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花原本還沒覺得是多大的事兒,就是看著孩子難受,要多安慰兩句,廚房那邊沒找宋大虎的麻煩,便隻當是個翻過篇的事兒,宋春花有意幫他抓住真正的盜竊者,也沒有那麽急迫,屬於個讓人心裏不開心,但處理隨緣的事情。


    可現在,鬧到了這一出,廚房丟點什麽東西就懷疑到宋大虎身上了,宋春花知道這事情是沒那麽容易善了,這件事情若不能徹底地還了宋大虎清白,以後再鬧出什麽丟東西的事情,可就說不清了。


    這個年代,監控還不怎麽發達,運貨的地方根本監控不到,隻是眾目睽睽之下,人多眼雜,大多數人沒這個敢在人眼皮子底下偷東西的膽量,點貨的時候少點豆腐青菜之類的也都當“正常損耗”,就是丟的太顯眼,才會引起注意。


    事實上,有時候真丟點啥“大貨”,比如牛肉羊肉什麽的,不能準確量化的東西,在一定規則範圍內,都是默許能少點的,沒有攝像頭的地方,也自成規矩。


    說句不客氣的話,後廚有經驗、愛占小便宜的老扒手,都不會盯著有數的魚、雞、肘子成個的偷,一般偷拿的是秤盤的小黃花魚、雞腿、或者整塊的肘子肉這樣的東西,好歹明麵上的對賬不至於出岔子。


    偏是這次丟的東西太過於顯眼,又連著丟,莊相軍臉上掛不住,又聽後廚這裏似乎有定罪的對象,就把宋大虎留下質問了。


    有人假意給宋大虎開脫,笑著上前開口說道:“這也不是什麽不可原諒的錯誤,孩子剛從鄉下過來打工,人饞口肉也是難免的,畢竟是剛來沒多久,咱也不要計較太多,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宋大虎年紀小,還覺得對方是在幫自己說話,帶著感激的眼神看了那人一眼。


    宋春花大概能想象到,上次宋大虎被誣陷時是個什麽樣的場景了,眾人各懷心思,一人一句話地把這件事情搪塞過去,宋大虎搞不懂情況,還為眾人給自己說話而感到感激。


    傻孩子,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


    估摸著那些幫著宋大虎說話的人,心裏也打了偷東西的譜,真等著事情被查出來,往宋大虎身上一推就是了,那是個現成的“賊”,自己還安全。


    這事情要是處理不好,宋大虎還不知道要吃多少啞巴虧呢。


    “謝,謝謝你……”宋大虎剛要對那人說道。


    “不用這樣!”宋春花出聲道,“這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要徹查下去,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這次和上次的東西都是誰拿走的,不用打哈哈,東西不是我們家大虎偷的,也不用旁人幫他說話。”


    宋春花說著,瞪了那人一眼,對方登時有點窘迫,說著往後退了一步。


    “這次和上次的食物失蹤案件我們會查清楚的,查清了,給你一個交代,東西不是我們家大虎偷走的,這個事情,不由得任何人多嘴!”宋春花這樣說道。


    莊相軍給“味之軒”飯店送貨很長時間了,對其中的貓膩也心裏有數,聽著點頭:“這就對了,事情到底怎麽樣,必須要徹查,也要保證之後不要再丟東西了。”


    莊相軍是這些貨物的直接負責人,丟了啥東西,第一個問責的就是他,所以他也需要查清楚事情,省的有人渾水摸魚,之後東西越丟越多,他也不好幹。


    “你說前兩天丟東西的人你心裏有數?”莊相軍轉向宋春花。


    “是的。”宋春花點頭。


    “那之前的事情就交給你們自己查了,我現在要問清楚的是今天這兩個豬肘子,到底是誰拿走的!”莊相軍態度嚴厲。


    宋大虎看著要查,擺出了配合的姿態。


    一圈人各自對視,有的想出聲反駁,又看著周圍沒人開口反駁,噤了聲。


    廚房後廚這裏沒有監控,要查有點困難,不過兩個豬肘子不是小東西,藏在身上或者廚房的什麽位置,不可能不被發現,問責宋大虎之前已經搜查過一圈了,都沒有。


    那就是中午這段時間裏,有人把豬肘子拿著出去了。


    嫌疑人一下子縮小了範圍,變成了宋大虎在內的五個人。


    “各自說說,自己因為啥出去了?”莊相軍開口問道。


    “我是去拿貨,”宋大虎先開口解釋,“我之前是幹卸貨的,倉庫那邊的貨物我熟悉,這些日子跑腿的活兒一直是我幹,但我沒拿過東西!”


    當天需要的食材什麽的,一般都放在後廚了,隻有少數臨時需要的油鹽醬醋啥的需要臨時去拿,宋大虎一共也沒出去幾趟,有嫌疑,但是他始終堅持稱自己不知道。


    莊相軍的眼神又掃過剩下的嫌疑人。


    先被點名的一名年輕的廚師,他平時工作認真負責,但最近因為家庭問題而心情煩躁。當被問及豬肘子的事情時,a顯得有些緊張,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知道,我一直在忙著準備食材下鍋。”


    “那你是為什麽要離開廚房?”莊相軍問道。


    “解手唄,不瞞你說,最近拉肚子拉的厲害,身體不舒服,沒精神好幾天了。”年輕廚師說道。


    周圍有人替他作證,都是同事,確實知道他已經不舒服好幾天了。


    莊相軍點點頭,眼神看向另一人。


    宋春花在旁邊看著,心裏有點緊張,卻也意識到了一件事情,莊相軍在這後廚的威望挺高的。


    走出來打工,宋春花意識到,人際關係這些東西都是需要琢磨的,琢磨好了,真能給人帶來極大的利益,宋大虎讓人坑了又坑,就是這段時間幹活兒太老實了,除了認可他的老師傅,旁人沒幾個給他說話的,才不得不吃了啞巴虧。


    莊相軍的眼神斜向第二個人。


    第二個嫌疑人是一名洗碗工,他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平時話不多。此刻堅稱自己與此事無關,他說:“我一直在洗碗,根本沒有時間去偷豬肘子。”


    他個子有點矮,說是洗碗工,也相當於個雜工,洗碗之外也要幫著收拾灶台,出去一趟是去丟垃圾了,這活兒屬於順手幹的,沒啥人注意到。


    單聽這個人口供,還真不好判斷什麽,莊相軍的眉頭擰緊了。


    第三個嫌疑人是一名幫廚,他是個機靈的小夥子,平時很受大家喜歡,人緣好,幹的工作跟宋大虎差不多,也是幫廚順帶著學習廚藝,現在已經能上手一點了。


    幫廚表示自己對豬肘子的失蹤毫不知情,他說:“我當時在切菜,根本沒注意到那邊發生了什麽。”


    他出門過的理由和宋大虎同款,也是去倉庫拿東西,幫廚的師傅在一旁點頭附和。


    第四個嫌疑人是一名送貨員,莊相軍手底下的新人,他經常出入後廚,幫莊相軍點東西,那兩個豬肘子找不到了,還是他開口發現的。


    加上宋大虎,一共五個人,出過門的就是這五個人,這次事件中,偷了豬肘子的人一定在他們其中。


    宋大虎身正不怕影子斜,站得很直,示意自己問心無愧。


    莊相軍對五人的解釋都不太滿意,誰偷了東西都不可能承認啊,這要是真的認了,那就是開除處理。


    莊相軍看著五個人,他們共同的特點就是,年紀都不算大,基本都是十幾二十幾的孩子,他想著,歎了口氣。


    “算了,我啥都不說了,倆豬肘子對於飯店也不是不可挽回的損失,但我還是希望,東西能還回來,這樣吧,今天晚上收工的時候,我會把車在餐廳後門那邊多停一會兒,誰偷了豬肘子,能主動把東西放回去,我就不計較了。”莊相軍說道。


    收工之後,後廚是沒有燈的,這時候把東西放回去,別人確實看不著。


    五個人互相之間看了一眼,神色各異,都不知道在想什麽。


    下午的休息時間不長不短,三點多收工,四點多就又要忙起來了,有宿舍的回去休息一下,中午不回家的找原本的地方眯一會,宋春花滿懷心事地躺在自己的宿舍小床上,還是要為晚上的工作養足體力。


    這一晚上,宋春花都安心,都有同事看出了她的擔憂,她沒好把後廚的事情到處亂說,搪塞過去幾句。


    晚上,她看見中午那男人又來了,點了飯店裏最昂貴的菜,佛跳牆,以及一些價格不菲的配菜,看著點單數量,不像是一個人吃的,想是要請客。


    “再拿兩瓶好酒來,最上排的那些。”楊慶曾說道。


    宋春花看他點單,眼皮抽了一下,那酒一瓶六千多,宋春花一個月的工錢菜二十幾塊,她得打三年工,才買得起那麽一瓶酒。


    因著確實昂貴,也沒什麽人買。


    她和其他同事私下裏聊天的時候還說起過,那麽貴的酒,誰喝誰是冤大頭,一口下去是能成仙嗎?


    結果今天,還真碰見了個極品的冤大頭,不僅買了,還一買兩瓶。


    擔心著宋大虎,宋春花的臉色不會太好看,給人點單的時候,楊慶曾還在喋喋不休地念叨著,宋春花的臉色就更不好了。


    “哎,我說你們這裏,服務生賣出去些好酒好菜怎麽算提成?”楊慶曾跟宋春花開口說道,“嗷,我忘了,你們這裏的服務生就隻是工作的,賣出去多少東西跟你們沒關係,拿死工資,太虧了。”


    “你知道我們那裏是怎麽個營業模式嗎?誰賣出去的東西,拿10%的提成,這兩瓶一萬二的酒賣出去,你一晚上就能拿一千二,這個錢掙得多塊啊。”楊慶曾說道。


    宋春花點完菜,轉頭要走:“好的,等會兒上菜。”


    “哎,你們這裏能掙多少錢?我們那兒當個前台都不止這一點,你長得很好看,想必有很多食客都是奔著你來的,偏偏他們消費多少,又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不覺得很虧嗎?”楊慶曾說道。


    “放手,先生,”宋春花回應道,“就是因為我不拿你們的錢,這個時候有權拒絕陪你聊天,我還有其他的客人,你放手。”


    楊慶曾在宋春花的邏輯中笑意更深:“不錯,是個聰明的女孩。”


    宋春花繼續去忙,腦海中卻有個揮之不去的聲音,是那個“一千二”。


    一晚上能賺一千二,那是多少錢啊,宋春花賣了整整一個秋天的酸棗,每天早出晚歸,都賺不到一千塊錢。


    能湊夠還二嫂的錢,還是因著今年發大水,糧食價格貴,宋春花高價賣出去一些,賣了一百多塊錢的,才湊夠了還給盧敏的錢。


    唐淑萍去醫院一趟,一共才花了七百多,那一晚上能賺一千二,那家裏啥都不愁了。


    宋春花不想去聽那些聲音,可是缺錢這個詛咒依然圍繞著她,她很想賺錢,無論如何地想把錢拿在手裏,賺很多、好多錢。


    這種想法又讓她有點煩,她不了解ktv一類的地方,隻是看著那燈紅酒綠的,就不像是好地方,還是扭過頭去不想看。


    楊慶曾的客人是個中年男人,身邊摟著個年輕漂亮的女孩,這頓飯都是那個中年男人買單,年輕女孩在旁邊笑成了一朵花。


    因著宋春花表現出來的排斥,楊慶曾沒再多打擾她,隻是視線時不時地落到宋春花的身上,讓她有點煩。


    那天晚上的後廚也不和平,天黑了,關了燈之後,還真有人悄悄靠近那裏——第二天,丟失的豬肘子被還回來了。


    兩個豬肘子,一點沒少地回來了。


    宋大虎看著那東西回來了,頭一個高興,在廚房裏大喊“東西不是我偷的,你看,要查這東西就回來了!”


    莊相軍也表現出了滿意:“這東西一口沒吃,說明偷東西的人不是嘴饞,能還回來,說明此人是個誠實肯幹的,希望之後更多人引以為戒,偷了東西,不是誰說就認了的,一定會徹查,絕對沒有那麽容易善罷甘休!”


    下麵的人一陣應聲,還有些素來小動作不斷、偷雞摸狗的老油條,也被敲打著。


    “姑姑,你看,大家都知道東西不是我偷的了。”


    宋春花的嘴唇動了動:“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東西應該是洗碗工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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