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藝課的插花作品是有一個小籃子當底托的,所以作品大致上看起來像花籃,隻有一個人的與眾不同。


    王大爺的作品“老王的人生”,完美呈現了他抽象的人生態度。


    他拎著花籃出校門,把它塞給兒子小王。


    小王看著那個比他人生規劃還亂七八糟的花籃,憋了半天隻說出來一句話:“爸,你在學校撿垃圾了?”


    實在不怪小王認不出來,王大爺的花籃裏塞著花、草、樹葉、還有羽毛和塑料紙。


    王大爺激動地一蹦三尺高,“這是我創作的藝術品,你懂不懂什麽叫藝術?”


    王大爺扯著小王,強行給他介紹花籃的內部構造。


    “你仔細看看,這個是玫瑰花。”王大爺指著其中一朵振振有詞。


    “你確定這個東西是玫瑰花?”


    “它為什麽是綠色的,中毒了嗎?”小王默默替玫瑰花默哀三秒。


    “這是創意,你懂什麽。這是我特意去國畫班‘偷’的老傅的顏料染的綠玫瑰。”


    “你知道綠玫瑰的花語是什麽嗎?”王大爺激動地為自己辯駁。


    “不知道,我沒見過綠玫瑰。”


    小王老實地搖搖頭,發現還沒幹的顏料沾了他一手。


    再看王大爺同樣被顏料染的“五彩斑斕”的手,氣不打一處來:“先別管什麽花語,你先給我一張紙,讓我把手擦擦。”


    王大爺哦了一聲,在自己扔的亂七八糟的書包裏翻出來一張皺巴巴的卷子,“沒有衛生紙了,你湊合著用。”


    “你聽我說完,綠玫瑰的花語是‘綠色心情’。”


    “你知道‘綠色心情’是什麽嗎?”王大爺追問。


    “不知道。”小王低頭認真擦自己的手指。


    “你連‘綠色心情’都不知道?”


    “不知道也沒關係,現在往右拐,走五十米去學校旁邊的小賣鋪裏,給我買一個綠色包裝的冰棍,你就知道了。”


    “現在才3月份,你就要吃冰棍?牙不想要了。”小王終於明白過來老頭在套路自己。


    “我不怕,橫豎都是青春沒有售價,門牙一下掉倆,早吃早享受。”王大爺已經帶頭衝向小賣鋪了。


    “你在學校偷偷練體育了,怎麽跑的比我還快?”小王把手裏的紙扔進垃圾桶裏,氣喘籲籲地追上王大爺,沒注意到那張被染綠的紙上赫然六個大字:“物理家庭作業”。


    ……


    第二天,王大爺迎來了他人生中非常脆弱的一天。


    上午,於老師要給他算弄壞黑板的賬。


    下午,還有種植班的課。


    他的生菜剛長出小苗,才誕生十幾天,就不幸歸西,屍體還躺在冰冷的地裏,王大爺還沒想好怎麽跟老師解釋。


    他早上試圖耍賴不去學校,小王看穿了他的小伎倆,起了個大早,連人帶包把他送到校門口,目送他進學校。


    王大爺避無可避,隻能先去修他的黑板。


    黑板是智能黑板,中間是顯示屏,兩側是黑板。


    王大爺打鬧時把一側的黑板撞掉了,他在教室的角落找出工具箱。


    黑板是通過膨脹螺絲固定在牆上的,安裝不難,就是有點重。


    “哥幾個,來搭把手唄。”王大爺一個人搬不動,向其他四大金剛發出支援請求。


    “老王,等一會兒,我抄完作業就來幫你,於老師上課要檢查。”李大爺把嘴裏的包子就咽下去,急忙去拍周大爺。


    “老周,你物理作業寫了沒?借我抄抄,十萬火急。”


    周大爺從抽屜裏裏拿出一張洗臉很幹淨的白紙,“我忘記帶回家了,還沒寫,你要不?”


    李大爺急地又去扒拉張大爺:“老張,你寫了沒有?快拿來讓我看看。”


    張大爺不情不願的拿出自己的作業,“寫是寫了,但是我寫的不一定對,你別全部照抄。”


    “別管對不對,我先寫。”李大爺感激萬分。


    王大爺後知後覺:“還有物理作業?我怎麽不知道?我連卷子都沒見到。”


    劉大爺急匆匆地衝進來通風報信:“各部門注意,於老師來了,抄作業的先停一下。”


    “什麽?他今天怎麽來的這麽早?”把黑板抬到一半的王大爺接連受到驚嚇,手一抖砸到了腳趾頭,疼的嗷嗷叫,慌不擇路,一頭撞上剛進門的於老師。


    “什麽情況?王叔你要‘偷’學校黑板呀?”


    “這是咋了?你捂著腳幹什麽?”


    於老師驚慌地扶住王大爺。


    王大爺體會著腳趾連心的痛苦,朝於老師伸出手:“快,送我去醫務室。”


    其他四個大爺反應迅速,兩個人抬胳膊,兩個人抬腿,架起王大爺衝出門,隻留於老師在風中淩亂。


    ……


    與此同時,剛在公司樓下停好共享單車的小王被一個電話叫到了學校。


    上樓的時候碰見了抱著十幾個小花籃的林晴嵐。


    林晴嵐的花籃是阿姨們送的,一個個配色精美、小巧可愛,跟王大爺的“狂野派”截然不同。


    小王來不及感傷“人類的悲歡並不相同”,著急朝林晴嵐喊:“林校長,快帶我去醫務室。”


    一陣兵慌馬亂之後,廖叔之前的輪椅又一次派上了用場。


    方醫生宣布診斷結果:“腫了沒破皮,不放心的話可以去醫院拍個片子,看骨頭有沒有問題。”


    “那個……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坐在輪椅上的王大爺弱弱舉手,眼裏包含期待。


    “下午的種植課我能不上嗎?”


    了解完前因後果的小王遞過來一記眼刀,朝林晴嵐道謝:“林校長、於老師麻煩你們了,我帶我爸出去看看,沒什麽大問題的話,吃完中午飯把他送回來,絕對不會耽誤上課的。”


    說完不顧王大爺的哀嚎把他帶走了。


    其他四個大爺走在回教室的路上,突然琢磨出不對勁了。


    “老王沒寫作業,但是他不用上物理課了。”


    “我也沒寫作業,可是我還要上課。”


    “我能不能現在生一個不大不小可以不上物理課的病。”


    於俊義悄無聲息地接上李大爺的話:“不可能呦,我都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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