雙腳飛快地追逐著他,像隻敏捷的兔子!


    他的臉青一陣紫一陣,可無論他怎麽跑,背後的冷意都在劇烈侵襲著他!


    跑快一點……


    再跑快一點!


    快啊混蛋!


    疲憊的身體,渾身所有細胞都因為驚悚而全麵啟動,隻為了與它拉開哪怕一點點距離!


    也許是因為他真的跑得更快了一些,陰冷有些許的減弱!


    他受到鼓舞,邁的步子更大了!


    “啊!”


    忽然,他踩到什麽粘膩濕潤的東西,狠狠摔倒在地!


    他定睛一瞧,竟是混著血液的髒器,還在像蛆蟲一般蠕動著……


    滿臉髒器碎片的他,被嚇得魂飛魄散!


    “抓到了抓到了……”


    “抓到你了……”


    身後癲狂的聲音迅速接近,他震驚地瞪大眼睛回頭,忽然愣住。


    此時的它,竟然沒有保持剛才疾跑的姿勢,而是變成了匍匐的姿態爬向他!


    而也正因為趴下的原因,它的速度比起跑步速度要慢很多!


    原來這就是明明他滑倒後,本應該用不了三秒就會被抓住,但卻等了足足五秒也沒有被追上的原因!


    此時的他心裏有個猜測——


    難道它的追逐方式是因為他而改變的?


    為了驗證這個猜測,他將手電塞進嘴巴裏,照亮前方的道路。


    他首先以匍匐的姿態朝前爬動著,在與它勉強拉開一些距離後,雙手一撐地麵站起!


    石壁上它的影子,也幾乎是瞬間從趴著的姿勢改成了站立,而後飛快朝他接近著!


    “噗通!”


    他雙腿一軟,狠狠摔在地麵,顧不上疼痛,拚命朝前方迅速匍匐爬動!


    隻有以這種逃跑方式,他才能有一線生機!


    他不禁想到,如果以四肢著地、像狼的姿勢前行,又會怎樣呢?


    沒有人告訴他答案,他隻能自己嚐試。


    而就在他改成動物的跑步方式後,身後的它也變成了動物的姿勢,但它的速度並不慢,反而比兩腳跑步的姿勢要快!


    就好像一頭迅猛的餓狼!


    這短暫的嚐試,就讓它們之間的距離縮到非常近!


    他臉色一白,趕緊改成俯地的姿勢,繼續朝前爬行!


    淺藍色的長袖衣服被地麵不知誰的血液浸透,滿是磨損破敗的痕跡。


    “要抓到了……”


    “要抓到你了……”


    “快了……”


    怪異的呢喃在他身後持續響起,讓他內心的恐慌不斷膨脹,似乎馬上要像聚積過多的麵粉一樣爆炸!


    他牙齒緊緊咬著手電,牙床酸痛至極,口水不受控製地從嘴角流下……


    隻有爬……才能勉強活著……


    沒有自尊,沒有尊嚴……


    他氣喘籲籲,脖子都要斷了,可卻絲毫不敢鬆懈,神經緊繃得像一根擰到最緊的琴弦。


    救命……


    好累……


    不行,繼續爬……


    繼續爬……


    “叮咚……親愛的遊客們,早晨八點時間到了,我們即將開啟第三日的遊覽,燈光將於半小時後打開……”


    溫柔甜美的女聲在整個美術館中播報出來。


    他轉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它在聽到播報後,狀態似乎更加極端而狂躁!


    他不知道它會追到他什麽時候,但現在最穩妥的做法,是重新爬回旅館!


    因為早晨八點是導遊打開石門的時間!


    他的咬肌因為長時間的緊繃而痙攣。


    他一鼓作氣,朝回去的岔路爬去!


    “唔……唔……”


    他讓自己有規律地呼吸著,保持著爬行的速度,在爬了十多分鍾後,終於看到了旅館!


    石門已經開了,導遊正站在門口,等待著遊客們從房間出來。


    他如釋重負,幾乎要哭出來!


    他轉頭看了一眼。


    它消失了。


    隻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像一條緋紅的蚯蚓……


    成功了……


    成功了……


    活下來了……


    他緩緩翻了個身,將手電筒從嘴巴裏抽出,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發出清脆“咯噔”聲,劇烈地呼吸著。


    活下來了……


    他一遍遍在心裏重複著,興奮激動之餘,又夾雜著一點點蔓延的心酸。


    這些被他大口大口呼吸進肺裏的空氣,是那麽奢侈!


    肌肉很酸,尤其是四肢,心髒火燒火燎的……


    他緩緩了五分鍾後,緩慢站起,像個六十老叟一樣佝僂著身子,疲憊地拖著自己的身子朝旅館走去。


    “你怎麽……”導遊看見他的樣子後,瞳孔震顫,“你怎麽從外麵回來?”


    “我今天想在旅館休息。”


    他一點力氣都沒有。


    導遊抿起嘴巴,深深歎了口氣:“好。”


    回到房間後,什麽雕像,什麽油畫,什麽照片,通通被他甩在腦後。


    他打開一袋普通麵包,狠狠朝自己嘴巴裏塞著,吞下去後,就重重摔在床上,墜入了沉重的睡眠。


    多希望醒來後,回到的是自己的家……


    雖然這是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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