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眼裏閃過的一絲驚慌,溫嘉良瞥見,來到嘴邊的話生生一變。


    “霍老三,今天在這個兒,你跟我說這話就太沒水平了!”


    “這頓飯,不會是你借陸異的嘴請的吧?”


    他手指敲打著桌麵,神色緩和下來。


    目光快速掃過陸異,看他似乎打算置身事外,溫嘉良朝老馬揚了揚下巴。


    老馬會意,支吾道:“單位還有事,我們就先走了!”


    “小霍總,請你不要誤會,我們也是按流程辦事,絕對沒有針對霍家的意思。”


    “那個陸異……要不這樣,明天你陪小霍總來一趟,或許能給我們提供意想不到的線索。”


    哐啷!


    溫嘉良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不知有意還是無心,衣擺掃到桌邊的茶杯,發出巨大的聲響。


    就在這時,走廊外淩亂的腳步聲驟然響起。


    一直沉默的陸異耳廓一動,驚地扭頭看向滿臉笑意的霍景璽,雙拳緩緩握了起來。


    正猶豫要不要去製止門外那些人的行動,手臂突然被人按住。


    “你就是……馬警官對吧?”


    霍景璽把玩著手裏的打火機,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看了老馬幾眼。


    “二哥!”


    陸異不知道霍景璽還有後手,聽他對老馬這麽不客氣,臉色陰沉地比鍋底還黑。


    他識破顧淮南和陸寶韻“線人”的身份後,將計就計,安排今天這場飯局,隻為幫霍家一個忙。


    可不是讓他在這裏裝大尾巴狼的。


    霍景璽對人命的漠視程度有多深,陸異不清楚。


    但他清楚,如果霍景璽敢犯渾,明天霍家所有產業就會全都化為泡沫。


    而霍家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鳳城消失……


    “丹尼爾是我的幹哥哥,弄清楚他的死因,也能給我幹爸一個交代。”


    “霍家的貨一進倉庫,丹尼爾就剛好去提貨,而且碰巧一輛車失控……你不覺得這巧合太耐人尋味了嗎?”


    陸異反手按住他的手臂,兩人心照不宣。


    “老三,這倆人盯我們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早就知道了,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何況他們是捉鬼的……”


    “怎麽,你懷疑我對丹尼爾動手?”


    “不,是他們懷疑你,為了穩固我在樊家的地位,幫我除掉了丹尼爾。”


    “笑話,就丹尼爾那種混混,你幹爹敢讓他掌管公司嗎?”


    “這麽說,你知道他!”


    “貨被無故扣押,我查他很合理吧?”


    “丹尼爾的朋友或者什麽親密之人在你手裏?”


    “老三,在你眼裏,我這個二哥就這麽不堪?我從不對無辜之人下手。”


    “……”


    陸異咬著牙齦,閉上了眼睛,把手收了回來。


    老馬接完那個電話,一回來就讓溫嘉良臉色大變,陸異猜測,一定是丹尼爾身邊的人出了事。


    老馬客氣地退讓,何嚐不是在敲打霍景璽。


    如果丹尼爾還有朋友或者女人落在霍景璽手裏,老馬肯定以為,霍家想用人質換那批貨。


    陸異也是這麽想的。


    可如果霍景璽隻是調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那麻煩就大了。


    此時的霍景璽也從他的神色中,揣摩到了一二。


    單眼一眯,暗自思忖道:大意了!


    “溫先生,馬叔,我會陪三哥去的,走,我送送你們!”


    不理會霍景璽恍然大悟的樣子,陸異徑直走向門口,開了門往走廊兩端望去。


    走廊上空無一人。


    隻能隱約聽到別的包廂裏傳出的嬉笑聲。


    這一刻,他真希望自己是聽錯了。


    “溫先生,明天我一定到,希望到時候你們的調查已經有了眉目。”


    “這批貨對霍家來說很重要,這批定製布料,足足十個貨櫃,貨值有多少我就不說了。”


    “最關鍵的是那位客戶做事嚴謹,三天內再不交貨,我們就要麵臨十倍的賠償……”


    霍景璽拄拐站在燈下,門口灌進來的風,吹得他那條空蕩蕩的褲腿來回飄蕩。


    有幾分滑稽,又讓人心生憐憫。


    溫嘉良微微轉身,審視了他數秒,冷聲道:“霍景璽,死的人是你兄弟的幹哥哥,你卻隻惦記你的貨,仗義嗎?”


    說完,他轉身就走。


    霍景璽愣在原地,朝陸異眨眨眼道:“我不仗義?嗬,他這人真是……”


    ……


    陸寶妃這個出了名的鐵娘子,最近真的忙成了陀螺。


    她從樊家搶的客戶,不是一般的難伺候。


    雖然不需要她親自麵對客戶,但幾大車間經理,都快把她辦公室的門檻踩爛了。


    他們無一例外,都在抱怨這些客戶的苛刻程度,已經從材質細化到了螺絲螺紋。


    “陸總,再這樣下去,我們的活沒法做了!”


    “從業這麽多年來,我們的製作工藝受到多少客戶的誇讚,他們呢,說我們做的是垃圾!”


    “真不是我們沒耐性,可他們太離譜了,竟然要檢驗我們用的每一批鋼材,不是怕驗,而是……”


    陸寶妃從一堆文件裏抬起頭來。


    精致的妝容下,盡顯疲憊。


    “所以,你們是想跟我說,交貨期全部延遲?”


    幾人麵麵相覷。


    他們的確是這個意思。


    但新客戶難纏也是真真兒的。


    陸寶妃從老板椅裏站起來,手指往身前的屏幕上一點。


    辦公室前麵的大屏幕上立刻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表格。


    “我給他們的價格是原價格的兩倍,是你們懶散慣了,還是他們要求高,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記住,你們現在服務的不是以前的小作坊,而是市值幾個億的寶印集團!”


    陸寶妃臉色鐵青。


    根本不想跟他們多說一個字。


    訂單雪花片一樣簽下來之後,之前隱藏的問題也逐漸暴露出來。


    這些管理上的細節,讓陸寶妃心力交瘁。


    她再能幹,也沒有長三頭六臂。


    陸氏集團需要她出謀劃策,寶印集團也離不開她掌舵,她感覺自己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幾個部門管理人員悻悻離開後,陸寶妃準備開一次會議討論這個問題。


    要想產品在國際上有競爭力,品質無疑是重中之重。


    她作為新項目的第一責任人,不抓品質,難道抓蝦?


    剛拿起內線電話,她的手機忽然發出刺耳的一聲吼叫,她驚魂未定地看了一眼。


    原來手機來電話後,她不小心接通了。


    “媽,又怎麽了?”


    “寶妃啊,你答應今天回來吃飯的,寶韻和寶琪都回來半天了,就等你,幾點回來?”


    陸寶妃揉著眉心,太忙了,竟然把這事忘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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