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乾殿就在身後,猶如一位沉靜無言的老者,默默地凝視著杜筠婉的慌慌張張。她身形嬌小,步伐倒是靈巧,她的心“怦怦”地劇烈撞擊著。待出了宸乾殿,走在狹長的宮道上才稍稍定了心神。


    此時,蕭祁昭帶著長空也將將從宸乾殿出來,正走在宮道的另一頭。


    見太子殿下悶悶不樂,長空心中猜測,八成又是皇上在逼婚了。這種話題於主子而言那可是禁忌,於是長空很識趣兒地默默跟隨。然而,就在不經意間眼神兒一瞟,竟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殿下,您看那邊……”長空湊到蕭祁昭跟前,眼神注視著一個方向低聲道。


    蕭祁昭側目,正巧看到杜筠婉探頭探腦地從宸乾殿出來,像兔子一般迅速往宮道盡頭飛奔而去。他不禁皺起眉頭:“怎麽是她?”


    蕭祁昭滿心狐疑,他知道這女子自打進宮前就有著什麽計劃,如今,她又這般神神秘秘地出現在宸乾殿裏,實在是不得不令人心生懷疑。


    “看樣子可不像是被請進去的。殿下,杜大小姐總是想方設法打聽您的行蹤,跟個狗皮膏藥似的,哪哪都能看到她。奴才覺著,這個杜二小姐此番行徑,也是衝著您來的。”長空語氣篤定,臉上的神情顯得十分嚴肅,邊說邊留意著太子殿下的神色變化。


    可蕭祁昭隻是注視著那邊靜靜思索了一番,而後說了一句看似與那女子毫無關聯的話:“父皇雖然器重杜司業,可這麽多年了他還隻是個五品,並未升遷,你可知為何?”


    “這……”這著實難為長空了,他隻是個侍衛,有什麽能耐去揣測皇上的想法。


    “杜司業的夫人周氏曾在宮中任職,後嫁入杜府卻仍然與母後的崇明殿交往密切。父皇何等的心細,又怎能容忍母後在內廷拉幫結派,影響前朝的政局?”蕭祁昭沉聲道。


    “皇上不喜杜家女,那是否意味著這次的絹花榜,殿下可以自己做主選太子妃?”長空一臉興奮地望著自家主子,畢竟他還是很了解主子內心的期待的。


    “哪有如此簡單!別忘了王貴妃那邊也不會坐以待斃,若是選了她的人,就算父皇答應,母後也不會答應的。”蕭祁昭眉頭緊鎖,臉上滿是不耐。


    選妃這事兒,怎麽看都會是個異常麻煩的活兒。各方背後錯綜複雜的勢力派係,就如同隱匿在深海之下的暗流湧動。盤根錯節的關係網,看似風光無限的選妃之事,實則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長空忍不住一聲歎息:“那還讓殿下選個什麽勁?折騰半天誰也不同意,那還不隻剩下政治聯姻這一條路……”


    “說到底,絹花榜隻是父皇用來推辭母後所選之人的一個借口罷了。”蕭祁昭道,他的眼底晦暗無光,那神情仿佛已經認命了一般。


    他時常會想:父皇心中的太子妃該是什麽樣的人呢?他不知道,但至少不會是母後的心腹,也不會是貴妃的黨派。


    可普天之下,還有誰是無黨派之爭的純臣呢?換言之,若是真的無爭,又何必非要進宮來徒惹是非?


    嗬!歸根結底,他的婚姻還是不得自主。


    “殿下,前麵那個杜二小姐就要走遠了……”長空喃喃,他在等著太子殿下的指示,畢竟這樣行蹤可疑的人免不了得暗中看看或者抓起來好好審一審。


    “這皇宮的守衛是得好好收拾一下了!”蕭祁昭沒頭沒尾地又說了這麽一句,“一個弱女子都能來去自如,警戒能力簡直漏得跟個篩子似的。”


    所以呢?長空撓撓頭,心裏犯嘀咕,這個有問題的女人是抓,還是派人跟蹤呢?


    “杜司業的兩個女兒,父皇都不會選!就算她用盡心機,也隻是徒勞一場,不足為懼。”蕭祁昭喃喃道。


    “那這個杜二小姐該……”長空有些著急,那到底是抓,還是派人跟蹤呢?


    “走吧!”突然,蕭祁昭抬腳朝神武門方向走去,邊走邊說,“不管她是衝著太子妃之位來的,還是另有目的,當下就看父皇對母後的警惕程度,她也不可能有什麽機會得逞。由她瞎忙活吧!言多必失、多行不義,若是她自己撞到槍口上,也省得我們動手了。”


    “是。”長空應聲,趕忙跟上。


    這一頭,杜筠婉沿著來時路匆匆回到尚衣局,好在今日承清宮有喜事,奴才宮女們進進出出,大家並未在意晚歸的杜筠婉。


    接連兩日的吃吃睡睡,什麽事情都沒有給她們安排。杜筠婉甚至一度懷疑,她們這一百來號參加比賽的女子,是被遺忘了嗎?


    也正是這兩天清閑無事,杜筠婉閑來便聽著那些個家長裏短、七卦八卦的,倒是知曉了與她同屋的其他幾位小姐的身份。


    那個手持團扇,愛搶床鋪又自作聰明的女子,乃是盛親王府的司馬大人之女顧景安,今年正值二八年華。她有個哥哥在宮中當差,聽聞是在哪個皇子手下做事。


    那個總喜歡在鏡子麵前描眉畫眼,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的女子,名叫李雲依,估摸著也是十六七的樣子。她總喜歡指揮別人做事,任誰都入不得她的眼,原來是個開國郡公的女兒。嘖嘖!果然,有個正二品的爹撐腰,哪兒都能橫著走。


    這兩日來,李、顧這兩位小姐時不時就爭執一番,李家這位更是時常奚落道:“一個四品官員的女兒居然如此霸道,想和我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往往這種時候,杜筠婉都會拉著林悅瑤“躲”遠一點兒,若是被那唾沫星子噴到,也怪膈應人的!


    至於同屋的另一個女孩子,隻知道她姓白。她不常說話,不爭不搶、也不關心任何人任何事,總之對她是一點也不清楚,整個人顯得挺神秘的。


    另一邊的“東廂二間”,那幾個總找杜筠婉麻煩的小姐們,原來也是個頂個的好出身。其中不得不說的,自然是那個“王家姐姐”。


    就是那個很喜歡穿紅戴綠的小姐,名叫王鈺姝,今年已然十九歲。原來年紀都這麽大了,怪不得那般趾高氣揚,處事作風也是夠狠厲!


    她之所以敢如此囂張跋扈,還因為她的親姐姐王鈺瑩,正是三年前的絹花榜魁首,如今的尚衣局典衣。


    你還真別說,那個小臉尖尖的王典衣與她這個身材高挑的妹子,二人的長相還真是... ...毫不相幹!


    嘖嘖,若不是王典衣時常關照王鈺姝,還真難以看出,她們竟然是親姐妹呢!


    她們的父親鎮遠侯戰功赫赫,深受皇上器重,母親更是出自名門世家,家族世代簪纓,底蘊深厚,在世家大族中也是頗具聲望。


    有小道消息稱,王鈺姝的父親與王貴妃關係匪淺,畢竟都姓“王”,感覺消息假不了。再加上她有個做典衣的姐姐從旁幫襯著,說不準啊,這次的太子妃之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呢!


    嘖嘖嘖!的確又是個“惹不起”的主!


    這兩天,杜筠婉很“乖巧”,也極有眼色。但凡杜淑慧幾人想去哪裏,她都拉著林悅瑤到別的地方涼快去,就主打一個絕對不惹事生非!


    可這天,就在一些小姐終於按耐不住,去找鄭司衣詢問何時安排她們比賽時,自宮門外又進來一隊太監宮女,帶頭的依然是皇上身邊的福喜公公。


    “尚衣局眾人聽旨!”福喜公公一手高舉著聖旨,一手揮著拂塵,捏著嗓音道。


    鄭司衣神色肅穆,帶著尚衣局全體女官女使在前頭恭恭敬敬地跪成三排,杜筠婉則跟在其他官小姐的後麵烏泱泱地排了一大片,一個個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心中揣測著這聖旨所為何事。


    見眾人已到齊,福喜公公神色莊重地展開聖旨:“奉天承運,太後詔曰:今聖上龍體欠安,本宮心憂甚。為祈上蒼庇佑,保吾皇早日康複,本宮決意舉辦祭祀法會。然因時日緊迫,祭祀衣物之製作急需眾多人力。故今年絹花榜之諸位小姐,皆需參與製衣之事。待事成之後,定當重重有賞。欽此!”


    “什麽?我們也要一起製衣嗎?”人群中不知是誰忍不住驚呼出聲,聲音中滿是難以置信與抗拒。


    “皇上病了?怎麽這麽突然……”另一個聲音也跟著響起,充滿了驚訝與擔憂。


    大概她的擔憂更多的是,若是皇上一病不起,或是有個三長兩短,這三年內的絹花榜比賽,估計都要泡湯了。畢竟大家為了這比賽,付出了那麽多,若因此而前功盡棄,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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