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花猜測這兩個豬肘子是洗碗工拿的,聲音很小,就是姑侄倆私下裏交談。


    “為什麽?”宋大虎不解地追問。


    “因為時間,晚上留到最後的是哪些人?”宋春花問道。


    宋大虎對這些事情還是比較熟悉的:“幾個大廚,熄了火就走了,留到最後的是我們這些幫廚和雜工——洗碗工確實走得比較晚。”


    “莊相軍想出那麽個主意,就是看你們這些年輕人走得晚,能藏住了,那也就是說,如果要在晚上把豬肘子還回來,中午休息完就要把它拿到廚房來了,之後晚上走的時候,才能還回去東西。”宋春花說道。


    宋大虎眼睛一轉:“還真是。”


    “廚房就那麽大地方,倆豬肘子沒那麽容易藏好,雜工和幫廚都沒有自己特定的固定位置,但是洗碗工有,那邊水池子那麽大,時不時一堆泡沫弄出來,基本沒人靠近,他要藏能藏得住。”宋春花說道。


    宋大虎若有所思地點頭:“是誒,我看衛昌他平日裏是不怎麽吃肉,自己也不喜歡吃肉,所以那豬肘子一口都沒咬。”


    宋春花笑了,宋大虎這就屬於以己度人了,他要是偷了豬肘子,一定會自己吃點的,留不了太久。


    “當然,這也隻是我猜的,實際上怎麽樣,莊相軍不打算多說,那咱就別開口,東西還回來了,這事情也就翻篇了,知道嗎?”宋春花說道。


    宋大虎連連點頭。


    “這件事情,說到底你還得感謝人家送貨的,莊工要是真倒打一耙說東西是你偷的,賴著你賠,你也沒處說理去,這次弄了這麽一出,東西回來了,你也占理了,他是在幫你——回頭發了工資,給人買兩條煙表示一下感謝,知道嗎?”宋春花說道。


    宋大虎有點不情願的樣子,但他也知道這是自己需要學習的人情世故,跟著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以及之後,在與人交往上靈活著點,多跟人說兩句話,也不至於在被人誣陷的時候孤立無援,不僅僅要專注於學習,人情世故這些東西也得考慮一下,別長了個腦子光知道吃飯。”宋春花絮叨著他。


    話說出口,宋春花自己都不由得笑了,她感覺自己帶孩子,也變得跟二嫂一樣,越來越能念叨了。


    這件事情平安過去,宋大虎也跟人熱絡起來,宋春花鬆了口氣。


    她今天,又看到那個找茬的人了。


    那人偷過東西,真是之後不來,宋春花也拿他沒辦法,但是這一而再、再而三地占過便宜之後還不死心,宋春花可就要考慮考慮怎麽收拾這人了。


    男人還是挑著人不多的時候要進來,宋春花提前看到了他,湊近跟王經理開口:“王經理,那個麻煩的客人又來了,真不想見到他,希望他這次別鬧事兒。”


    王經理抬頭一看,可不是那人,他最討厭別人惹他、占他的便宜,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麵露凶光地抬眼看人。


    那人透過窗戶看見飯店裏的王經理,也是一縮,似乎有點害怕。


    “算了,王經理,飯店大廳這邊不好起衝突,驚擾了其他顧客就得不償失了。”宋春花開口勸了幾句,站起身來,“我出去跟他說聲,別總是在這裏占便宜了,你也別生氣,咱各退一步,別讓對家看了笑話。”


    宋春花說著走出門了,跟男人開口說道:“我們王經理脾氣不好,上次你來鬧事兒,記住你了,現在正盯著你看呢,別來自討沒趣了。”


    男人猶豫了一下,看向飯店裏姿態凶狠的王經理,不健壯的身體打了個寒顫。


    “快走吧,每次來得這麽早,我們後廚那邊還忙著卸貨呢,有手有腳的大男人幹點啥不成,咋非得為了口飯吃騙吃騙喝的?”宋春花念叨著。


    男人看著一臉凶相的王經理,確實是不敢進去了,卻聽到了宋春花口中那句“後廚卸貨”,眼睛提溜一轉。


    人是很容易產生路徑依賴的,在某個地方偷東西成功,得手一次,就很容易記得那種感覺,很容易走上再犯的道路,男人在後廚拿到的東西賣了個好價錢,他想起那時偷竊得手的感覺,不由得眼睛一亮,下意識地想重複那時候的所作所為。


    還有人在後廚卸貨——那會是更多的東西!


    男人搓了搓手,麵上假意告別了宋春花,轉頭往後廚的方向走去。


    宋春花回了大廳,露出了笑容:“行,已經把人勸走了,也希望他以後別來了。”


    接下來的事情,隻要等著就行,宋春花說那些話,也隻是一個小嚐試,給男人一個小小的暗示,那男人之後做什麽,她其實管不著。


    宋春花心態放平,知道真被偷走的東西、尤其是被陌生人偷走的東西,本身就很難追回來,一個簡單的小嚐試,那個人怎麽做,對宋春花都沒有壞處。


    果不其然,當天中午,後廚那邊響起了一陣鬧事兒的聲音,說是有人偷東西給抓住了。


    這兩天剛丟了東西,正是人人自危的時候,沒有定數的雞鴨魚肉都少有人敢摸走一塊,成數量的大件東西更是看得緊,完全少不得。


    這時候,竟然有人悄摸到了後廚,在卸貨的時候動手,那可真是膽兒肥了!


    卸貨的時候可有莊相軍在旁邊看著!


    宋春花不知道,莊相軍其實是個退伍的士兵,打過真槍的那種,往那邊一坐就是幾分不好惹的氣質,整個後廚的人都信他,幹點啥壞事都不會在他眼皮子底下幹。


    偏是這個男人,天時——趕上了偷東西的嚴打時期,地利——正好是後廚最顯眼的地方,人和——莊相軍可在一旁看著呢。


    就這麽當眾被抓了,全廚房都驚異於他的勇氣。


    不少人都跑過去看熱鬧,驚動了前廳的服務生,還驚動了食客,有熱鬧誰不願意去看,頓時,連飯都顧不上吃了,一窩蜂地往後邊張望,口口相傳這個故事。


    宋春花想擠進去看戲,又發現攔在她麵前的人太多了,她由不得氣沉丹田吼出來一句:“讓一下,我看那裏麵的那個人有點眼熟!”


    旁人一聽她這麽說,以為她是小偷的親戚,立刻讓出一條道來,讓宋春花進去了。


    “你,你是……”宋春花看著那人,露出一點震驚,“你還沒放棄占小便宜?”


    “不,這都不是占小便宜了,你這是偷東西啊!”宋春花被推到人前,開口說了幾句。


    小偷認出了宋春花,指著她說:“你,你是前廳那個服務生……”


    “你來我們店裏占了好幾次便宜了,給了你多少東西,你還不知足?”宋春花開始數落小偷之前的不是,什麽故意偷走了他們的筷子勺子、坑著他們免單一次、借口菜鹹了要了塊甜品——總之,這是個占小便宜的慣犯了。


    宋春花這樣說著,又猛然想起來什麽啊:“對了,那天你是不是靠近過廚房,之後丟了魚和雞,是你偷的吧!”


    小偷的臉色驟然紅了:“我,我……”


    “看你人穿得也是人模狗樣,不是吃不起飯的樣子啊,你這是在幹什麽?”宋春花問道。


    雖然她也不知道為啥自己要開口問這些,但是她被推到了這個位置,旁邊鎮場子的莊相軍又啥都沒說,那就隻能由她來開口了。


    “我是想偷去賣錢,我沒錢了……”那男人低著頭說道。


    “挺老實的人啊,也就是你承認了,前幾天丟的的東西,也是你偷的?”宋春花說道。


    那男人不說話,低著頭,還是一副不願出聲的樣子。


    看這人偷的東西,就知道他不是慣犯,像偷肘子的人似的,有經驗的人不可能去偷大件,這人看著也不像是專門的小偷。


    後廚的事情鬧得有點大,郝豔虹急匆匆地從總店趕來,看著一眾人抓住的小偷,左右看了看:“誒?你是……你長得有點眼熟。”


    郝豔虹總體上是做管理工作的,平日裏不看店,這種事情都沒跟她說過。


    這時候,她急匆匆地趕來,看著這年輕人,左看右看,真的眼熟!


    “他,你,是不是梁總家的兒子?”郝豔虹叫出了此人的身份。


    一聽“總”這個字,旁人下意識地覺得這人很厲害,抬手把他鬆開了。


    年輕人不敢抬頭,還不想承認,嘴唇動了一下,又把頭埋下來了。


    “你就是梁總家的兒子,前幾天談生意的時候,梁總還說起來過,說家裏兒子鬧別扭,離家出走了,就是你吧?”郝豔虹一把把人拽起來了。


    那年輕人還要低頭:“不,不是我,虹姐,不是我……”


    宋春花在一旁,被這劇情看懵了。


    這人竟然和郝豔虹是認識的啊!


    年輕人被當眾拽起來,著實丟人,恨不得掩麵哭泣,自絕當場。


    “你,真離家出走了?還混到了偷雞摸狗這一步?真丟人。”郝豔虹皺眉道。


    “虹姐,我是沒辦法了,我不想回去,隻能這樣做,我……”年輕人難受到說不出話來了,頭深深地低下。


    “沒什麽熱鬧好看的,”宋春花見狀,開始疏散人群,“大家都往後退一下吧,該幹啥幹啥去,不用扒在這裏看熱鬧了。”


    “梁明,你怎麽在這裏?”郝豔虹直呼其名了。


    兩個人比宋春花想的還要熟悉。


    梁明抬起頭,看著郝豔虹,有點不好意思。


    郝豔虹看到梁明落魄的樣子,心中充滿了疑惑和擔憂。


    “表姐,我……”梁明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郝豔虹走上前,略帶嚴肅地開口,拉住梁明的手說:“梁總真的很擔心你,你在家裏好好的少爺不當,非要出來鬧什麽,還鬧事兒到我店裏,弄得這麽難看,是要幹什麽?”


    梁明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搖頭,他一點都不想回家。


    “那先去我房子那邊住著吧,”郝豔虹退了半步,“你在外麵晃蕩著,怎麽說不是個事兒啊。”


    他跟著郝豔虹回到了她的一處,一個溫馨而又舒適的小公寓。


    宋春花看了這事情的全過程,這事情一開始還是她惹出來的,郝豔虹還有事情要忙,讓宋春花照顧一下梁明。


    宋春花沒想到這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她給梁明倒了一杯熱茶,讓他坐在沙發上休息。


    梁明感激地看著宋春花,心裏萬千想法,喝了口水。


    “你還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啊,為啥離家出走?”宋春花問了。


    “我沒考上大學,”梁明念叨著,“考了兩年了,沒考上大學,父母還想讓我繼續讀書,但我覺得壓力太大了,不想讀了。”


    宋春花愣在那裏,心道“我想讀書還讀不上呢”。


    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宋春花心中走過一圈嘀咕,還是沒說出口。


    “梁明,你知道嗎?每個人都會遇到困難和挫折,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要放棄。你要相信自己,相信未來。”宋春花語重心長地說。


    梁明點了點頭,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有氣惱的,更多是羞愧的,現在想想之前的舉動,簡直又傻又可笑。


    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多麽的幼稚和不負責任,他後悔自己的衝動和任性。


    “好吧,是我錯了。我不該離家出走,讓大家擔心。”梁明哭著說。


    宋春花輕輕地拍了拍梁明的肩膀,說:“知錯就好,重要的是要從中吸取教訓。你要學會麵對自己的問題,而不是逃避。”


    梁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是的,該是這樣的,我會努力的。我會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找到自己的方向。”


    “出來幾天我發現錢真的不好賺,幹什麽都特別難,還不如好好回家讀書。”梁明說道。


    宋春花聽他這樣說,感覺無比紮心,對於梁明這樣離家出走的孩子來說,他隨時可以回家,但對於作為家裏頂梁柱的她,她還要在這樣的環境下,艱難求生。


    真是人比人得死。


    宋春花低聲罵了一句。


    安慰個人,把自己安慰心塞了。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回去讀書的。”梁明向她點頭。


    “加油吧,以後你就知道,讀書的機會是多麽難得的了。”宋春花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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