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渡清和嚴以琛率先出了文淵閣,葉渡清說:“我去找大哥問一問。”


    “我送你過去,你和你大哥談吧。”嚴以琛不怎麽太喜歡葉渡明,但看在葉渡清的份上,還是得給他麵子。


    葉渡明的住處依舊比較冷清,這回開門的是個老翁,頭頂有點禿。


    他不認識葉渡清,但是覺得這年輕人與葉侍郎長得相像,就進去通傳。


    過不一會兒,葉渡明來開門,“阿清,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帝都了?爹娘在家還好嗎?”


    “一切都好。”葉渡清進了院子,仔細看了看自己大哥。大哥這些天似乎沒睡好覺,眼底有點烏青。“大哥,你還好嗎?”


    葉渡明讓他進屋去,“我有什麽不好?還是老樣子。”


    “別太勞累,要注意休息。”葉渡清指了一下他的黑眼圈。


    葉渡明這幾日除了處理禮部的事情,就是研究他從禁書閣中帶出來的殘書,每每熬到半夜還不睡覺,怪不得臉色不太好看。


    不過他不能與葉渡清說這回事,就點點頭,表示自己沒什麽問題。


    “大哥,我們這些天在文淵閣裏找東西未果。而禁書閣的守衛告知我們,禁書閣中有一古籍丟失了,你前些天去過,可曾留意?”葉渡清對自己大哥不必保留,直接問道。


    葉渡明吃了一驚,有些心虛,但沒表現出來。“禁書閣中藏書甚多,我不可能一一翻看,怎能注意呢?你為何會進禁書閣去?沒有官階和大學士批的條子,如何進去?”


    “我與寧王是朋友,是他帶我們進去。大哥…其實我……”葉渡清糾結了一下,決定還是告訴葉渡明自己的情況,但此時外麵來人了,急匆匆進來給葉渡明行禮,他隻好止住話頭。


    葉渡明見來者是禮祀部員外郎趙夏昌,就問他為何如此慌慌張張。趙夏昌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葉渡清,不知該不該開口。


    “這是我本家弟弟,你但說無妨。”葉渡明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緊急,說道。


    “兆明坊那邊有人做惡祭,巡察發現加以阻止後,那幫人竟然不服管教,加以反擊,拿錘子砸破了好幾個巡察的腦袋。現在禁軍來了,也不能把連大人帶小孩的五六十人都砍了,正僵持不下呢。”葉渡明吃了一驚,怎麽鬧得如此凶?再這樣下去,如果觸怒了天子,這些人腦袋不保,禮部也會受到牽連。


    “我這就去。”葉渡明沒什麽猶豫,帶上官印官帽就要出門。“阿清,你先回去,我去處理急事。”


    葉渡清聽到多人在坊市中械鬥,不由得擔心大哥的安危。大哥從小習了些拳腳,不過後來忙於科舉,無心操練,身手隻比普通人強上一點,就這麽過去,受傷了怎麽辦?“大哥,我跟著你去。”


    “這是公事,小孩子別來湊熱鬧。”在葉渡明眼裏,葉渡清永遠是那個沒長大的弟弟。


    葉渡清知道他大哥的脾氣,不再說話,準備悄悄跟上。他繞出去跟嚴以琛說了一聲,嚴以琛點頭讓他去就是了,自己回大理寺去。


    等員外郎帶葉渡明趕到時,事件愈演愈烈。三十多個手持工具的男女把一群麵生紅瘡的孩子圍在中間,大吼著讓禁軍退遠。不時有人扔出幾個臭雞蛋和爛水果,砸在士兵們的盔甲上。一旁的幾個巡察掛了彩,拿帕子擦臉上的血。


    “怎麽發展成這樣?”葉渡明皺起眉頭,責問巡察首領。


    這一片的巡察頭子也受了傷,腦門上裂開個一指長的口子,還在往外滲血。“侍郎,我們也不想的。這些刁民在坊市中做惡祭也就算了,我們加以阻止中斷了他們的儀式,他們不講道理,抄起家夥就打。兄弟們把禁軍喊來,想著震懾一下,可這群瘋子根本不怕,跟瘋狗似的。我們不走,他們就這麽死守著,命都不要了。”


    葉渡明看著這群人亢奮激動的樣子,覺得很是難搞。他們情緒上頭時,是講不通道理的。


    禁軍統領劉津把暴民們圍了起來,清走坊市中的其餘百姓,還未動用暴力。主要是人群裏有那麽多的孩子,真動起手來,傷了他們算誰的?


    “他們因為什麽惡祭?是因為這些麵生紅瘡的孩子嗎?”葉渡明抓住了重點,問員外郎。


    員外郎點點頭,簡單說了下這群人做儀式的原因:“孩子們得了怪病,渾身生瘡、發高燒,止不住戰栗。這病症幾天前爆發,已致兩個小孩死去。他們的父母不知受了什麽蠱惑,迷信古時巫法,覺得燒些特定的東西,讓孩子在火裏踩過去就能痊愈。都是為了後代的性命,遭我們阻止後才這麽激動……”員外郎是有孩子的人,完全理解這些為人父母者病急亂投醫的心情。


    “荒唐!生病了就找大夫,做這般儀式有何用處?”葉渡明罵道。他讓劉津放自己進去,要親自與情緒激動的惡祭者們交涉。


    前排手執武器的那些人看他逼近,什麽髒話都罵出來了,“他奶奶的!我管你是什麽狗官,不讓我孩子們活命,我把你骨頭剃下來當柴燒!”


    葉渡明舉起官印,“都安靜!聽我說!你們這樣如何能解決的了問題?在這僵持不下,小孩還是會死。”


    “你他媽讓這些當兵的撤掉!我們完成了儀式,娃娃們自然會好!”一個漢子大喊道。


    葉渡明搖著頭:“不管你們是從哪得到這惡祭的方法的,我告訴你們,沒有用的!你們把武器放下來,我給你們的孩子找大夫瞧病。”


    “呸!我信你才怪!等我們放下武器,那些當兵的就上來把我們抓走,到時候誰還顧我們的娃娃?”一位婦女淬了一口,惡狠狠地說道。


    “老少爺們兒!把這當官的抓了!抓了他,我就不信當兵的還敢上來!”有人一聲令下,人群頓時暴動,菜刀石頭向葉渡明招呼過來。


    葉渡明沒想到他們暴起的速度如此之快,此時想退,已經來不及。劉津讓禁軍們放沒安箭頭的木杆箭,先鎮壓住這些人再說,可一把菜刀已經快剁到葉渡明的胳膊了,場麵驚險。


    一青一黑兩個身影閃到葉渡明麵前,在一眨眼的功夫裏就放倒了前麵一排暴民。青衣人身形騰挪輾轉,接連點了幾十人的穴道,讓他們都沒了氣力,軟倒在地。


    葉渡清眼看大哥要被菜刀剁了,從屋頂上翻下來,出手震開一排人。嚴以琛說是回大理寺,其實還是跟著葉渡清來了,這時搭了把手,二人協作將情緒激動的父母們“安撫”好。


    “大哥,你還好吧?”葉渡清點了最後一個人的穴道,急忙轉回頭看葉渡明。


    葉渡明出了一身冷汗,見自己弟弟突然出現打倒這一片人,驚了一下。“不是讓你別跟來?你怎麽……”


    嚴以琛看了看瑟瑟發抖的孩子們,對葉渡清說:“我去找林鷺過來看看,你在這守著你大哥吧。”


    葉渡清點頭叫他快去,把地上姿勢不好的人扶到牆根坐著去。


    “阿清,你莫要插手了,趙員外!”葉渡明拉住自己弟弟,喊趙夏昌。


    趙員外郎鬆了一口氣,叫巡察把這些人統統帶回去審問。劉津認識葉渡清,知道他和陸驍關係不錯,對他點點頭,帶著禁軍先撤了。葉渡清也點了下頭,見大哥無礙,就退到不遠處等著嚴以琛和林鷺。


    林鷺抱著藥箱,是被嚴以琛一路提溜來的,暈乎乎站定,看到那些病了的孩子們,吃了一驚。“疫病!趕緊,你們用高度酒浸濕帕子捂住口鼻,全身都別留裸露的皮膚。找一間沒人住的大院,帶他們進去,隔離起來。”


    被點了穴位的父母們眼見著自己的孩子要被帶走,連哭帶喊。孩子們被剛才的場麵嚇得不輕,並不配合,有哇哇大哭的,也有盡力掙脫大人控製的。


    葉渡明看局勢混亂,就想叫人趕緊把家長們帶走,可家長喊叫著自己的孩子,小孩們雖然身體虛弱,但仍舊給予回應。隻要大人們不妥協,孩子們也不會乖乖被帶走。


    嚴以琛判斷了一下現在的局麵,伸手阻攔,對他們說道:“諸位父母,我乃大理寺少卿。我知道你們愛子心切,可在這糾纏也是幹耗時間,對孩子們沒有半分好處。”他指著一個不斷戰栗,已經快要站不住的小男孩,“這是誰的孩子?再拖下去,病症更加嚴重,到時候無力回天。”


    一位母親哭喊一聲:“我的兒啊!”


    “不管用什麽方法,當下最緊急的就是救治這些孩子。林寺丞是帝都名醫,看過不少疑難雜症,你們先把孩子交給他,他治療過後如果無效,再用你們的法子不遲,如何?能不能讓孩子們先去治病?”嚴以琛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家長們聽了他的話,有所動搖,逐漸安靜下來。


    “我看就先讓他們試試吧。”一位父親對身邊人說道,


    家長們終於同意了,紛紛哄著自己的孩子,讓他們跟當官的大人們走,去治病。


    現場終於不再嘈雜,葉渡清輕鬆下來。林鷺已經讓所有人全副武裝,他自己首先上陣,“來,小孩,一個牽一個走。走不動的,你們背一下。”


    禮部巡察們當起了勞工,將病重者背起來,送到剛剛找好的一處大院子裏。林鷺忙開了,從重症者入手,配藥紮針,治病救人。


    葉渡明還得處理惡祭的殘局,皺著眉讓禮部的人收集證據。嚴以琛走過去,對他說:“葉侍郎,我看定罪這件事,不如先放一放吧。”


    “你什麽意思?”葉渡明被這檔子事一鬧,心情煩躁。“大理寺少卿對禮部辦事橫加幹預,是作何打算?”


    他這話一說出來就夾槍帶棒的,搞得一片好心的嚴以琛很不爽。葉渡清還在這呢,嚴以琛不好發作,咽下這口氣,說道:“無論如何,這些作惡祭之人都是慈父慈母,雖做了違法之事,但也都是為子女平安健康,隻不過愚昧了些,聽信偏方。如果你和醒兒出了這事,葉伯父和伯母一定也會想盡辦法讓你們痊愈吧?再說了,陛下聖明,如知曉了種種情況,定會從輕發落。你又何必將這些父母步步緊逼,孩子們病好後沒了著落,可怎麽辦?”


    葉渡清覺得嚴以琛這番話極有道理,跟著勸自己大哥,“小孩子是無辜的,不然等他們身體好一些再說吧?”


    “你不用拿我爹娘和皇上來說事,怎麽判罰,我心裏自然清楚。”葉渡明對著嚴以琛冷哼一聲,不領他的情。“阿清,我已對你說過不要摻和官家事,你非是不聽,剛才你們兩個下手沒輕沒重,若是打殘幾個,又該如何?總是這樣莽撞行事,虧你還是天一老人的徒弟。”


    葉渡清點那些人的穴道,當然都是收著勁的,不出一個時辰就能自動解穴。他聽大哥這麽說,多少有些委屈,更多的還是替嚴以琛抱不平。以琛這麽好,大哥怎麽就是理解不了他的一片苦心呢?


    嚴以琛立馬察覺到葉渡清的情緒,在心裏罵娘。葉渡明啊葉渡明,你真是當的一個好哥哥。“葉侍郎,我大理寺不摻和禮部的事務,現在就走。至於林鷺,他今天輪休,不是大理寺寺丞,你把他當大夫用吧。我跟醒兒不打擾禮部做事,告辭了。”說完,他拉著葉渡清就走。


    葉渡清其實還有很多話想對葉渡明說,但被他訓斥一通,要講的話全憋回了肚子裏。看了大哥幾眼,他悶悶不樂地跟嚴以琛走了。


    葉渡明走到惡祭的場地中,看著還未燃盡的一堆灰燼,握緊拳頭。他隔著袖子摸了摸左手戴著的珠串,回想起葉渡清出生那日並不算嘹亮的哭聲,皺眉抿緊了唇。


    嚴以琛拉著葉渡清一直走,走到長信宮少有人來的邊門。葉渡清垂眼咬著嘴唇,先開口說:“以琛,我大哥他近日繁忙,心情不甚好,對你說話語氣衝了些,你別生氣。”


    嚴以琛看他反而先來安慰自己,心裏一軟,明明你才是那個最委屈的吧?“我生什麽氣啊?你實話跟我說,你大哥是不是從小就欺負你?”


    “沒有的事。”葉渡清搖頭否認,“大哥就是嚴肅了些,對別人要求很高。他以前是說過我的不是,但都是出於好心的。”


    害,醒兒這人這麽呆,被人冷暴力了估計都沒什麽反應,還一個勁兒往上貼呢。嚴以琛歎了口氣,“你啊,就是對別人太好了,怎麽一點心眼都不長呢?伯父伯母性子都那麽活潑,為什麽生出你大哥這個老古板?”


    葉渡清扁了一下嘴,嘟囔道:“我怎麽沒心眼了……”他的確是挺委屈的,心裏酸溜溜,滋味不好受。


    嚴以琛看四周無人,就把他拉過來抱著。“好啦,人家不領情,咱就別熱臉貼冷屁股。我知道你重情,你大哥幹什麽你都能原諒他。能不能先放過自己,不想這事了?”


    葉渡清把腦袋搭在嚴以琛肩膀上,悶悶地“嗯”了一聲。他從嚴以琛的擁抱中汲取了不少能量,又被他一調戲,就把葉渡明那些話暫時拋在腦後了。


    李熊出現在牆上頭,流裏流氣地吹了聲口哨。嚴以琛鬆開葉渡清,笑著罵他。李熊賤兮兮地做了個“你打我呀”的動作,跳回長信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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