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璟鴻額上冷汗遍布,沿著他的麵容一寸寸滑落,終究落入他膝下地毯裏。


    “父皇...父皇,兒臣一心效忠父皇,絕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他來回轉著眼珠兒求饒道,“請父皇息怒!”


    如今人證在此,他也隻能靠服軟的態度求帝王憐憫,以保他性命。


    但皇帝如今已顧不得父子之情,氣得拍案,“巡防營指揮使你也敢動,下一步是什麽?禁軍?金吾衛?還是朕的皇位?”


    薛璟鴻搗頭如蒜,一疊聲地稱著“兒臣不敢。”


    薛春生見狀笑了笑,拱手道,“陛下,”


    “若隻是個師爺確實不能輕易給皇子定罪。三殿下府裏的雪花銀還要分給禮部尚書一半,哪裏有閑錢打點什麽師爺呢?”


    帝王眉頭皺得更緊,“怎麽又和禮部扯上關係了?”


    薛春生又道,“初一那日太和殿祭祖,香塔倒塌並非天意,而是人為。”


    他雙手奉上沉甸甸的奏折,徐徐道來,“臣已查明,皇後娘娘當日所用線香與祭祀香塔皆被人在暗中動過手腳。看似天意,實則源於禮部尚書趙漸垣之手。


    “據趙大人供認,他是受錢禮所托,奉殿下與容妃娘娘之命暗中更換線香,借祭祖之機偷天換日,構陷東宮。”


    殿內靜的針若有聲,馮秉立時皺眉,拱手道,“陛下,此等行徑實在是罔顧天道人倫,其心可誅!”


    “天道人倫,”皇帝麵色鐵青,譏道,“如今連朕都不被他放在眼裏,還有什麽天道人倫?薛璟鴻啊薛璟鴻,朕真白白寵愛了你!”


    薛璟鴻麵上一片灰白,“父皇,兒臣怎敢構陷太子殿下,更別提什麽糊弄祭祀先祖,這必定是有人冤枉兒臣,請父皇明察!”


    “冤枉?出事便是旁人冤枉你,是誰冤枉的你?你府裏這些人都已招供,人證物證擺在朕的案頭,你還敢狡辯!你們母子宮裏宮外裏應外合地蒙蔽朕,你們還把朕放在眼裏麽!"


    皇帝氣的胸口發悶,身形踉蹌。徐有德急急上前扶住帝王,“陛下息怒。”


    “朕教出這樣的兒子,是天亡大周。”帝王閉了閉眼,“薛卿,此事事關重大,必得連根拔除以保後續。朕命你全權處理此案,務必要查的清楚。”


    薛春生叩首稱是。


    “至於你,”


    皇帝指著俯首在地的皇子,麵上怒意難掩,“滾回你的皇子府,朕不想再見到你,此案查明之前不得出府!”


    薛璟鴻還要求饒,帝王又道,“傳朕口諭,封禁三皇子府,其母容妃禁足容華宮,無旨,不得出宮。”


    容妃手中的橘子滑落在地上,滾了幾個圈兒,最終滾出屏風一角。


    ...


    薛璟鴻豢養私軍、涉刺殺巡防營指揮使劉煊一案頃刻間便傳遍皇城,三皇子府的師爺錢禮、兩位長史招供是受薛璟鴻指使,人證物證俱全,又引起帝王滔天怒意。


    這一日,皇帝到慈元殿給太後請安時,聽太後輕斥道,“哀家早說過,容妃不是什麽好東西。可皇帝喜歡,哀家也勸阻不了。皇帝如今可知這從頭到尾都寵錯了人?”


    皇帝訕笑,“母後說的是。”


    “皇帝也不必在哀家麵前如此。終究是皇後與太子,才與皇帝是一家人。”太後抬手示意宮女去請欽天監正使過來,垂眸冷笑,


    “皇帝寵信誰與哀家無幹,今日請皇帝過來,不過是不忍心皇帝被人蒙蔽,哀家心裏難安罷了。”


    帝王疑道,“母後的意思是?”


    “皇帝信天象,卻不信天意人為。哀家哪裏看得過眼。”太後眸色狠厲,寒著臉看向簾外之人,“你一五一十告訴皇帝,祭祀那日是何方妖星衝撞紫薇?”


    欽天監正使袁籍跪在盈盈珍珠簾外,肩抖如篩。


    皇帝哪裏看不出太後的意思,麵色漸沉,“看來容妃的手長到可以伸進欽天監了。”


    欽天監正使連連磕頭,“微臣罪該萬死,求陛下恕罪!”


    “你既知道自己罪該萬死,便不該求情。”太後先行開口,“皇帝身邊有此等見利忘義、背主求榮之人,哀家不放心,先帝在九泉之下亦不會瞑目。


    “今日為一己私欲謀害皇後與太子,明日又不知為何利謀害陛下,哀家豈能容你。皇帝以為呢?”


    帝王目光如刀,沉聲道,“袁籍汙蔑東宮,妖言惑眾,割去舌頭,杖斃。“


    欽天監正使麵色青白一片,不等求饒自是被太監拉下去。


    皇帝這才半側過身來,眼中似帶了愧疚之意,“是兒子無能,勞煩母後為兒子操心了。”


    “皇帝是天子,天子行事不必過問旁人,”太後擺了擺手,她手上纏著一串碧璽佛珠,色澤盈盈,還是先帝在時親登五台山為她求來的。


    她常年在後宮養尊處優,如今雖快至花甲之年,這雙手卻保養得宜,被碧璽佛珠襯得膚若凝脂。


    皇帝的目光忽地有些深遠,“母後對父皇情深意重,父皇當年亦是如此。”


    “哀家與先帝自幼相識,年少夫妻,自當如此。”太後垂眸笑了笑,“你與皇後亦是年少情深,為何到如今又相看兩厭了?”


    殿角的鎏金仙鶴香爐裏徐徐吐出檀香煙霧來,纏著四角朱梁上垂下來的帷幔滿室生香,皇帝盯著那抹虛無縹緲的香霧半晌,低聲道,“二十多年的夫妻,兒子與皇後皆非當日年少之時,早已物是人非。”


    他與皇後確實青梅竹馬,年少情深。到了年歲之後,二人亦是心照不宣結為夫妻,由武陽門親自抬進來的中宮皇後。


    二人誕下的長子,亦是他親自取名,早早立為太子。


    可如此般配的少年帝後又是從何時起相看兩厭了呢?是長女出天花去世,還是容妃進宮?亦或是他的太子又娶了王氏女子,太子一黨過於囂張、他薛氏王朝要世代擁有王氏血脈?


    皇帝垂眸道,“兒子與錦妧,回不到過去了。”


    太後眸色微斂,“是當真回不去,還是皇帝壓根不想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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