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漢元年三月初四,醜時末(早晨三點還沒到),徐德功就起來了。


    徐德功走到徐麒麟和徐寶玉的房間門前,“篤、篤、篤”,敲了幾下門。


    “麒兒、玉兒!”


    徐麒麟在房間裏麵說道:“父親,我們起來了!”


    徐德功:“嗯,起來了就快點出來吧。”


    他們今天早晨要趕路、三十多裏地呢。


    徐德功父子從南京出來,經過鎮江,進了大運河,到了通州,然後就停留在通州了。


    一開始是因為不知道南京的消息,徐德功怕他們父子貿然進京,自投羅網。


    後來,徐允爵平安了,就派家丁騎快馬到通州尋他們父子。


    徐德功知道了家裏的情況,這才放下心,準備進京,然而,進不去了。


    前來應試的舉子太多了。


    舉人在哪裏都是舉人老爺,舉人老爺進京考試那不可能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都帶著家丁和護衛、小廝呢。


    一個舉人老爺最少也得帶三、五個人,一萬多個舉人老爺就最少帶著三、五萬人!北京城裏麵哪有那麽多的會館和客棧接待他們?


    不但城裏的會館、客棧爆滿,就連城外的農戶家裏都沒有閑房了。


    徐允爵家原來在北京城裏麵是有宅子的,但是,李自成進京了,又加上那個時候鬧鼠疫,他家的宅子沒有人了。


    等到趙令武進京了,所有無人居住的房子,都按無主處理,被沒收了。


    徐允爵家在北京城還有幾門姻親,但是那些姻親自身難保,不敢接納徐德功父子。


    就是有想接納的也接納不了,因為徐德功父子帶著四五十號人呢!


    徐允爵家在北京城外,還有兩個莊子,那兩個莊子也沒有了。


    滿清軍隊以前經常進關搶劫,他家的莊子早就拋荒了。


    徐德功手裏拿著地契,站在一片原野上的時候,連他家的莊子在哪裏都不知道了。


    以前他家的莊子周圍是有界石的,現在有毛。


    幸虧徐德功進京尋親的時候,留了一個心眼,沒把他們在通州住的客棧給退了,不然,他都可能連氣帶窩火的跑回南京去。


    徐麒麟和徐寶玉穿戴整齊的出來了,丫鬟婆子也把早飯準備好了。


    吃完飯了,徐德功和徐麒麟、徐寶玉,爺仨就拎著兩個大筐上了馬車,在二十多個護衛的護送下,向著北京城前進。


    大筐裏麵裝的是徐麒麟和徐寶玉,參加考試的用具和幹糧、飲水。幹糧都是手指甲那麽大的一小塊一小塊的。


    徐德功父子到了北京城外的時候,天還沒亮,城門也沒開。


    陰曆初四,也沒有個大月亮,隻有一個小小的月牙兒,掛在那裏忽閃忽閃的。


    城外黑乎乎的,在燈籠火把的照耀下,隱約能夠看見有很多的馬車停在那裏,還有一個個小腦袋瓜兒在光影裏麵晃動。


    很有些荒郊野外,百鬼夜行的模樣。


    “呴、呴、呴!”


    終於不知道是從哪裏傳來了一聲雞叫!


    雄雞一唱天下白!掃退殘星與敗月。


    東方漸漸的明亮起來,然後就越來越亮。旭日東升,霞光萬道!


    “好兆頭啊!好兆頭!”


    所有的人,臉上都有了笑容。


    城門打開了,把守城門的士兵今天也特別的精神。


    他們的身上都穿著嶄新的、大紅色的鴛鴦戰袍。


    他們的手裏都拿著明晃晃的大刀和長槍。


    大家很自覺的按照順序,排隊進城。


    北京城、內城、東邊的、順天府貢院門前的廣場上。


    居住在城裏麵的舉子們,已經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占領了前麵的位置。


    烏泱泱的一大片人腦袋,晃來晃去的。


    “過來!過來!往這邊走!”


    有執勤的士兵,手裏拿著這麽長的大刀指揮馬車找地方停車,沒有人有異議。


    徐德功父子的馬車停的遠遠的。


    徐麒麟和徐寶玉一個人拎著一個大筐,從馬車裏麵出來了,徐德功也從馬車上下來了。


    “麒兒、玉兒,你們兩個再檢查一下自己的考藍。”


    對,這個大筐的名字叫做考藍。裏麵裝的是文房四寶:筆墨紙硯。還有幹糧和飲用水。


    這個考籃一般都是自己拎著,不然,誰要是不小心,放裏麵一個紙條什麽的,考試的舉子一輩子都完了。


    徐麒麟和徐寶玉兩個人,把自己的考藍又仔細的翻檢了一遍。


    “父親,沒有什麽問題!”


    徐德功說:“去吧!自己照顧好自己。莫要心急。”


    徐麒麟和徐寶玉點頭,“嗯!”


    他們都參加過縣試、府試、院試和鄉試,經驗還是有的。心急也沒用,不到日子人家也不放你出來。


    徐麒麟和徐寶玉拎著考藍,拿著自己的身份證明和考號,在士兵們的引導下去排隊等候入場。


    因為人太多了,所以排隊也分成許多的區域,沒有人引導,你自己是不可能找到你的位置的。


    辰時中(早晨八點),貢院的大門打開了,貢院的大門就是俗稱的龍門,鯉魚躍龍門。


    越過去了,從此就與眾不同了。


    這裏是貧家子和寒家子,改變自己和家族命運的地方,也是他們所能擁有的唯一的上升的通道。


    朝廷每次開科取士的名額都不會太多,一般都是在二百名到三百名以內。保持它的稀有性和高難度。


    能中進士的都是精英,要是多了就不值錢了。


    趙令武當然是知道這個事情的。所以,他這一次錄取的進士也是三百名。


    一萬兩千多名舉人,隻錄取三百人,這樣中進士的寒門子弟,才能真正的有機會進入統治階級的高層。才能讓他們對科舉考試擁有巨大的熱情。


    “都排好隊,一個一個的來!把自己的東西拿出來!”


    巡綽監門官負責檢查每個舉子的身份證明,和考號。


    搜檢懷挾官,負責檢查每個舉子的考藍,以及頭發、帽子、衣服裏麵、褲子裏麵、還有鞋子裏麵。


    檢查的很嚴格,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也沒有人說是侮辱了什麽玩意兒之類的。因為隻有這樣做,才是對所有舉子的公平。要不然。


    徐麒麟和徐寶玉沒在同一個考區,徐麒麟是在東二十六區。徐寶玉是在西八區。


    徐麒麟把考藍放在地上,把帽子摘下來,交給了搜檢官,又把衣服解開了,把鞋子脫了。


    搜檢官檢查完畢,又把徐麒麟的考藍拿起來,裏麵的文房四寶都檢查了一遍,裏麵的幹糧也檢查了一遍,幹糧的塊大的,都給捏開了,看一下。就是這麽嚴格。


    然後,徐麒麟就被導引的士兵給領到了東二十六區,第一百五十六號號房。


    號房是青磚壘就,橫寬五尺,進深四尺半。


    裏麵有一張書桌和一個長條的板凳,還有一個長五尺,寬二尺的小板鋪,還有一個溺桶。


    徐麒麟將在這個號房裏麵,度過九個晝夜,吃他自己帶的顆粒狀幹糧,喝他自己帶的那一大壺水。


    提前吃了了,就餓著。提前喝光了,就忍著。一步都不允許走出去,把整隻腳伸出去都不行!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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