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燈光,像一隻眨動的眼睛,開始變暗。


    從原來的暗黃色,變成了靈異的藍色。


    而這藍色的燈光,就照在走廊盡頭的鬼影身上。


    陳獻瞳孔微縮,看到這鬼梳著病懨懨的高馬尾,藍幽幽的皮膚,穿著藍白色的校服。


    它幹瘦的軀體姿態詭異,一雙猩紅而瘋狂閃爍饑餓的血眸,充滿無盡渴望地緊緊盯著他們,靜止在原地。


    “這是一個民國劇本,怎麽會有穿著校服的鬼......?”


    陳獻心中大駭,但也顧不上思考,就開始頭冒冷汗,往走廊另一側的電梯跑去!


    就在她跑步的動作發起後,校服鬼喉嚨深處發出怪異的聲音,一邊發出像孩童見到食物的大笑聲,一邊速度飛快地、不顧一切地朝陳獻二人這邊追來!


    岑如歸回頭望了一眼,正好對上這鬼深藍的臉,“砰!”的一聲,頭皮幾乎都要炸開,雙腿更是不要命地往電梯那裏跑!


    陳獻率先跑到啊電梯旁,此時電梯正處於10樓的位置,而他們所在的樓層是6樓。


    他不要命地按動著電梯按鈕,電梯開始緩慢下降著。


    電梯上,紅色的數字,也在緩慢地下降著。


    10......


    9......


    8......


    快點啊!


    快點!


    他心裏不停地祈禱,恨不得馬上衝進電梯裏去。


    在岑如歸跑到電梯旁邊時,電梯正好到達5樓,正慢慢地開門,裏麵站了一個女人,正低頭玩手機。


    陳獻不顧電梯門的縫隙很小,強行側著身體擠進去,鼻子都蹭掉了一層皮,然後迅速按了好幾下1樓的按鈕。


    而岑如歸緊接著衝進了電梯,當他堪堪整個身體衝進去時,一隻慘白的手臂伸進來,僵硬沉重,像凍壞的豬肉墩,上麵還裹了一層寒冷的冰霜。


    這手臂緊緊抓住岑如歸的手腕,將他向外麵拽!


    “好餓啊......好餓啊......求求你們讓我出去吧......”


    “好餓啊......好餓......”


    沙啞渴望的聲音,讓他們心中發寒!


    陳獻臉色發白,大腦因為這危急的形勢有些缺氧。


    因為這鬼的手臂夾在電梯門之間,電梯門正在打開!


    注意到眼前的動靜,電梯裏的女人疑惑地抬起頭,就看到電梯外恐怖的死屍,頓時嘴唇沒有了血色,驚恐至極,便要尖叫出聲!


    岑如歸左臂被凍得紫青紫青,校服鬼的指甲深深紮進他的手臂中,流出黑紅的血液。


    他幾乎失去知覺,眼色一厲,另一手抓住女人,利用強大的力氣,猛地將女人拽出了電梯!


    “啊啊啊!!!”


    校服鬼鬆開雙手,掐住女人的脖子,張開血盆大口,整個咬在了女人的下半張臉上!


    女人的尖叫聲戛然而止,驚恐的表情僵硬在臉上。


    岑如歸收回左臂,陳獻趁機狂按電梯關閉鍵!


    終於,電梯門關上了......


    兩人急促喘息著,空氣中滿是血腥的味道。


    陳獻回想著剛才的一幕。


    如果電梯裏沒有那個女人,岑如歸會將自己拽出去嗎?


    如果被抓住手臂的是自己,自己會像岑如歸那樣做嗎?


    他百感交集,但看岑如歸的樣子,隻有慶幸和冷靜。


    似乎剛才做的一切,早已司空見慣。


    而後,他又不禁苦笑。


    自己早就被迫做過類似的事情了,怎麽還能這麽天真。


    能活到現在的扮演者,又有幾個是善類?


    “叮!”


    電梯停在一樓,電梯門打開的同時,樓梯上,傳出詭異的腳步聲。


    樓梯拐角,一張下巴滿是鮮血的臉,出現在他們眼前。


    陳獻二人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


    這麽快,就吃光了那個女人嗎?


    然後,這張臉對著他們,笑了一下,血眼中的惡意,幾乎要溢出來!


    “快跑!!!”


    陳獻低聲吼了一句,和岑如歸不要命地向酒店大門外跑去!


    而樓梯上的鬼,也迅速朝他們的背後靠近......


    陳獻跑出門外,不敢稍作停歇,又開始繼續朝遠處跑!


    “分開跑,這樣我們目標小一點!”岑如歸喘息道。


    “好!”


    與其兩個人都被追,還不如一個人被追。


    兩人一左一右,分道揚鑣。


    陳獻急速奔跑著,故意往具有更多樹叢的隱蔽處逃跑。


    校服鬼嗅著空氣中的血腥味,緊緊跟著岑如歸跑去!


    岑如歸回頭看了一眼,心中大叫不好。


    他的手臂正源源不斷地流血,也在不斷吸引著校服鬼的追逐!


    可事到如今,他也隻好加快速度了!


    ......


    林歲背起老太婆,就往泰安大戲院的方向走去。


    走了半個小時,眼看著還剩幾條街,就到達泰安大戲院了。


    林歲心裏不斷盤算著。


    不行啊,馬上就要到鬼窩了!


    必須找個借口,從這裏逃走!


    反正這老太婆的價值,已經被他挖掘的差不多了,也沒有理由繼續在這裏跟她耗下去了!


    而且,隻差幾條街就到了,老太婆如果自己有心的話,自己也能走過去的。


    他這......應該也不算違背諾言吧。


    “阿婆,我有點渴了,把您暫時放在這裏,買瓶水喝行嗎?”


    “好啊,小夥子,渴了就快去吧。”老太婆很是善解人意。


    林歲鬆了一口氣,還好這老太婆沒揪著他不放。


    他假裝關心道:“阿婆,我馬上回來。”


    然後,他就逃之夭夭了。


    陳獻越跑,越聽不到身後校服鬼的聲音了。


    “那鬼不會是追岑如歸去了吧?\\\"


    這個想法,讓他稍稍心安了一些。


    ”哎?我這是跑到哪裏了?“


    為了逃命,他一連跑了小半個時辰。


    隻見他的周圍,昏黃的燈光映照,鋪在地上的石板路上。


    婉轉動人的戲曲聲,從不遠處的街道轉角傳來。


    聽到戲曲聲,他就有點打怵,總感覺是鬼弄出的把戲。


    這時,他看到旁邊,有一道穿著白色旗袍的年老身影。


    看到白色旗袍,他心裏又是敲起了警鈴。


    這是鬼嗎?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去觀察。


    畢竟他遇到的鬼,都是穿著旗袍的年輕女子。


    如今見到一個年老的,也許是什麽新線索也說不準。


    觀察下來,他沒有感受到這老人的寒氣,反而周身散發著一種溫婉平和的氣息,令人不由自主地心安。


    於是,他鼓起勇氣,主動走上前去,猶豫試探道:“......您好。”


    老人轉過頭來,露出一張嚴重燒傷的麵容。


    陳獻嚇了一跳,剛要逃走,就聽到老人平靜的聲音。


    “小夥子,有什麽事嗎?”


    陳獻的心髒大起大落,都要犯心髒病了。


    他明白過來,老人是人,不是鬼。


    “我隻是想問問,這晚上這麽冷,您站在這裏做什麽?”陳獻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想去泰安大戲院,但是腿腳走不動了。”


    “泰安大戲院?”陳獻重複一遍,心頭一驚。


    這個泰安大戲院,莫非是他在民國時看到的那個戲院?


    難道,這老人知道些什麽內幕?


    他當即明白,這老人恐怕是劇本安排的一個線索人物。


    他立馬自告奮勇道:“我背您過去吧?”


    “那就謝謝你了,小夥子。”


    他背起老人,往街道轉角處走去。


    經過幾條街後,他看到一個灰色的建築,規模宏大,上麵掛著的匾額上,寫著”泰安大戲院“幾個字。


    “小夥子,你可以為我買一張京劇《白蛇傳》的票嗎?”


    “好。”


    他想的是,盡可能滿足老人的心願,也許就能有機會得知更多的信息。


    巧的是,京劇《白蛇傳》的表演時間,正好是下一場。


    售票人員道:“你買得真及時,這場《白蛇傳》,是我們劇院的最後一場了,以後都不唱了。”


    他問:“為什麽?”


    “因為不掙錢啊,《白蛇傳》已經過時了。”


    原來一切故事,都是可能過時的。


    那些老掉了牙的故事,也隻是一遍遍被“祥林嫂”說起,被人厭倦後,丟在曆史的塵埃裏罷了。


    他們剛進去,隻等了五六分鍾,戲台上就開始表演了。


    也許是時間太晚了,座位上稀稀落落的,隻有十幾個人。


    戲台上,暗黃燈光一打,一道穿著白色戲服的身影,從旁邊的帷幕裏碎步走出來。


    老人看得很是專注,似乎在從這幕戲裏回憶著什麽。


    胡琴聲,二胡聲,梆子聲,交匯在一起。


    戲子的白色衣袖飄動著,富有質感和情感的腔調,油墨脂粉。


    光影交錯,帶著一個時代,像飛馳的馬車一樣,早已從眼前過去。


    陳獻也在認真觀戲,偶爾也側頭觀察老人。


    為什麽老人要看《白蛇傳》?


    這《白蛇傳》裏,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在一個小時後,整出戲要到尾聲時,陳獻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喊聲。


    “張夢瑾在嗎!”


    他回頭,看見門口站著的,似乎是戲院的工作人員,手中拿著一個看上去很有年頭的信封。


    他旁邊的老人緩慢地回頭:“我是。”


    工作人員走過來,將信封交給老人:“這是八十年前,一個人寄存在這裏的,說如果之後有一位名叫張夢瑾的臉部燒傷的女士來的話,就將這封信交給她。”


    陳獻驚訝。


    一封八十年前的信,竟然能完好無損地保存到現在。


    塵封而淒迷的過去,與痛楚的現在,似乎被一根紅線,牽連起來......


    陳獻看到,這封信件上,並沒有任何文字。


    似乎寫信的主人早就知道,收信的人知道是誰。


    也知道,收信的人有朝一日,肯定會回到戲院,看一場戲。


    張夢瑾沉默著,雙手顫抖著,將信封拆開。


    泛黃的信件上,是有些模糊的毛筆字,帶著幾分娟秀。


    看到字跡,張夢瑾的雙手顫抖得更加劇烈了。


    陳獻蹙眉,才能勉強從自己的角度,看清上麵寫著什麽。


    夢瑾親啟: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魂歸故裏,早已死去。


    夢瑾,請允許我這樣最後一次這樣喚你。


    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我,我也一直在怨自己。


    如果能夠再有一次,真希望你沒有遇見我。


    我實在思念你,才有了這封信。


    我一直不敢告訴你事情的真相。


    因為你的愛人——請允許我恬不知恥地稱呼自己為你的愛人,


    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我自己都不會瞧得起自己。


    我本想就這樣帶著所有的悔恨死去,


    可是,我覺得,你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但是我找不到你,


    我隻能寄希望於這裏,我們曾經擁有美好回憶的地方......


    ......


    陳獻艱難地識別著信件上的字跡。


    不僅因為視角,更因為上麵是用繁體字書寫的。


    正當他看到這裏時,老人似乎已經看完了全部內容。


    “嘀嗒......”


    老人的眼淚無聲地掉在信紙上,口中癡愚似的喃喃:“是假的......不是這樣的......是假的......”


    陳獻蹙眉,正要辨認下方關鍵字跡時,戲台上,《白蛇傳》已到了結尾。


    兩位戲子分別站在戲台兩邊,遙遙相望。


    藍衣戲子許仙淒切道:“娘子!”


    白衣戲子白素貞隔空悲愴道:“官人!”


    恰逢這時,老人嘔出一口血來,眼淚直流。


    “孽緣啊......孽緣......”老人重複歎息著,閉上了眼睛。


    “婆婆?”陳獻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輕聲喚道,將手指放在老人鼻下。


    沒有呼吸了......


    而戲台上,大紅色的帷幕,也開始緩緩關閉......


    終是,曲終人散。


    他小心翼翼拿過信紙,信紙卻無火自燃,不過轉瞬,就燒了大半!


    他搶救無效,隻好放下信紙。


    而這時,他的腦海中出現了血字。


    回到酒店。


    他看了一眼身體越來越涼的老人,雙眼緊閉,似乎隻是做了一場無法醒來的夢。


    這封信件,讓他腦中,總有種即將打通黑暗的感覺。


    他覺得,真相,就快浮出水麵了......


    ......


    白依依的雙腳被緊緊地纏縛住,一點點被拖向衣櫃中。


    她雙手拚命地抓弄地板,因為恐懼,眼淚奪眶而出。


    她必須要自救!


    她看到床上邊緣的手機,急中生智,用手用力向上一抓!


    抓到了!


    她急忙翻開手機通訊錄,卻發現,裏麵隻有許青楊的電話號碼!


    迫於無奈,她隻能打給了他!


    嘟......嘟......


    快接電話啊!


    快接電話!


    求求了......


    大概兩三秒後,手機對麵傳來了聲音。


    “喂。”


    “許青楊!快來救我!!!”她絕望地大喊!


    而聽到了許青楊的聲音後,纏在她腳腕上的青絲,漸漸鬆開,重新縮回了衣櫃中,不見了蹤影......


    白依依隨後就發現,自己腳腕上的頭發不見了!


    她狼狽地爬起來,不敢再去衣櫃那邊,繼續大力拍門,甚至拿起椅子去砸!


    可是門就是不開。


    “依依,你遇到什麽事了!”許青楊的語氣十分焦急。


    白依依哭著說:“我打不開門......房間裏有頭發纏我的腳......”


    “你等著!我馬上過去!”


    許青楊立馬穿上大衣,衝出了酒店大門!


    在許青楊隔壁的時鈺和鄧小妹,正在商量如何更好地監視許青楊,就聽到走廊裏奔跑的腳步聲。


    “會不會是許青楊出來了?”鄧小妹猶疑道。


    “出去看看。”時鈺沉吟。


    “依依,你怎麽樣了!?依依!\\\"


    許青楊衝著手機大喊著,卻聽到一陣戲腔。


    “青絲難斷百世債~”


    然後,對麵顯示手機掛斷了。


    他更加焦急地往白依依酒店那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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