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以琛在戲園子裏轉了半天,確定葉渡清真離開了才走。這人怎麽來如影去如風,這麽快就不見了,怕不是有什麽重要的私事要處理。


    副手被張猛楊虎拖著上了一道鐵枷,動彈不得。嚴以琛讓護衛們先將他關起來,待他吃點東西就連夜審了。崔縣令看犯人被抓住,喜出望外。此次拿下凶手,總不會再有江湖門派到他門口鬧事,招呼幾個衙役把人看緊些,待會兒少卿大人來審人,老虎凳辣椒水都備齊全了。


    林鷺對他搗鼓出來的武器更感興趣,嚴以琛便讓他拿去研究,拆了能裝回去,到時候有個呈堂的證物就成。


    嚴以琛隨便吃了兩碗炒麵,就到關著張副手的牢房裏審人。徐崇一直在旁邊看著,擺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但這張副手顯然不怎麽吃這一套,仍然用那雙陰狠的小眼睛看著地麵。


    “張冕,是吧?”嚴以琛拉了把凳子到牢門前,坐下。


    張副手輕蔑地哼了一口氣,看也不看他。


    徐崇拿著一根鐵棍,猛敲牢門,“大理寺少卿在提審你,頭給我抬起來!”


    嚴以琛看他這樣子,伸了個懶腰,指向身後的一堆石頭,“張冕,你瞧後麵的那一堆石頭,是什麽弄碎的?”


    張副手本不在意,慢慢把目光移過去,看到牆邊靠著的那青石的遺骸,眼神疑惑了起來。


    “這可不是什麽火石炸藥搞出來的,是人的內力。”嚴以琛看他神色動搖了,繼續說道。


    “探龍爪?”張副手終於繃不住了,出聲問道。


    嚴以琛嗬嗬一笑,“正是探龍爪,威力不容小覷啊,隻是那麽一瞬間,就碎掉了這半人高的大石。你還不知道吧,這是把你抓住的那位高手——天一老人徒弟的手筆。”


    張副手的臉又扭曲起來,眼裏全是嫉妒和憎惡。“凡人之軀罷了,如何比得上機括,遲早有一死。”


    嚴以琛眼神沉下來,“肉體凡胎又如何?勝得過某些家夥用些歪門邪道大開殺戒。”


    張冕低吼道:“隻有你們這些愚蠢之輩才管我的機括叫歪門邪道!”


    “做出來不為躬耕冶煉扶持民生,隻為殺人以宣泄你自己的仇恨,不是邪門歪道是什麽?”


    “他們本來就該死。”張冕撲到鐵門前,用手抓著欄杆,像是要把那張瘦臉擠出來,吼道:“那群武夫,自視天賦甚高,學了一招半式,在門派內混上幾年就耀武揚威,對新入門的像是對牲口一般!若是沒天賦、沒家世,想要往上爬就難於登天,永生永世被那些豬玀踩在腳底下!”


    嚴以琛看著他那馬臉,淡淡地說:“這就是你殺人的理由?”


    “他們要感謝我,感謝我一擊就給他們了個痛快。”張冕嘴角揚起,回憶著那些家夥死亡時的場景。


    衙役在一旁將他這些證詞記了個清楚,青猿派幾位弟子的死亡都是這家夥的手筆,張冕已經是死罪難免。


    “你可知道在你殺的這些人裏,有個人叫做楊添廣?”嚴以琛讓徐崇拿出皇親國戚楊添廣的畫像,給他好好看一看。


    張冕已然知道了自己的結局,慢慢從欄杆上滑落,坐倒在地。“我不認識這人,他被人推到我的槍口上,我也沒辦法。”


    “那天在戲園,你看到是誰推了他沒有?”嚴以琛心想,難不成這楊添廣的死真的是意外嗎。


    “是個黑衣的小廝,沒看見臉。”


    “你本來想要殺誰?”


    “柳霸,我想弄死他很久了,哼,沒想到這次還是讓他逃了。”張冕搖著頭說。


    “再和我說說那日戲園子裏都有些什麽人。”嚴以琛再問他。這一案雖是抓住了凶手,但謎團仍未解開,楊添廣的死依舊疑點重重。


    張冕咧開嘴冷笑了一下,“我不記得了,你讓我見那個天一老人的徒弟,到那時候,興許能想起來。”


    嚴以琛眯起眼睛,不知道這家夥打的什麽算盤,讓葉渡清見他是有何目的?他沒作答,轉身出了牢門,吩咐崔縣令去告知青猿派,讓他們將弟子的屍首領回去安葬。


    林鷺剛才在門外聽了個大概,拿了張他剛畫的圖紙給嚴以琛,“這機械還是很精巧的,和葉渡清那日做的小箱子是同樣的原理,不過能夠在更大程度上放大人的內力。像張冕一樣的學武並不精深之輩,都可以達到如此效果,如果被惡人濫用,後果不堪設想。”


    嚴以琛接了圖紙看了看,說:“林寺丞,這可是你對我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林沐翻了個白眼,他最近發現這少卿平時說話嘴上也沒個把門的。


    “這東西需帶回大理寺去,給大人瞧上一瞧。林寺丞,你可否差人先行一步,將這凶手落網的消息送回去,也算是給陛下交了一半的差,至於楊添廣的死,我們還需接著查,這裏頭的水可不淺呐。”嚴以琛將圖紙收進懷裏,拍了拍林鷺,轉頭走了。


    早些時候的戲園子裏,葉渡清將懷表握在手裏,看著時辰。他這病發是有時辰的,在這個季節每過一天左右就要昏睡一次,如若不在病發前趕回住處,那麻煩可就大了。


    葉渡清看著表,還好,還有將近一個時辰,幫嚴以琛把人抓住應該綽綽有餘。沒成想這凶手也真耐得住性子,直至戲演到高潮時才動手,此時已經臨近病發的時辰,葉渡清注意到台上的異常後就迅速出手,踹的那家夥無還手之力。到這時候,他頭腦已經有些昏沉,確定嚴以琛能搞定後,立馬運起輕功向住處去。


    小吉福在別院裏等的焦急,看著時辰已到,便挑燈出去尋自家少爺。剛出門去,就見一個身影向門內倒下來,他熟練地一接,搖著頭將葉渡清扶回去。這個大理寺少卿,怎的值得自己家少爺這麽幫忙的?少爺跟著他師傅走江湖的次數不少,自己可從未聽說他和官府的人走的近,真是怪事。若是那家夥真要請他們吃飯,那可得狠狠敲他的竹杠!


    嚴以琛回到自己的房間,剛坐下,就有人掛在窗邊敲他窗戶,打開一看,這不是麻子吳嗎?


    “小蛋蛋,可以啊,這麽快就抓到那殺人的了?”麻子吳從窗口跳進來,坐到桌前,嚴以琛給他倒了杯茶水。


    “麻大爺,還有那神秘賣家的消息嗎?雖說這殺人者是抓到了,但楊添廣並不是他的目標,他的死背後另有其人。”


    麻大爺喝了一口水,說:“你去查臨水的一家古董鋪子,就在碼頭附近。那鋪子的老板多少知道隻言片語。江湖門派的事情也還沒了呢,還有兩大家在臨水盤踞著。”


    嚴以琛問:“哪兩家啊?”


    “你知道的,嵩山派和葬花門,掌門都不是省油的燈。手段放聰明些,別和他們來硬的,知道不?”


    嚴以琛點頭,“我明白,我派人去盯住他們,別像青猿派似的老死人就行。我明日就去那古董鋪子問問看。”


    麻子吳也不久留,話帶到了就原路出去,“走了,我待的久讓人看見可不好說。還有啊小蛋蛋,別和天一門那小子走太近了,他功夫太高,你容易暴露啊!”說著就翻窗戶出去了。


    嚴以琛撓了撓頭,關窗睡覺。


    林鷺連夜寫了封長信,附上一張那武器的大略圖紙,就將信送到驛站去。信鴿展翅向北,他心想著大約後天晌午,費征雁就收得到這消息了。


    他這人有個習慣,睡覺前喜歡到屋外邊走上兩圈,走得身上微微發熱反倒更易入眠。林鷺披了件外衣,就到酒店的小院子裏散步,腦子放空,看著天上被薄雲籠著的毛月亮。走到牆邊上,他聽見牆外麵撲通撲通的幾聲,動靜不小,皺著眉走開了,覺得是哪家不睡覺的頑皮孩子,在牆外麵蹦來跳去。


    又走了一圈,他抬頭一看,被嚇了一跳。就見那一堵牆上邊掛了半張老頭子的臉。那老頭子拿手摳著牆頭,抻著脖子往裏邊瞧,見被發現了,嘿呀一聲鬆開手,結結實實掉地上了。


    這臨水怪人真是多,還有老頭半夜不睡覺來扒酒店的牆頭的。林鷺搖著頭往外走,心說那麽胖一老頭,掉下去別摔骨折了,他還是出去瞧瞧。但繞出去一看,老頭腿腳還利索,跑沒影了,隻在牆外地麵上留下一堆腳印子,看得出剛才蹦噠了半天。


    見也沒什麽好看的,林鷺也就回去睡了,並未把這小插曲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早,崔縣令那從不拔毛的鐵公雞竟請大理寺的諸位去衙門吃早餐。嚴以琛一聽他這麽說,洗了把臉就走,不吃白不吃。


    楊虎還和徐崇說呢:“昨晚上是不是有野貓打架啊,那外麵直撲騰。”


    “誰家野貓打架是那個動靜?貓兒不都是靜悄悄的嗎?”徐崇反駁他。


    林鷺也懶得和他們閑扯這無聊事兒,自顧自走在一邊。嚴以琛非要讓他多開口,淨撿些俏皮話與他說,徐崇聽了他那些野史笑話嘎嘎笑。嚴以琛心裏哼了一聲,他前兩年埋頭苦讀的時候,全靠這些個郊野段子調劑心情,天天就念枯燥無味的四書五經,簡直想要上吊。


    林鷺自小也是廣讀詩書,不過他讀的東西大多是正經文字,聽著這些個不著調的哭笑不得。


    前麵一轉彎就到衙門,開門的一見嚴以琛來了,立馬笑嗬嗬地給少卿大人開門。崔縣令一早就守在門邊上呢,搓著手迎他。嚴以琛看他老臉上那諂媚的表情,琢磨著這老頭沒憋好屁。


    不過還是先吃了飯再聽他放屁,免得影響食欲。飯罷,崔縣令又沏了一壺好茶,皺紋帶笑地讓嚴以琛品上一品。


    “行啦縣令,有什麽就說,別跟我整這一套。”嚴以琛吹了吹茶,一口喝幹淨,崔縣令又給他倒上。


    “哎呀,這…”崔縣令吞吞吐吐,眼珠子轉了一下,“少卿大人,恐怕這案子還沒了結呀。”


    嚴以琛眉毛一挑,“哦?”


    看嚴以琛不主動追問,反而似笑非笑,崔縣令早些時候打好的腹稿都編排不上了。他知道自己在嚴少卿麵前撒不了謊,隻得實話實說:“唉!大人,今天早上,臨水又死人了!”


    臨水不大,狀況頻發。這千年的富庶之鄉最近是怎麽了,屬實是不太平得很。崔縣令定是想讓嚴以琛幫人幫到底,把這不知道和楊添廣相不相幹的案子也給破了。不過他也拿不準這事情和之前的連環命案有關係沒,畢竟昨夜已經抓住了那狂徒,隻好先用這套說辭。


    張猛脾氣不太好,覺得崔縣令這是沒事兒給嚴以琛找事兒,當場就要發作,被徐崇攔下。


    嚴以琛也看不出啥情緒,反而是問案發地點。


    崔縣令見有一絲機會,急忙說:“在東市的古董店裏。”


    古董店?嚴以琛昨兒個才聽麻子吳念叨過這地方,這麽快就出事了,怕不是真有些聯係。


    他沒急著答應,往外走。崔縣令邁著小碎步跟上,“少卿大人,您這是?”


    “去看看死者,若是與本案無關,那本官一律不插手。”


    崔縣令在前邊引路,心想這事就算是成了一半,都去看了屍體了,你大理寺少卿還能不插手?可嚴以琛也有自己的心思,夜裏麻大爺才打聽到古董店,淩晨就有人在那身亡,隻希望不要是古董店老板,若是他被殺,線索可就又斷了。


    東市的鋪子更老,也更密集,小點的巷子幾乎隻有兩人寬,賣東西的商家把商品擺在明麵上,似乎也不太擔心有小偷小摸的。古董店沒有沿街的鋪子那麽張揚,迎風掛著繡字的招牌,而是在一間門口植楊樹的院裏,院門口樹枝上掛著一灰色的布條。


    早些時候,鋪子裏的夥計發現了死人,跑到衙門去報官,崔縣令已經派了人將鋪子守著。嚴以琛進院子,才看見屋門外有塊石碑,上麵刻了古董店的店名。


    進去一瞧,好巧不巧,死的那正好是古董店的老板——付春來。他背朝大門俯臥在地,腦袋上有血跡,一直流到地麵上,血液已經有些凝固。


    引人注意的是付春來的手,他死前還有意識的時候在地上寫了半個血字,或者說是某種鬼畫符,形狀像一個尖角下麵接了個圓弧,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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