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叫蘇曉,是崇城美術學院油畫係的,今年大二,你呢?”


    名叫蘇曉的女生抿著嘴唇,雙手在自己白色的裙子上捏動著。


    蘇曉的步速慢悠悠的,看起來是徹底放下不安了。


    但陳獻的心情與她完全相反。


    大門不遠處是雕像最為密集的地方,但從這裏走到大門那裏,以這個步速,可要走上四十分鍾往上。


    時間越長,他心裏就越煎熬,好像有一團濃烈的火焰在心尖兒上灼燒,難受到呼吸都困難。


    但他還不得不配合她的步速,還得配合她說話,不能讓她看出一絲蹊蹺。


    他勉強笑起來:“我叫……陳飛,是假期出來打工的。”


    “我怎麽感覺你看起來有點兒奇怪呢?”蘇曉盯著他瘦削的側臉。


    他的心瞬間提了起來:“有嗎?”


    “就是……怪帥氣的!”蘇曉有點不好意思,“是不是有點兒土啊,但你可別誤會啊,我不是見到一個男生就這樣的,我就是……就是……”


    蘇曉臉又紅了:“覺得你真的挺帥的……”


    他的心像過山車一樣落下來,有點幹巴巴地回答:“謝謝……你也很漂亮。”


    “真的嗎?謝謝!”蘇曉開心地笑起來,臉上隱隱浮現兩個酒窩,“我剛才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特別安心,就好像看見了以前的朋友一樣。”


    他心裏五味雜陳,內心在動搖。


    “是嗎……說明我們有緣分。”


    隻不過是孽緣。


    蘇曉認真地說:“我感覺你的氣質很特別,就是有種說不出的……成熟內斂,我覺得你是個有故事的人,周圍是不是很多女孩子追你啊?”


    “……哪裏,我就是個淺薄的普通人,很多人覺得我奇怪,沒什麽人喜歡我。”


    她的話很多,讓他有點招架不住,他隻想隨便說點什麽快點把她應付過去。


    聽了他的話,蘇曉特別驚訝:“那他們也太沒有眼光了!我覺得你可以去當模特演員,或者到我們學校應聘人體模特!”


    他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看見他的反應,蘇曉以為是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臉“刷”一下就紅了:“我、我的意思是……穿衣服的那種人體模特……”


    “……謝謝。”他心裏一團亂麻,喉嚨裏好像有一根魚刺卡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是因為我嗎?”蘇曉小心翼翼地問。


    他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是因為別的事……”


    蘇曉想了想,從包裏拿出一朵十分精致的、五顏六色的折紙花來遞給他:“這是我閑著沒事瞎疊的,叫做許願花,送給你,這樣你的壞心情就飛走啦!”


    他呆愣愣地看著她,趕緊擺手:“不了不了……”


    “哎呀,很靈的!你是不是覺得我疊得不好看啊?”


    “不是……”


    蘇曉將許願花塞進了他的手中。


    “……”他在心裏不停地歎氣。


    “心情有沒有好很多?”


    “嗯……謝謝你。”


    “你大學是什麽係的?”


    “……數學。”


    “哇!我覺得學數學和物理的都特別厲害!反正我高中的時候就學不太懂,才選的文科藝術……”蘇曉羨慕地看著他,“但是我們學校學理科很厲害的女生也很多,真的超級羨慕呀!”


    “……”


    “你平時也這麽不愛說話嗎?我遇見陌生人都是很靦腆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遇見你就覺得有說不完的話……”蘇曉抿嘴笑著。


    “……挺好的。”


    “什麽挺好的?”


    “你的性格……挺好的。”


    “謝謝!我也覺得,但是我閨蜜說我這個性格容易被騙,有一次我扶一個老太太被訛了!還好有監控……”蘇曉後怕地撫著心口,然後又笑起來,“但我覺得好人都會有好報的,我隻要做好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就好了。”


    他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嗎?怎麽停下了?”蘇曉奇怪地問。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真的很好。”


    “你也太願意說這種話了吧,這一段功夫,你都說了我好幾次好了,”蘇曉“嘿嘿”一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愁雲滿麵,眉眼間像降下一片陰雲,心中還是歎氣。


    “唉。”


    “你歎什麽氣呀?心情還是覺得不好嗎?”


    他心頭一震。


    原來他心裏歎氣太多,不知不覺嘴上歎息了一下。


    “沒……”


    “你試著深呼吸一下,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這樣,很管用的!”


    他在蘇曉的注視下,隻能去深呼吸。


    “呼……”


    “對,就是這樣,是不是好多了?”


    “嗯……謝謝。”


    “我跟你說,我養了條流浪狗,你的眼神和它很像,我不是說你是狗哈,就是那種鬱鬱寡歡的感覺很像……”


    不知不覺,二十分鍾就已經過去了。


    他的心髒因為不停的抽搐,變得麻木而酸痛。


    “門是不是快到了?”女生朝遠處張望著。


    “……快了吧。”


    快了。


    “這一路上都是我一直不停地在說,你會不會覺得煩啊……”蘇曉撓了撓頭。


    “不會,我……喜歡聽你說話,你有什麽想說的都可以對我說。”


    “你人真好,跟我熟了的人都覺得我是個話嘮。那個……咱們……可以加個聯係方式嗎?”蘇曉忐忑地問。


    “……你說你的手機號吧。”他拿出手機。


    “。”


    他假裝記下去,然後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記好了。”


    “你給我的備注是什麽呀?”


    “就是……蘇曉。”


    “曉?這個備注挺好的,我很喜歡。”蘇曉似乎聽錯了,嘴角勾起來,“門就在那邊了,我就在這附近轉轉,等門開的時候出去透透氣就好了,你等會有事嗎?”


    “……在美術館裏隨便走走,看看遊客是否有需要。”


    他心軟了。


    他看著周圍環繞他們的、形態各異的白色雕像,想慢點、再慢點……


    “哦哦……你走之前給你看樣東西。”蘇曉從白色裙子的口袋裏,掏出一張小小的白紙和一段筆頭來,“你看我畫的。”


    他低頭一看——


    隻見上方勾勒出他的側臉,從鼻子到下頜線,一看就是他的樣子。


    “……你畫的?”


    “對,我剛才把手放在口袋裏偷偷拿筆頭畫的,是不是有點不像啊……”


    “……很像,謝謝你。”


    受到誇獎的蘇曉燦爛地笑著,眼睛眯成了兩個月牙。


    他心中不斷受著良心猛烈的衝擊。


    就當他準備離開到稍遠處時,他看見蘇曉身後的遠處,剛開始看到的那個男性遊客走過來。


    在看到他的樣子和蘇曉時,表情瞬間變得驚恐:“小心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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