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以琛和葉渡清再回到衙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還守在仵作房門口的楊虎見少卿回來,就上前稟報:“少卿,今兒一整天都沒什麽情況。”


    嚴以琛點點頭,問:“林寺丞和崔縣令回來了嗎?”


    “剛回來不久,在後邊吃飯呢。”楊虎把仵作房的門打開,一股腥甜的臭氣撲麵而來。


    嚴以琛回頭看葉渡清,見他皺了下眉,就說:“要不搬一具屍體出來,你就別進去了。”


    “沒事。”葉渡清跨進去,見裏麵的床板上躺了一溜,就走到最近的一具旁邊,把白布掀起來看傷口。看罷,他再把布蓋回去,出來對嚴以琛說:“這真的是人的內力能造成的傷口嗎?”


    “你也覺得不像?”嚴以琛見葉渡清的看法和林鷺相似,琢磨起來。


    這時林鷺和崔縣令也吃好了飯,過來仵作房找嚴以琛,見他身邊站著的葉渡清,都疑惑。


    嚴以琛看崔縣令來了,催著他給葉渡清發錢,“哎崔縣令你來得正好,這位葉渡清葉兄今日帶回來了六個通緝犯,你可得按照懸賞令上的金額付他賞錢。”


    崔縣令驚訝,這文弱年輕人生擒六個凶神惡煞的賊人?林鷺站在一邊,打量著葉渡清,沒說話。


    不過嚴以琛現在是這裏官位最大的,崔縣令雖然心疼,但也沒辦法,自己貼的懸賞令,還得自己掏錢,哭喪著臉摸出鑰匙去賬房。


    嚴以琛對林鷺說:“這位是天一門天一老人的徒弟,葉渡清。他對屍體的看法和林寺丞你一樣,都覺得這傷口不像人為。”


    林鷺這才正眼看了看葉渡清,說:“探龍爪沒有如此威力嗎。”


    “據我所知,探龍爪是聚集周身內力於一處,隨後驟然爆發,形成的傷口應當呈放射狀。”嚴以琛看到林鷺審視的目光,說道。


    葉渡清沒想到大理寺少卿還對江湖武藝蠻了解的,點頭表示他說的對。


    後麵的徐崇是個愛熱鬧的,搭著張猛的肩膀說:“葉兄弟會這功夫嗎?要不使出來給林寺丞瞧一瞧?”


    嚴以琛瞪了他一眼,徐崇吐了吐舌頭,一縮脖子,少卿凶他!


    葉渡清也沒拒絕,看院子牆邊有一塊大青石,就用眼神詢問嚴以琛。嚴以琛叫了個衙役過來,衙役說這石頭沒什麽用處,隻是因為太重了不好搬走,就一直擱在這裏了。


    聞言,葉渡清就走過去,在距離大石頭五步以外的地方站住。他站了一會兒,似是在凝神聚氣。嚴以琛覺察到他周身的氣場走向變了,內勁匯於他右手手掌處。葉渡清微一抬手,就聽砰得一聲,那大石頭上竟出現了個深孔。沒過一會兒,劈啪之聲不絕於耳,那半人高的堅硬石頭,從空洞處向外裂開,碎作一地。


    衙門裏的其他人都開了眼了,林鷺上前去研究了半天,也覺天一門武藝精妙無比,竟然真能隔空擊敵。嚴以琛點頭啊點頭,葉渡清這內力,實在是恐怖,加之對力量的精確控製和瞬間爆發,不愧為年輕一輩的佼佼者。這份天賦,難怪天一老人隻收他做徒弟。


    崔縣令拿了銀票回來,看院子裏放了多年的大石頭碎了,疑惑的很。嚴以琛拿過他手裏的銀票,塞進葉渡清手裏,“拿好,要是再缺錢就來找我,我借你。”


    葉渡清將銀票裝進錢袋裏,點頭。


    嚴以琛問崔縣令:“縣令,樂坊那邊關門關的怎樣了?”


    崔縣令回話道:“額,那幾家大鋪子,都已經按照少卿的吩咐暫時關停了,不過還有許多小店…我已經安排人逐一確認,少卿放心。”


    “明天晚上戌時之前,樂坊內隻能剩下戲園子一家開張的買賣,縣令辛苦。”嚴以琛一拱手,崔縣令聽著眉頭直皺,歎著氣去幹活。


    大理寺其餘幾人都不解,問嚴以琛這是做什麽。嚴以琛說:“我在坊間聽聞,青猿派想要在樂坊裏買下一件寶物,而寶物的賣家每夜會在樂坊各處尋找買主。凶手清楚青猿派每夜會去哪裏,但我們卻不知道。既然不能確定他們的行蹤定位凶手,那幹脆由我們來安排。”


    林鷺明白了他的想法,“你是想把青猿派限製在戲園子裏,這樣我們就可以確定凶手的位置。”


    “沒錯,林寺丞果然聰明。”


    “不過有個問題。”林鷺說,“我和張猛在回來之前又去了一趟戲園子,戲園子中央的院子很大,它四周的建築比它都高,這就意味著凶手可以從很多位置襲擊被害者,我們似乎沒有那麽多輕身功夫好的人可以盯住每一個點。”


    這的確是個問題,算上嚴以琛,衙門裏能上房盯梢的就四個人。嚴以琛還不能用功法暴露了自己,凶手很有可能會跑掉。嚴以琛看了一圈,視線停留在葉渡清身上,眯起眼睛。


    “葉兄啊,你有沒有興趣再幫我抓一個人?抓到了我還請你吃飯。”嚴以琛過去用肩膀碰碰他。


    林鷺汗顏,他大理寺少卿真是會找個幫手,連武林盟主的徒弟都敢支使。


    葉渡清歪著頭考慮了一會兒,“隻是需要我把人抓到嗎?”


    “對,沒錯,甚至你隻需要把他從房頂上踹下來。對會禦風隱形的你來說,肯定不算難。”嚴以琛一臉期待。


    葉渡清點頭,算是同意了。嚴以琛覺得這把是十拿九穩,不怕這喪心病狂的家夥跑了。


    徐崇這時說:“少卿啊,你讓我去盯著那青猿派,我確實發現幾個小弟子老是被欺負。那幾個小的有時聚在一起,眼神怪怪的,反正我不好說。哦還有,今天晌午我去時,發現那邊沒有人,等快中午的時候,柳霸叫人抬回來了,那幫弟子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不知道被誰打了,挺可樂的。”


    嚴以琛笑看葉渡清,葉渡清抬頭望明月,眨著眼做無辜狀。


    “啊?葉兄幹的?打得好啊!”徐崇撫掌大笑,他早看青猿派不順眼,沒想到這一幫人叫葉渡清一個給收拾了。


    “你說哪幾個小弟子不對勁?”嚴以琛問。


    “少卿還記不記得那日在衙門門口,把屍體抬上台階的四個人?就是他們。”


    嚴以琛回憶了一下,是有這麽幾個人來著。“走,我們去樂坊轉一圈,看青猿派今晚有什麽幺蛾子。”


    徐崇和張猛就和他一起出去,葉渡清也跟著他一道走了,嚴以琛對他說:“葉兄,今日辛苦你了,你就先回去休息休息,等明日要行動的時候我再來找你。”


    葉渡清搖頭,“我和你一起去看看,青猿派人多,而且不講道理。”


    他這評價相當中肯,嚴以琛也樂得他同去,和他走在一排,繼續聊天。徐崇戳戳張猛,“你看少卿和這葉渡清挺投緣啊。”


    張猛點頭,“那詞兒叫啥來著?天造地設?”


    “你這什麽形容,那叫惺惺相惜好不好。”徐崇嫌棄地瞥他。張猛看著前麵兩個勻稱挺拔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今天晚上,柳霸帶人來到樂坊,發現大部分娛樂場所都被關停了,看著臨水縣衙的布告,罵了一聲。逛了一圈,不少人都集中在一家賭坊中,喝酒下注,好不熱鬧。柳霸帶著人進去,找了一張賭桌,玩起牌來。


    不久之後,嚴以琛、葉渡清等人也來到樂坊。嚴以琛看了看,覺得崔縣令這辦事效率還是不行,仍有多家酒樓賭坊在營業。


    挨盤轉了一圈,張猛在賭坊裏看到青猿派弟子的蹤影。嚴以琛問葉渡清:“你會玩這個嗎?”


    葉渡清看那些人投骰子賭大小,覺得這個應該不難,但他確實沒怎麽來過這種地方,不明白規則。


    “看,柳霸在那呢。牌桌後麵靠牆站著的四個人就是,他們負責給舵主端茶倒水。”徐崇指著那方向,說。


    嚴以琛仔細觀察,這四個小弟子都是神情陰鬱,動作僵硬,麵無表情地侍候他們的師兄和舵主。嚴以琛想去問問他們四個,但柳霸在那杵著,還不等他問就得被叉出去。


    葉渡清看出他的為難之處,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自己走上前去吸引柳霸的注意。柳霸正玩牌呢,抬頭一看,是白天把自己揍了的葉渡清,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趁著青猿派弟子的注意力都被葉渡清吸引,如臨大敵的時候,嚴以琛摸到後邊,一手一個,點了兩個小弟子的穴道。張猛和徐崇也上去捂住另兩人的嘴,悄無聲息地拖出去。


    葉渡清隻起到這吸引敵軍的作用,也沒想幹點什麽別的,見嚴以琛他們得手了,轉身欲走。不過他注意到一道不友善的視線追隨著自己,一偏頭,看見柳霸身後站著一個副手,不到三十的年紀,瘦高身材,看他的眼神怨毒無比。


    葉渡清覺得此人讓他渾身不舒服,走得更幹脆,去後門找嚴以琛會合。柳霸又叫他這一出弄糊塗了,什麽也不幹,就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幹嘛呀,嚇唬人玩?


    嚴以琛已經在巷子裏親切問候青猿派的小弟子了,他們四人今天早晨倒是沒去江心島,沒被葉渡清揍,大概是柳霸嫌他們身手不好,去了也是拖後腿。其中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弟子臉上有個巴掌印,嚴以琛指著這傷,問他:“誰打的?”那小弟子悶聲不響。


    旁邊的另一個年紀大些的把他護在身後,“你們官府的人也要講理,我們什麽都沒幹,憑什麽抓我們!”


    徐崇讓他放輕鬆,“我們要是想抓你們,早把你們捆了帶到衙門去了。少卿大人就想查案子,要是和你們沒關係,絕對不會動你們哥幾個一根腳趾頭的。”


    這年紀稍大的弟子叫安擎,之前和徐崇打過照麵,半信半疑。“他是被師兄打了,我們新入門的弟子被打是家常便飯。”安擎說著,神色很無奈。


    “你們新入門的弟子,是否對打你們的師兄心懷仇恨?”嚴以琛問他。


    另一個小弟子說:“要說不恨是假的,但我們又有什麽辦法呢?加入這種江湖門派分舵的人,基本都是家世不好的,入了門至少能混口飯吃,挨打挨罵也隻能忍著。”


    嚴以琛觀察著他們的神情,問:“你們之中,可有人動了殺念?”他周圍的氣場低下來,四人有些喘不過氣,像被一隻猛獸鉗製住喉嚨。


    四個小弟子連連搖頭,安擎結巴著說:“我…我們都打不過他們,怎麽下殺手?”


    這時葉渡清找了過來,走到嚴以琛近前。嚴以琛立馬收斂了周身氣場,換了副笑臉麵對他。


    葉渡清說:“剛才有個人的眼神很怪,我是不是應該把他帶來?”


    “很怪?怎麽個怪法?”


    安擎好像知道什麽,問葉渡清:“是不是瘦高個,臉頰有些凹陷?”


    葉渡清點頭表示就是他。


    “那家夥很陰森,平時雖然不會欺負我們,但是看誰都很陰鬱。他是舵主的一個副手,會寫字算賬,貌似姓張。”


    嚴以琛覺得寧可抓錯不可放過,拉著葉渡清再回賭場。但青猿派被他這麽一嚇,跑了,那張賭台前有了別的客人在玩紙牌。葉渡清啊了一聲,剛才直接把他帶走就好了。


    “沒事兒,青猿派今晚撤了,就不會再出命案,等明晚我們在戲園子周圍設埋伏,就能見分曉了。”嚴以琛拍拍他,讓他別懊惱。


    到門外,張猛和徐崇帶著四個小弟子,問嚴以琛:“少卿,這四個小的怎麽辦?”


    青猿派根本也不在意這些個小徒弟,柳霸帶著人一陣風似的就走了。嚴以琛嘖了一聲,“你們幾個先去衙門住一晚吧,放心,不讓你們住牢房,也有飯吃。”說罷,讓張猛徐崇帶四人回去,自己和葉渡清說:“葉兄,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明日我們再約。”


    葉渡清沒拒絕,和嚴以琛並排走著,回住處。吉福又是大半天沒看到自家少爺,在門檻上坐著等,都要睡著了。葉渡清輕輕晃醒他,讓他去睡覺。吉福站起來打了個哈欠,“小少爺,酒店要續錢了,再不給錢,掌櫃的不讓住了。”


    葉渡清想起來還有這回事呢,進去給掌櫃的交錢。吉福揉著眼睛,打量嚴以琛,“哎,你是當官的?怎麽和我家少爺一道回來的?”


    嚴以琛看吉福長得挺福氣,作書童打扮,笑著說:“我是當官的,是你家少爺的新朋友。過兩天我請你家少爺去古味居吃飯,小兄弟也來啊。”


    吉福上上下下將嚴以琛看了個遍,覺得這人長得還挺好,個子也高,和少爺站在一處不違和。古味居也是臨水有名的飯館,吉福咽了口口水,故作深沉地抱著胸點頭。


    嚴以琛叫他逗樂了,這小書童不過十六七歲,擺的譜倒是不小。這時葉渡清叫他:“小福,上去睡覺吧。”


    吉福答應一聲,做了個鬼臉給嚴以琛,跑上樓去了。葉渡清再出來,對嚴以琛說:“嚴少卿,我住三樓左手邊最後一間房,明日可到房間找我。”


    嚴以琛點頭說他知道了,目送葉渡清上樓去,也溜溜噠噠回去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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