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悄然穿透了半開的窗欞,細碎的光影在屋內輕輕搖曳。


    沈楓宇坐在床邊,輕撫著容瑩心柔順的發絲,臉上滿是柔情與寵溺。


    他低語道:“心兒,蕭逸凜最近有所行動。你知道是為何嗎?”


    容瑩心聞言,秀眉微蹙,嘴角不經意間微微下彎。


    她輕輕掙開沈楓宇的懷抱,轉過身去,凝視他,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悅與嗔怪:“幹嘛提那個晦氣的家夥?他怎麽行動都無法觸及到我的地位。”


    沈楓宇眼底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陰暗,片刻他伸出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指尖摩挲著,望著她逐漸變得迷蒙的眸子,他勾唇淺笑。


    “心兒。你要提防蕭逸凜,畢竟此人一心想著將天鳳女在中洲的地位給磨滅。還有,中都使者何時和我見麵?”


    聽到沈楓宇的話,容瑩心就明白他的目的,不過無礙,她本來就是打算幫沈楓宇的,且他的話也給了她一個警醒,得盡快抽容素的血才行,不然沈楓宇總有一日會因真的天鳳女而離開她。


    唯有真的天鳳女死去,她這個假的,才會真正變成真的。


    “兩日後,我已經和使者說了。使者也答應見殿下了。殿下難道現在就隻想著這個嗎?”容瑩心委屈地看著沈楓宇,媚眼如絲,雙手攀著他的肩膀,整個人軟綿地靠過去。


    她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樣,眼神中閃爍著挑逗與依賴,臉頰上,一抹緋紅悄然暈染開來,恰似初綻桃花的羞澀與嬌豔。


    沈楓宇的呼吸突然變得沉重,眼中的情欲翻湧不止,他猛地低下頭,觸碰著她的臉頰。


    月光下,兩人的身影緊緊相依,糾纏在一起,彼此的氣息在寧靜的夜色中交融。


    ——


    本在沈楓宇提醒之後,容瑩心已經安排了人去盯著蕭逸凜,可怎麽也沒想到中都使者突然召見她。


    容瑩心不由心裏有種不安的預感,緊張地去到了東都之外的一處隱秘山洞裏。


    剛要進去,就被人給擋住了路。


    見一個侍從擋了她的道,容瑩心頓時勃然大怒,狠狠甩了對方一個耳光。


    那清脆的聲響,在靜謐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仿佛是春日裏第一聲驚雷,震得周遭的空氣都為之一顫。


    “放肆!連我的路也敢攔?活膩了是嗎?”


    侍從左臉紅腫了一片,但卻未見他有絲毫的動搖與畏怯,隻低垂著頭顱,眼神中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堅韌與木訥:“使者大人讓天鳳女大人先稍等一下,大人還在忙。”


    容瑩心壓抑著怒火,雙手緊握成拳,眼中寒光閃爍,內心不甘,若不是她還需要用到中都使者,她早就動手殺了此人!


    隱忍著怒氣,站在外麵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就在她那憤怒已達頂峰,想著要破門而入之際,裏麵才悠悠傳來了一道略微蒼老的聲音。


    “瑩心。進來吧。”


    終於聽到了召喚,容瑩心緩緩鬆開了緊握的拳頭,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冷笑,冷冷看了眼侍從,隨後大步朝裏麵走入。


    屋內,嫋嫋升起的煙霧輕紗中,彌漫著淡淡的焚香氣息。


    幽靜深邃的殿堂中,一位老者悠然端坐在蒲團之上,周身似乎被一層淡淡的超脫之氣所環繞。


    他閉目凝神,宛如入定的高僧,身著一襲曆經風霜卻透著不凡韻味的長袍,一頭斑白的發絲未經刻意梳理,隨意地披散在肩頭,為他平添了幾分仙風道骨的氣質。


    歲月在他臉龐上爬滿了溝壑,給他鋪滿了風霜的痕跡。


    這時,他緩緩睜開了那雙透著智慧,仿佛能洞悉世事的眼睛,看向了容瑩心。


    被這麽一看,容瑩心那憤怒的火氣驟然就被滅了,還有點惴惴不安,這個老頭,她總是無法正麵和他對上。


    每回一對視他的眼睛,總覺得快要被他給看穿心裏的想法。


    “使者大人。不知叫我過來所為何事?”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疑,容瑩心還是不得不對麵前的老者保持著恭敬的態度。


    老者沉默地看著容瑩心,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那雙看似滄桑卻充斥著如同老鷹般銳利的眼眸,此刻正靜靜凝視著她。


    她已經平複下來的心再次緊張地懸了上來。


    “大人?你召見我,應該是有重要的事?”容瑩心強顏歡笑地硬著頭皮再次詢問老者,心裏的不安加重了點。


    就在她已經壓不住心口的憤怒,打算先下手為強的時候,沉默的老者終於緩緩開口。


    “後日。舉行天鳳女儀式。”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容瑩心震驚在原地,她有些慌亂,瞪大眼睛看著老者,即便怎麽壓抑還是無法掩蓋她的驚慌。


    “大人,你不是說過得等疫症過去之後再開啟儀式嗎?現在百姓還深陷疫症困頓中。如此倉促,會勞民傷財,而且。”


    老者平靜地打斷了容瑩心那看似為百姓著想的托詞,用著不容置疑的口吻重複一遍方才的話語,甚至語氣還加重了些。


    “後日,舉行天鳳女儀式。你且去準備。下去吧。”


    顯然對方已經下定了決心,容瑩心咬著下唇,眼底漫上了一抹陰鬱。


    老者淡淡看了眼她,那一眼自帶無法抵擋的威壓,那是渾厚的內力碾壓,她差點沒能喘過氣來。


    “我,我這就去準備!”她急忙後退,才覺得那股強大的壓迫感沒那麽大,捂著的胸口起伏不斷。


    剛想走,卻又想起了答應過沈楓宇的事情,她掂量著便問:“大人,之前您答應過與北洲太子見麵的事。”


    容瑩心有點擔心這老頭會食言,已經開始思索其他方法幫沈楓宇引見。


    下一刻,老者閉上了眼睛,淺聲說:“待你天鳳女儀式結束之後,便可安排北洲太子和我的會麵。”


    老者如此看重天鳳女儀式,且還提前了,容瑩心攥緊了衣擺,指尖因為她用勁而泛白,也渾然不覺。


    “是。”


    仲有不甘,容瑩心暫時也無法置喙老者的命令,她轉身離開時,滿臉戾氣。


    隻要等她徹底成為天鳳女,定要讓這個該死的老頭身上討回所有被他百般刁難的恥辱!


    在容瑩心離去後,一個身影從一座精致的木雕屏風後麵走出。


    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卻和老者有幾分相似,特別是那雙犀利冷銳的眸子,宛若荒野最敏銳的獵豹。


    “我已經和沈大皇子取得了聯係,那邊已經找到了真正天鳳女的情報。師父,這個無恥放蕩的女人,企圖蒙蔽天神,蠱惑百姓,定要在儀式那天讓她接受該有的懲罰!”


    老者緩緩睜開眼眸,方才明銳的光澤,此刻卻黯淡了不少,還透著些許疲憊。


    “的確需要戳破此女陰謀,她竟敢還要蠱惑陛下和北洲合作,掀起這天下之亂。”


    無須子憤恨地捶了一下牆壁,咬牙道:“若不是陛下一直護著此女,且我們沒有找到可以證明此女並非天鳳女的證據,此女早就該被陛下舍棄了!”


    老者抬眸看向窗欞,透過窗,望向遠處的青綠竹蔭,輕歎了一聲,麵容上的溝壑似乎也跟著灰暗了不少。


    “我占卜無數次,都證明此女乃天鳳女,是中洲之國本,可此女通過天鳳女試煉都要三次才完成,就差一個儀式,她也以身體不適為由,推三阻四。”


    無須子猛然斷言:“我多次觀察她,她肯定不是天鳳女!曆年來的天鳳女慈悲為懷,為天下蒼生甘願舍生取義。而她明麵上帶著虛偽的仁善麵具,背地裏總在欺辱比她身份低微的侍從奴婢!”


    老者沉默片刻,而後抬手,製止了無須子的話頭,淡聲說:“等儀式那日後,一切就會見分曉。誰是天鳳女,皆會水落石出。”


    見老者已然有打算,無須子也沒有再謾罵著容瑩心,想了想,又問:“師父要不要見一下沈大皇子那位天鳳女?”


    簡短的靜默,唯有外頭淡淡的晚風吹蕩著林蔭的樹葉,發出颯颯的聲響。


    不久,老者才回了一句淺聲:“不了。”


    無須子明白老者所為,大概是心力交瘁,自從接回了容瑩心這位天鳳女,師父就一直閉關占卜,每一個卦象都模糊不清,偶爾指向又明確在容瑩心身上,可下一個卦象又開始飄忽不定。


    師父已經無法再占卜了,占卜對於他的壽命有所影響,每一次占卜都在消耗他的命數。


    有些擔心看著已經閉上雙眼的老者,無須子淺歎著轉身離開。


    ——


    渾身抽痛,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容素好像躺在床榻之上一個光陰之久,身體沉重得仿佛是被好幾座大山壓著一般,無法動彈。


    這種感覺很難受,也很不安。


    這時,她聽到了熟悉又有點遙遠的聲音。


    聲音低沉透著一些疲憊,低磁地在不遠處響起。


    “怎麽還沒有醒過來?”


    “這藥有一個緩和毒性的作用。禦醫也說過了,明日大約就醒了。”


    “好。”


    “你要我做的,我已經做了。你的這位紅顏當真能為我所用?這藥我可是求了許久陛下才得來,甚至還犧牲了我極其有價值的東西,我的藥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用的。”


    聽到這,容素滿心疑惑,這個男聲是何人?他們在說什麽?


    “你的事,我肯定會幫你。中都使者不也已經答應了開啟天鳳女儀式了。”


    什麽?天鳳女儀式要開啟了?


    “我隻是沒想到沈大皇子你的勢力已然蔓延到了中都,竟然能讓那個老滑頭信了你的話。”


    “蕭國師隻要等,等到儀式那日,你要的自然會得到。”


    蕭逸凜沉默了下,而後帶著不解反問:“你究竟有什麽辦法可以讓這位姑娘成為天鳳女?天鳳女可不是一般人就能當的。不然那老滑頭也不會找天鳳女找了十幾年。”


    沈裴清並沒有立刻回答蕭逸凜的話,停頓了片刻,不知給了什麽蕭逸凜,蕭逸凜似乎有些吃驚,而後他就大笑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在聽到開門聲的時候,容素神經都有點緊繃,還有滿心滿腹的疑問,想要去問沈裴清。


    蕭國師是誰,她為何會變成這樣,他又是如何知道她是天鳳女的?


    種種問題攪得她腦袋發痛,想要去問,可眼睛怎麽也睜不開。


    現在的她隻有腦袋是清醒的,可是身體宛若沉眠的蛟龍,如何都無法蘇醒。


    正焦急之際,感覺到她的手被人給輕輕握住,那寬厚的溫度正包裹著她。


    耳畔邊是低淺又溫柔的嗓音,帶著繾綣和柔情。


    “小素。快些醒過來吧。隻要你醒過來,就算是我代替你受這種苦也沒關係。我多麽希望躺在這裏的人是我。”


    他說著說著,聲音開始變得顫抖,甚至可以聽出了一絲哭音。


    容素詫異著,雖然睜不開眼睛,可是她可以感受到,可以聽到,他在哭嗎?


    為何他要握住她的手哭,她死了,他應該不會在意才對。


    還是因為自己還有用處吧,因為她還沒有徹底幫他做最後一味藥嗎?


    聽著他悲傷的顫音,容素心裏莫名不好受,很想快點醒過來,給他一巴掌,讓他別再在她麵前流露這種表情了,不然她真的會瘋。


    這種感覺太糟糕了。


    之後,沈裴清好像是被木頭叫離開了。


    門外似乎也還有人站著,大概是在看著她吧。


    所以她究竟是為何會變成這樣的呢?


    緩緩回憶著,似乎回想起來了,當時她好像是手掌被玉蘭的簪子給戳破了。


    那簪子有毒。


    已經想明白是什麽回事後,她嚐試動了動手指。


    也許真的是像那蕭國師說的那樣,解藥有一段時間的緩和藥性。


    過了大概一炷香,她感覺她能動手指了,緊接著就是整隻手,再接著是一對手。


    最後她再試著睜開眼睛。


    皺著眉頭,緩緩睜開眼睛,視線時而灰白,時而漆黑,又時而有昏黃的光芒照射進來。


    不太適應下,她眨動著眼睛,好一會才慢慢適應下來。


    可當她完全睜開了眼睛,猝然間與一對幽深陰鷙的眼眸相遇,那眼神如同深淵中徘徊的怨靈,帶著不散的怨念與冷冽的寒意。


    這一刻,周遭的空氣都似乎凝固,時間也為之停滯,剛要反應過來,容瑩心就冷笑著一抬手,一道類似白光的東西從她的手心朝自己射過來。


    容素驚訝地睜大眼睛,那白光的東西猛地將她整個人籠罩住。


    在她接觸到白光的時候,她原本已漸趨清明的意識,瞬間變得朦朧而迷離。


    最後她伸出手想要去抓著空中的什麽,卻什麽也抓不住,隻有她指尖輕輕劃過的軌跡,以及那無聲的呼喚,回蕩在靜謐的空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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