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蘆~酸酸甜甜的糖葫蘆~”


    如兒指著從門口經過的賣糖葫蘆的老大爺道。


    “好,我去給你買,你在這裏等我!”我站起身,朝老大爺追去。


    就在我快要追上時,我聽到一陣馬車碾過雪地的聲音,從我旁邊響起。


    就在這時,我的衣領,被一雙手猛地一拽!


    我感到一陣窒息,幾乎要喘不過來氣!


    緊接著,我被拽進了馬車中!


    我感到一種不詳的預感,仿佛我要永遠地失去什麽似的。


    於是,我拚命用四肢掙紮,想要發出呼救聲!


    “救命......!”


    可是,一雙粗糲有勁的大手,死死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看到一張臉上有道刀疤的男人。


    “你也別怪我們,要怪,隻能怪你命苦吧!”


    刀疤男將一粒藥丸,塞進了我的嘴巴裏,又提起我的下巴,強迫我咽了下去!


    我立刻感到頭腦一陣眩暈,意識也開始越來越模糊......


    我會死嗎?


    我還能見到如兒嗎?


    我還能見到母親嗎?


    我還能見到哥哥嗎?


    我不知道。


    等我意識稍微清醒了一些時,我隱約感受到自己被套進了一個麻袋裏。


    頭頂上,有兩道聲音在交談。


    “我剛才偶然可瞧見了,這個麻袋裏的娃娃,根骨可比你給我看的那些好多了!”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響起。


    “哎呦喂,秦師傅啊,你就不要為難我了,這兄弟身上,也是有難處在的!”好像是刀疤男的聲音。


    “我不管!我隻知道,我要是錯過這麽好的苗子,半夜裏我琢磨起來得哭死!”


    “不是我不賣你,實在是有任務在身啊!”刀疤男很是為難。


    “瞧你說的!你一個二道販子,還能結識什麽達官顯貴不成?我懂了,價格沒談攏!我給這個數!”


    “這......”刀疤男動搖了。


    “雙倍!”


    “......行吧!秦師傅,我這是給你麵子,以後可別把我出賣了!”


    “放心吧!”


    “你們兩個,把他抬進戲院子裏!”


    等我真正清醒,慢慢睜開眼睛時,我就看見眼前一個身體硬朗結實的中年男人。


    而我的頭上,還敷著一塊熱毛巾。


    “呦,醒了?”中年男人坐在凳子上,喝了口茶,淡淡瞥了我一眼。


    “我要......回家......”我的聲音無比幹澀,說著便要下床。


    “回家?哼,你敢逃,我就打斷你的腿!”中年男人將茶盞重重放在桌上,冷哼道,“你可是我用真金白銀買下來的!以後,就要賣身還債!”


    我從榻上下來,但身體依然很無力,剛走一步,就癱倒在地上。


    “行了,歇歇力氣吧,這兒是戲院,你以後,就是我泰安大戲院的人了!以後,你管我叫秦師傅,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說一,你不能說二!我得把規矩給你立了。”


    秦師傅上下打量我:“你本來叫什麽名字?”


    “董鏡如。”


    “鏡如,不好,像鏡子一樣,易碎啊!”秦師傅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仔細思量,“我今天剛排了一出戲,是許仙偶遇白素貞那一回,從今兒個起,你就姓許吧,再看你麵如冠玉,就叫許冠玉吧!”


    之後,我被領著進了一個房間,裏麵都是大通鋪。


    裏麵住的,都是和我年齡相仿的孩童,大概有二十多個。


    “你以後,就住這兒!”秦師傅揚聲道,“小福子,這是新來的,你們多照顧照顧他,別給我惹麻煩!”


    “是,師傅。”一個襖子上有破洞的小男孩畢恭畢敬地說。


    等秦師傅一走,這些孩子就將我團團圍住,像看猴子一樣,很是新奇地看著我。


    “你們看他的衣服,居然沒有補丁,料子也比我們的新!”


    “他的鞋子也比我們的好看!”


    “他怎麽長得比小安子還好看?喂,你叫什麽名字?”


    “董......”我將話吞了進去,“許冠玉......師傅給我起的......”


    他們將嘴巴張成一個個的鴨蛋。


    “為什麽師傅單獨給你取名字?我們都沒有姓!”有人忿忿不平地喊道。


    秦師傅對我的特殊對待,讓他們對我產生了莫大的敵意。


    “對啊!肯定是他迷惑了師傅!”


    小福子帶頭喊道:“戲本子不是都說嘛,狐媚子化身女鬼,去誘惑過路的書生,他一定是狐媚子變的!”


    “妖怪!快把你的狐狸尾巴露出來!”


    “對!快點現原形!”


    “對了,你到底是男是女!”


    “我是......男的......”


    “男的?哈哈哈,小林子,小九子,你們聽見了嗎?他說他是男的!”


    “不男不女的,還長得這麽俊,肯定是男妖怪!”


    我感到很難受,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睛裏流出來,但我不想讓他們看見,於是用雙手捂著。


    “我不信,我們扒他褲子看看!”


    我死咬住嘴唇,拚命用雙手護住自己,在他們過來扒我褲子時,嚎啕大哭起來。


    我的哭聲很大,肺裏的空氣全都用來哭喊了,將秦師傅驚動了過來。


    “哪個混球哭這麽大聲!”秦師傅怒衝衝地走進來。


    看到秦師傅進來,那些孩子立刻散開,回歸了低眉順眼的樣子。


    秦師傅看到我在哭,雙眼一厲,像利劍一樣,挨個掃視那些孩子:“怎麽回事!是不是你們把他弄哭的?”


    那些孩子顫顫巍巍的樣子,將頭低下去了。


    “小福子,你說!”


    “師傅!是他自己想家才哭的!不關我們的事!小林子他們都可以為我作證!”小福子大聲道。


    我哭得更凶了。


    “許冠玉,你說!”


    聽到不屬於我的名字,我差點沒反應過來。


    “他們......他們要扒我褲子......”我邊哭邊說。


    小福子眼神心虛地閃了一下,但還是外強中幹道:“他撒謊!撒謊不長個子!”


    秦師傅冷笑:“小福子,你以為我四十多年的飯白吃了?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去外麵罰站,站兩個時辰!”


    “師傅!外麵冰凍三尺,我會被凍死的!”小福子哀求。


    “滾你媽的蛋!以後誰再給我惹事兒,小福子就是下場!”秦師傅指著小福子,眯著眼睛看向四周。


    孩子們瑟瑟發抖,頭更低了。


    “師傅......”


    “滾出去!”


    “是......”


    小福子喪然地走出去,臨走前,怨恨地看了我一眼。


    雖然秦師傅是為了秩序,但也確實為我主持了公道。


    我打心眼兒裏感激他。


    但哭得依舊收不住。


    “別哭了!憋回去!”秦師傅厲聲道。


    半夜的時候,我聽見小福子回到了房間,偷偷捂在被子裏哭泣。


    第二天,我看見小福子的雙手和雙耳,都是紅腫的一大圈,都有些凍爛了。


    之後的日子,我偷偷找了幾個夜晚,想要偷著逃出去。


    可每次還沒出戲院,就被秦師傅揪回來,挨上一頓毒打。


    長此以往,遍體鱗傷的我,失去了逃跑的欲望。


    不過,我一直期盼著,母親和哥哥會來把我接回去,期盼見到如兒。


    但日子一天天過去,寒來暑往,他們就好像失蹤了。


    我一天天地失望,最後,就不再有希望了。


    時間長了,我甚至忘記了他們的名字和樣貌,每天都很累,晚上倒在大通鋪上就睡得死死的,根本沒有任何一絲力氣去盼望。


    就這樣,我在戲院裏,每日跟著秦師傅練習基本功,學唱戲。


    “把你們的腰,都給我拱起來!”秦師傅拿著一根長長的戒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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