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嚴以琛站在大理寺門口,哐哐敲門。


    一個看門的衙役拖著腳步,把大門打開一條細縫。“誰啊?大理寺重地,閑人莫入!”


    “我啊。”嚴以琛把臉懟到那條縫裏。


    “哎呦喂!”衙役一看是多日不見的少卿大人,立馬把大門打開,向裏邊大喊:“少卿回來了,少卿回來了!”


    徐崇第一個聽見,從裏頭衝出來,抱著嚴以琛大腿就嚎:“哎呀你怎麽才回來啊!我們哥幾個這些日子可遭老罪了!”


    嚴以琛把他揪下來,走進門去。楊虎和張猛聽見聲音也趕過來,看到嚴以琛回來,心裏寬慰了不少。


    他身後跟著葉渡清和嚴屹寬,幾人都認識葉渡清,和他打招呼,“葉公子也來了,真是太好了。這位是?”


    嚴屹寬自來熟地進去,摟著嚴以琛的肩膀介紹自己:“我是他大爺,來看看他在帝都過得怎麽樣的。”


    徐崇“啊”了一聲,上下打量這位看起來有點霸氣的大爺,長得還真是像啊。


    嚴以琛沒想到爺爺這麽介紹自己,把他扒拉開,在他耳邊耳語道:“你說你跟過來幹嘛?在客店待著多好。仔細點,可別露餡!”


    “知道了,我在客店待著多沒意思。我還是頭一次來大理寺,地方不錯啊。”嚴屹寬隨意地揮揮手,自己就溜達開了。嚴以琛沒功夫管他,問三人:“大人什麽情況?快與我說說,怎麽的就突然下獄了?林鷺去哪了?把他叫過來,咱們一塊商量商量。”


    楊虎說:“夫人因為大人入獄,過於憂心,這些天心口總疼。林鷺今兒個上大人府上給夫人瞧瞧病,開兩副方子,估計一會兒就回來了。”說著,示意大家進去講話,幾人進到公堂裏,一人抄了一把椅子坐下。


    聽了事情的原委,嚴以琛就一拍大腿,“定是有人看大人不順眼,陷害於他的,我看這事情漏洞百出。禮部的誰負責這事情?我便上門去與他講一講清楚。”


    張猛說:“當天正好是巡查日,當值的巡查頭子叫梁遠,也是他把大人帶走的。”


    “但是這個梁遠並不是管事的,就在前些天,在中州各地巡查的禮部侍郎回來了,他回來後,這事情最終交由他負責。”徐崇接過話頭,“我想想,這位禮部侍郎叫什麽來著?好像姓葉?”


    葉渡清聽了這話,說道:“叫葉渡明,是嗎?”


    “是啊,哎?怎麽名字和葉公子這般相似?”徐崇有些訝異。


    “那是我大哥。”葉渡明做禮部侍郎,日常的職責就是周遊於各地廟宇主管之間,監察各種儀式是否合乎規範。自從葉渡明當官之後,葉渡清一年裏能見到他的次數就很少了。這次葉渡明回來的似乎有些倉促,還沒來得及給親人送信。


    嚴以琛之前就聽他說過這回事,“那不巧了嗎?要不你去找一找你大哥,看能不能先把費大人放出來?”


    葉渡清點頭,“不過我不清楚大哥住在帝都的哪裏,他每次寄信回家,隻說在這有座官邸,並沒提及位置。”


    徐崇一臉自豪,“哎呀,你不知道,我知道啊。我有個哥們兒是巡街的,哪位大人住在哪他都清清楚楚。”


    “事不宜遲,咱們就去吧,不然費大人不知道還要在大牢裏待上多久。”嚴以琛沒猶豫,立馬重新上任大理寺少卿。徐崇打聽好了葉渡明宅邸的位置,幾人出發前去拜訪。


    官邸所在的區域大多是鬧中取靜,走在這一片,徐崇給嚴以琛指了指旁邊的院子,“這是朱英傑家的一處院子,不過他們家豪橫,平常不擱這住,就一直閑在這裏。”


    嚴以琛看了看大門上金光閃閃的牌匾,撇了撇嘴,這什麽暴發戶審美。


    他旁邊的嚴屹寬直接吐槽:“金色大門金色牌匾,他家是土財主啊?”


    一行人都討厭朱家父子倆,聽了他這話都樂了,徐崇豎起大拇指,“大爺,您真敢說啊。”


    又走了一小會兒,幾人走到了。隻見這間宅子顯得十分低調,大門上甚至都沒掛匾額。葉渡清上前去敲門,片刻之後,一個聲音在門後問道:“是誰?”


    “大哥,是我。”葉渡清聽到是他大哥的聲音,對裏麵說道。


    大門向內打開了,葉渡明看見自己弟弟站在門口,一臉驚訝,“阿清?你怎麽會在帝都?”他又看了看身後的一大串人,“這幾位是?”


    坐在堂屋裏,葉渡清分別向他大哥介紹了隨行的諸位。葉渡明聽說過嚴以琛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對他點了點頭。


    葉渡明和葉渡清長的有六七分相似,氣質卻全然不同。如果說葉渡清是清冷的話,那麽葉渡明就是不苟言笑了。


    嚴以琛看著這兄弟倆說話,就覺得葉家大哥沒有他弟弟看著順眼,果然啊,這種事都是講緣分的。


    “葉兄,實不相瞞,我此次來是為了費大人下獄一事。”看葉渡明一副生人勿近愛搭不理的樣子,嚴以琛也就開門見山了,“我私以為這件事情頗有蹊蹺,費大人在廟中淫祭並非事實。”


    葉渡明從他們進門時就大概知道了來者的目的,隻不過他沒想到自家弟弟和大理寺的人混的這麽熟。“嚴少卿,就算其中有蹊蹺,這件事情也不能交由大理寺來辦,以防親者徇私放過罪人。”


    他這是一點不看葉渡清的麵子,也不願意給嚴以琛申辯的機會,好一個鐵麵無私的禮部侍郎啊。


    “大哥,我與費大人相處過一段時間,他並不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就算大理寺不能參與,能不能請禮部的官員遷思回慮,再查一查這個案子,不要這麽早就定下罪名?”葉渡清用那雙大眼睛認真看著葉渡明,懇求道。


    葉渡明看他肯如此替大理寺卿求情,歎了口氣,“阿清,禮部辦事遵循規矩,如果證據指明費征雁確在廟中淫祭擾亂民心,那自當按律懲處。如果查辦結束後發現他是無辜的,那麽我們也會還他清白。你身不在廟堂,這種事情不是你該操心的,知道嗎?”


    對這個唯一的弟弟,葉渡明的語氣還算柔和些。嚴以琛想再說上兩句,葉渡明就起身送客了,“抱歉,我剛回帝都,還有許多事務亟待處理,諸位要是沒有別的事,就先離開吧。阿清,你住在何處?等我忙完這些事宜,過去找你。”


    看他這軟硬不吃的態度,嚴以琛知道談不下去了,就帶著大理寺的幾人和嚴屹寬先出去。葉渡清也知曉大哥的脾氣,與他說了自己的住址,勸他多注意休息。


    “你倒是不要老這麽亂跑。”葉渡明看了看弟弟,發現他這些年長高了些,“你身患那昏睡症,旁人知曉嗎?老是奔波在外,出了意外怎麽辦?別讓爹娘擔心,知道麽。”


    葉渡清知道大哥是在嗔怪自己,笑了一下,“大哥,我學藝這麽多年,還怕不能自保嗎?過一段日子我就和師父一道回家去,你能否同行?”


    葉渡明拍了拍他肩膀,“到時候看吧,晚些時候再聚。”


    嚴以琛在外麵抱著胸等了一會兒,見葉渡清關上門出來,上去和他並肩走,“你大哥可是鐵麵無私,一點都沒有你好相處啊。”


    “大哥他是嚴肅一些,隻因你們還不熟,接觸的久了就好了。”葉渡清歎了口氣,大哥也真是的,一點私情都不願意講。“很多人也覺得我不好相處呢。”


    “你?你哪裏難相處了?”嚴以琛用肩膀頂了他一下,撞的葉渡清有點趔趄。


    楊虎在後麵清了清嗓子,與徐崇張猛咬耳朵:“葉公子隻是對少卿這樣吧?自打認識以來,他都沒對咱們幾個笑過。”


    徐崇點頭啊點頭,“就是就是,你們覺不覺得,這兩個人好像變得更熟了?”


    一直遛遛噠噠的嚴屹寬耳朵可靈了,聽他們在後邊說小話,就湊過去,“你們幾個都是我家以琛的同事吧?來來來,大爺給你們派紅包。”他是真的給錢,三人疑惑地打開一瞧,嚇了一跳,銀票啊!


    嚴以琛回頭對他齜牙咧嘴,警告他收斂點。嚴屹寬得意地看著三個見錢眼開的小夥子連聲喊他大爺,得瑟極了。


    “以琛啊,除了小蛋蛋,還有這個名字。”葉渡清小聲嘀咕。


    嚴以琛看他又提乳名這事,伸手戳他腰間,“我剛才就該盤問你大哥,你家長輩不會就叫你阿清吧!”


    “現在怎麽辦?”回到大理寺,幾人又圍坐在一起。


    林鷺這時候回來了,見到嚴以琛和葉渡清,也很驚喜,“你終於回來了,大理寺已經好幾日沒人管事,我又在和禮部那幫人周旋,唉……”


    他看起來人都憔悴許多,嚴以琛拍了拍他,提及幾人剛才去找了葉渡明。


    “葉侍郎是以公瑾聞名的,我還真不曉得他是葉公子的長兄。”林鷺知道他們去找他也是沒用,“眼下靈山廟被封,就算是想找證據,我們大理寺的也不會被放行。”


    嚴以琛就是歪點子多,“他們不讓咱們去,咱們還能真不去了?”他拍拍葉渡清,“今兒個晚上,咱倆來一出夜探靈山廟,怎麽樣?”


    林鷺對此有些擔憂,“晚上有巡夜的,你們兩個仔細別讓人逮住了。”


    “問題不大,我先去看看有什麽事要處理,等天完全黑下來再出發。”嚴以琛雖然不愛做案頭上的工作,但這也不能全丟給林鷺處理,撓著頭往書房走。


    葉渡清帶著嚴屹寬先回住處,幾人約定一起吃晚飯。


    嚴屹寬一邊走一邊對葉渡清說:“當了官他還轉性了,小時候讓他讀一點書他都坐不住,皮的一天一頓打。其他什麽的我都覺得正常,就是考上狀元這一點,我到現在也不敢信。”


    “他很聰明,也很有責任心。”葉渡清想著嚴以琛小時候皮猴子一樣的形象,就想笑。


    “我跟你講,他小時候能吃,胖的跟球一樣,這才有這麽個乳名。哎呀可惜你倆小時候沒見過,不然就有樂子嘍。”嚴屹寬和他走到帝都的大街上,興致盎然地逛了起來。他是見什麽新奇就買什麽,買下雜七雜八一堆用不上的東西。葉渡清跟在他屁股後麵幫他付錢,這是因為他的錢全用來派紅包了。


    晚些時候,葉渡明差人送消息,說今天忙不過來,就先不過來與葉渡清小聚了。葉渡清聽了消息,對嚴屹寬說要不要先找個飯館,等嚴以琛完事後吃晚飯。


    “走吧,剛才在街上溜達,我瞧見有家魚火鍋人氣挺旺。”嚴屹寬把買回來的那堆東西往房間裏一放,拉著葉渡清出門去飯館。


    葉渡清這幾日和他相處,發現這爺孫倆有許多相似之處,像愛吃好吃的、為人外向自來熟。甚至有一些日常的小動作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比如他們倆思考問題的時候都愛摸下巴或是鼻子,再要不就撓撓腦袋。


    這會兒嚴屹寬在飯館後頭挑活魚,提起來一尾最肥最大的,對店家說就要這條。


    一個又高又帥的滄桑大叔一臉憨笑,提著條亂蹦的大黑魚,就這個樣子,誰信他是魔宮宮主啊?


    嚴以琛趕在晚鍾聲響起的時候進了雅間,一坐下就看見桌上那口用炭燒的大鍋已經沸騰,咕嘟咕嘟冒著泡。


    這魚湯是用魚頭和魚骨燉煮而成,燉的時候夠足,湯底奶白,聞著就鮮香。


    他剛坐定,飯館的小二就端了一大摞碟子上來,擺在幾人旁邊。每一個碟子上都排列著幾片薄如蟬翼、晶瑩剔透的魚肉片。


    嚴以琛早就餓了,感覺處理這些案頭上的工作比打架還費人心神。他拿起湯勺,給剩下兩人一人盛了一碗湯。嚴屹寬和葉渡清品了一口乳白的魚湯,都點頭,鮮啊。


    “吃飯吃飯。”嚴屹寬先動筷子,夾一片魚片浸入鍋中,片刻之後,魚片就已經成熟。這會兒口感最好,蘸上店家自製的醬料,口感爽脆鮮滑。


    兩個小的也開吃,嚴以琛心想,帝都有帝都的好,好吃的真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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