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大的“帽子”硬扣下來,杜筠婉怎敢不接?


    隻見她緊緊地咬著自己那小巧的銀牙,直至那牙齒都快要嵌入到口腔內壁之中時,才鬆開牙關。一瞬間,鮮血便順著嘴角流淌而出,而與此同時,淚水也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不斷地從她眼眶中湧出,怎麽也止不住。


    杜筠婉用手輕輕捂住嘴巴,想要“掩飾”住自己的咳嗽聲,但身體的“疼痛”卻讓她無法控製,每一次咳嗽都會讓她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她強忍著劇痛,斷斷續續地說道:“都是女兒不孝……給父親大人添麻煩了……咳咳咳……”


    每說一個字,都仿佛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女兒自小在別院長大,課業、規矩皆一塌糊塗,還差點連累了父親大人的聲譽受損,實在是... ...咳咳... ...”杜筠婉話未說完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好了好了!婉兒身體這般羸弱,課業和規矩什麽的,日後再慢慢學習也不遲。”杜大人滿眼心疼之色,聯想到沈氏在別院所受的苦難,就連一個半大的孩子也要跟著受苦,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深深的自責,覺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


    於是,他的語氣變得更加堅定:“距離絹花榜開榜日尚有月餘時間,這段日子就讓你母親去請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來,給你好好醫治調養一下身子。那些年,確實是父親疏忽了你們母女倆,對你的教養也有所缺失。要說起來,今日之事,我這個做父親的也難辭其咎。”


    一旁的小周氏哪見識過這等場麵!


    她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她本以為是慧兒小題大做,將杜筠婉形容的太過厲害。她本想殺一殺這丫頭的銳氣,可沒想到會讓自己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麵。


    如今看來,這還真不是個可以小覷的主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空氣中彌漫著緊張和壓抑的氣氛。小周氏的腦海裏一片空白,她從未遇到過如此棘手的情況,她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那不斷傳來的咳嗽聲卻像重錘一樣敲打著她的神經,讓她無法集中精力思考。


    “怎麽了?”杜大人見小周氏半天沒有回應,轉頭看向眉頭緊鎖的女人,厲聲道:“今日本想著讓兩個孩子出去置辦些物品,也相互熟絡一番,怎麽還讓慧兒把婉兒帶去難民署了?這孩子本來身體狀況就不佳,還出了這檔子事,你這個做母親的,日後也得多上些心才是。”


    小周氏聽後,臉色變得更加陰沉,她低著頭,輕聲說道:“是,老爺說的是。”


    心裏卻在暗暗咒罵著杜淑慧這個傻孩子。


    一大早帶著婉兒那個小禍害跑到難民署去作甚?此番老爺責難,這話裏話外,明顯就是在責備她這個做母親的不盡職盡責。


    一場酣暢淋漓的對決,杜筠婉能全身而退,她自己也捏了一把汗。


    帶著粟米返回葦禾堂時,二人關緊了房門,往後的路,還得認認真真合計一番才是。


    “今日之後,我們再想單獨行動恐怕是不能夠了。”杜筠婉手指有意無意地敲擊著小茶碗。


    粟米半趴在八仙桌上,更湊近一些小聲道:“好在今日我們去別院把東西取回來了,那應該也沒什麽事再需要單獨外出了。”


    “沒錯,幸好今日取回來了。”蘇筠婉仔細思索方才藏匿的地方是否安全,好在一切都算妥當。以防萬一,她還是再叮囑粟米幾句,“雖然現在她們並不知道我意欲何為,可日子久了,難免不被發現。所以你記住了,接下來我要說的這件事至關重要!”


    “嗯嗯。”粟米連忙點頭回應道。


    “往後,如果我被傳召要離開葦禾堂,情況緊急的時候,你千萬不能走得太遠。一個月後,我將按照詔令入宮參加初選。到時候宮門口會有專人負責搜身檢查,帶著那個東西實在不方便入宮。因此,這次你就不用跟我一起進宮了,在家裏守好我的東西!”蘇筠婉神情嚴肅地說道。


    “是,”粟米應聲道,但心中依然憂心忡忡:“可是婉姐兒啊,您獨自一人入宮,我實在放心不下……”


    “你如今最該憂慮的是,切不可讓我的後院失火。最近這段日子,你也要多留意那個名叫秋荷的丫鬟,如果能將其收為己用,那對我們的計劃來說無疑增添了一份保障;倘若她有什麽不妥之處,也切勿輕舉妄動,畢竟待到日後我入宮,便不會再與她有所往來。”


    “是,奴婢記下了。”粟米點頭。


    用了晌午飯便困意來襲,杜筠婉簡單收拾了一番,躺下了。


    夢裏,是母親深深淺淺的咳嗽聲,還有她一聲一聲“莫吃、莫吃、莫……吃……”的呼喚。


    她就坐在抄手回廊的美人靠下,日日以淚洗麵,夜夜久坐無眠……


    這個叫做“相思”的東西,將母親折磨得形容枯槁,直到生命的盡頭,彌留之際還拉扯著杜筠婉的衣袖,苦苦哀求道:“那夜,真的不是我... ...陌辭,我後悔了... ...我該再勇敢一些,我該告訴你,那方絹帕並不是我的... ...”


    絹帕,這個被母親藏了一輩子的絹帕,一定是問題的關鍵。可當初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讓她選擇閉口隱瞞下這絹帕的真相。


    杜筠婉醒來,滿臉淚痕。


    天色尚早,她決定好好看一看她的葦禾堂。


    這一方老舊而寧靜的小院落,早已比不過小周氏的翡華院大氣壯觀,它靜靜地坐落在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之中,周圍環繞著清澈見底的溪流。溪流間,是高高低低的蘆葦草,還記得兒時,母親身體狀況略好時,她會帶著小小的筠婉坐在小溪邊看日落葦草邊。


    往屋後走去,當她來到那扇破舊的木門前時,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輕輕推開門扉,踏入了那個曾經屬於她的“樂園”。這個地方原本應該是主母屋中的一個佛龕所在之處,但由於母親長期臥病在床、毫無心思打理,這裏逐漸荒廢成為了一個簡陋的雜物間。或許是因為離主母屋太過接近的緣故吧,人們對它充滿了忌諱之心。一般情況下,無論是下人、婢女還是婆子們,都盡量避免走近這個屋子。


    令人驚訝的是,盡管已經過去了七年之久,這裏的雜物竟然還保持著她們當年離去時的模樣。時間似乎在這裏凝固了,一切都靜止不動。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那些布滿灰塵的物品上,形成一道道明暗交錯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而又熟悉的氣息,讓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昔日的點點滴滴。


    她緩緩地走過每一件舊物,眼中閃爍著回憶的光芒。那張破舊的小桌子,曾經是她擺放玩具和手工藝品的地方;那個角落裏堆滿了舊書和畫卷,見證了她年少時對知識的渴望;還有牆上掛著的一幅泛黃的畫像,畫中的女子微笑著,眼神溫柔如水……


    歲月無情地流逝,可流淌過的痕跡,還是被一件件物品記錄了下來。


    就在那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她“找到”了當年本以為遺失的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罐子,是當年小小的杜筠婉為母親“積攢”藥湯的小罐子。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時候周姨娘派人送過來的藥,母親喝完總會咳嗽不止。母親命她守口如瓶,可杜筠婉總覺得該做些什麽,遂找來一口小罐子,將周姨娘送來的湯藥都倒了進去。


    就這樣,時光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流逝著,水分早已完全幹透,在那罐子底部,竟沉澱出了一層薄薄的、仿佛帶著無盡秘密的藥渣。


    這麽些年了,這樣的“證據”可是做不得假的。


    “原來,你一直在這裏啊。”杜筠婉微微挑起了那好看的眉眼,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神情。隨後,又將那蓋子蓋好,原封不動地放回了原地。


    又隨意地溜了一圈,回到前院時,就見著周氏身邊的老嬤嬤帶著一個約莫六十來歲的老先生走了過來,那老先生的肩上醒目地背著一個藥箱,僅是稍加打量,便能輕易判斷出,這必然是周氏“特意”請過來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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