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有被修女推為新神的價值嗎?


    這個問題陳浩隻思考了兩秒鍾就得出了答案:“我個人覺得我還是蠻有價值的誒。”


    千麵之神沉默了。


    祂平靜如古井深潭的眼眸中泛起層層漣漪,懷疑、不解、好笑、不屑……一圈圈不同的情緒在祂眼中蕩漾開,最終回歸平靜。


    “看來是我太久沒和新世代的年輕人打交道了,我們沒什麽可聊的了。”千麵之神漠然道,“讓我祝願你們能活過今天吧。”


    這一席話瞬間讓陳浩和千緊張了起來,千麵之神見狀,古怪地一笑,否認道:“不必焦慮,我可不敢在幽穀戰神在頭頂上時破壞她的計劃。”


    “所幸,她要殺的人不止我,而名單上比我膽大的人比比皆是。”


    千麵之神最後變成一個全身關節嘎嘎作響的獨眼老嫗,站在他們麵前,伸手替陳浩彈去肩頭指甲蓋大小的蜘蛛。


    祂僅剩的渾濁眼珠裏閃動著別樣的光彩,鼻腔中發出類似於“嗬”或“哢”的怪聲。


    陳浩寒毛倒豎,極力扭頭翻看衣領是否藏著蟲卵。千幫他抖著外套,安慰道:“別緊張,樹林蟲子就是多,要不你……”


    枯枝折斷的聲音掐住了千的話,一位頭頂奇特的白色蜘蛛形狀禮帽的女士麵帶微笑,邁著輕盈的步伐向他們走來。


    她的肌膚呈現出近於灰色的白,深青色的長發高高挽起,眼眸與嘴唇鮮紅如血。她身上套著意見肩部廓形誇張的緊身長裙,裙子細密的織線在自然光下閃爍著星點綠光,好像是毒蛛吐出的絲線。


    “這是千麵之神嗎?”不明情況的千問道,“我還以為祂隻能幻化樸素的造型呢,這個形象看上去,有點,太有想象力了。”


    陳浩長長地“呃”了一聲,用一種漂浮的語調說:“我覺得,她可能是千麵之神說的那個膽子比較大,又正好登記在修女的死亡筆記上的人。”


    千翻了個身,躲到鬼杉樹後,隻露出半個頭,低聲追問:“你確定嗎?我是說,你有看到過修女的死亡筆記,已經死亡筆記上記了哪些人嗎?”


    “她的死亡筆記隻存在她的腦子裏!我確定是因為拍賣會上她指著這頂蜘蛛帽子說,嘿,看到蛛女了嗎,一會順手做掉她。而且以她的德行,不做掉蛛女,我們的名字估計也會登上她的死亡筆記。”


    他自顧自地絮叨著,全然不曾注意千的臉色在他說出“蛛女”二字後變得慘白。


    “你說的不會是那個‘蛛女’吧?”


    “哪個蛛女?”


    “就是那個,書上的蛛女!”


    陳浩把記憶中教科書裏所有帶“蛛”或“女”的關鍵詞都搜了一遍,還是摸不著頭腦:“哪本書?近代曆史學?社會學?戰爭史學?”


    “哥們我說的不是教科書,是恐怖故事集。你小時候媽媽沒用蛛女的故事嚇唬你聽話嗎?”


    “我是孤兒啊,還是記憶七零八落的孤兒。”陳浩攤手道。


    -


    由於真正的蛛女就站在他們麵前不到十米的地方,千隻能長話短說。


    簡單來講,蛛女是廣泛流傳在君洲南部地區的一個恐怖傳說。


    關於她的故事有許多版本,有人說蛛女是蜘蛛孕育出的人形鬼胎,有人說她是被蜘蛛詛咒的無辜少女,也有人說她是一個從未被正式收錄進冊的蠻族種類。


    真相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個版本的故事都明確指出蛛女以人的血肉為食。


    “不過每個家長都會根據情況把這一點稍微潤色一下,比如跟我講故事的管家奶奶說的是蛛女會優先吃掉不喜歡午睡的小孩,我一個朋友的媽媽說蛛女會吃點數學不及格的人。”


    千停頓了一下,忽然問道:“你這次期末數學及格了嗎?”


    “好像沒有……”陳浩痛苦地抱住自己的頭,“這次回來還要補考——如果我們回得去的話。”


    談到補考,千的表情也有些痛苦。他看向蛛女,說:“我希望你不是真的喜歡吃考試不及格的人……實際上及格的人腦子更有營養,不及格的腦子是垃圾食品,吃了對身體不好。”


    似乎是終於受不了他們沒頭沒尾的囉嗦,蛛女摘下了手套,不屑的說:“我不是僵屍,我吃肉喝血,但我不吃你們的腦子。”


    “不過非要說,我偏好吃15-25歲的男人。”她說著,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唇。


    “呃,這個……”陳浩用肩膀擂了下千,“元芳,你怎麽看?”


    “我看我們完蛋了。”


    “我同意豎瞳小帥哥的話,你們完蛋了。”蛛女說罷,肚臍的位置猛然吐出數十道胳膊粗的絲線,在鬼杉的枝杈間纏繞,織成一張巨網。


    陳浩和千被困在蛛網中心,進退不得,必須極小心地克製動作幅度才能避開蛛絲。陳浩右手空握召出無雨,試圖挑斷蛛絲,卻引得整張蛛網顫動起來,隻好暫時停下。


    “說真的,沒想到有一天我居然會共情蚊子。”


    “別忙著共情蚊子了,你快用天火把蛛網燒斷,不然過會我倆得跟過去十幾年拍死的所有蚊子一起去閻王麵前表演罪孽寬恕合家歡!”


    陳浩當然不想下地獄演這爛俗劇情,然而早先儲存在無雨中的天火已經所剩無幾,頂了天也隻能再用個一兩次。


    毫無疑問,蛛女不僅能吐蛛絲也能吐蛛毒,現在用天火燒了蛛絲待會就沒有辦法解決真正要命的蛛毒……


    等會,將他們困得動都不敢動的蛛絲似乎也是個要命的問題。


    陳浩絞盡腦汁,想來想去怎麽看橫豎都是個死字,幹脆放棄思考,以胡來應萬變。


    他升起大霧,在霧氣擴散開前盯準了蛛網每個繩結的位置,打算用天澤之劍割斷繩結,一舉破壞蛛網。


    問題在於,成功破壞蛛網後,蛛女需要多久重新織起這樣的網?破壞蛛網後,他們要怎麽應對蛛女?


    他本想在行動開始前和千串通一二,哪知一轉頭竟看見這位大爺居然蹲在那翻花繩,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專注在靈術發揮上的心神一散,節奏就亂了套。迷霧大起,如流水穿梭在林間。


    驟然而起的白色濃霧也幹擾了千,他手一抖,掛在食指上的一條黑色影線滑落,與其他線條攪在一起,生成一個與他料想完全不同的空間漩渦。


    千用氣音罵了聲娘,朝著可能是陳浩的方向低吼道:“你霧一定要放這麽大嗎?”


    “你一定要在這個時候玩翻花繩嗎?還是你也買了很全麵的保險?”


    “你懂個屁!那是這個靈術的釋放方式!因為這死霧它失敗了,現在有一個網球大小的空間破洞像陀螺一樣在我們周圍轉,隨時可能給我們一刀!”


    陳浩聽了,完全不擔心,反而流露出喜色:“你那個陀螺能不能切割蛛網?”


    沒等千回答,他們身邊的蛛絲忽然劇烈震顫起來,白色的絲線被拉伸到極致,變成半透明的薄刀片,抵在他們身周,發著寒光。


    直到此刻陳浩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他看不見迷霧中的人和事,但蛛女可以通過蛛網感知獵物的一舉一動。


    大霧困住的隻有他們自己。


    來不及多考慮,他立即將彌漫的霧氣盡力收攏拉回,轉變靈力構架改為天澤之劍。


    繃緊的蛛絲扭轉平切向他的咽喉及四肢,凝結一半的天澤之劍以粗糙的形態釋放;無雨透明的劍身中再度燃起白金色的火焰,從劍尖綻放開,咬住蛛絲席卷整張蛛網,驅散濃霧。


    長短不一的水劍落下,融入跳動的火焰中,成為天火全新的燃料。


    陳浩站在火網中央,注視著被天火追索的蛛女,享受著獵手與獵物身份交換的寶貴一刻。


    蛛女切斷連在肚臍上的蛛絲,頭上的帽子忽然活了過來,順著她的臉頰爬下來,吐出一張鮮豔的紅色蛛網,扼住了天火蔓延的勢頭。


    好煩,為什麽不能痛快點死掉呢?


    這個想法冒出的瞬間,陳浩自己也被自己陰暗的思想嚇了一跳。他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抬頭卻看見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站在火中,向他招手。


    “你希望我痛快地死掉嗎,阿浩?”


    溫柔的女聲伴著樹木燃燒的劈啪聲從火中飄出來,影子的臉也逐漸變得清晰。


    趙海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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