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錦剛進門,隔著屏風就聽見了度千歲的聲音。


    正廳裏坐著度千歲,度無憂,還有一個身穿白色狐裘的男子。


    那男子皮膚很白,細長的眉毛,眼神溫柔而堅韌,看起來十分好相處。


    他的鼻梁挺立,嘴巴緊抿,給人一種既克製又柔情的感覺。


    他像是嚴肅的深海,但同時又讓人感覺那深不見底的海洋之心裏,藏匿著的並不是什麽洪水猛獸,而是一顆善良的心。


    簡言之,他看起來很像那種,既美,又溫柔,還能給人一種可靠感的貴公子。


    這就是度無倦,那個被度千歲稱之為“既不懂事”,又喜歡“事事較真”的那個度無倦。


    不過……李元錦目測,他好像沒什麽攻擊性。


    “二哥,這是大哥,你先見過大哥吧。”


    度無憂雖然跟度無倦關係不好,但這兩人也不至於是那種一見麵就掐著對方的脖子罵的幼稚鬼。


    她甚至還會很貼心地介紹這對兄弟相認。


    可是,李元錦躊躇了半天,麵對著這個與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長,卻生不出半點親近之心。


    “少……少主。”


    李元錦猶豫了半天,還是喊出了這樣一個疏遠的稱呼。


    “你就是無祟?來的路上,我已經聽說了你的故事了,你是不是還不習慣改了名字?我先叫你小錦好麽?你也可以先叫我少主,都沒關係的,不必勉強。”


    度無倦很懂人心,立刻猜出了李元錦的心情,還請李元錦先坐下。


    李元錦被安排在一張椅子上,兄妹三人一時之間都出現在度千歲的麵前,這倒讓度千歲頗為感慨。


    “我年輕時曾遇到一位卦師,那人卜卦極為厲害,說我此生能有兩子一女,如今果然應驗了。”


    “從前我不知琮姐竟為我生育了無祟,還以為是阿嫻能為你們生個弟弟呢。


    “是啊,姨娘當時生死未卜,爹自當年為著她什麽都不顧了,哪裏能想到,娘居然還生下了無祟呢。”


    度千歲的話一說完,度無倦幾乎是無縫銜接,立刻頂上一句極其不禮貌的反問。


    度千歲的表情明顯一陣僵硬,握著茶杯的手也跟著攥緊,至於度無倦,仍舊是那副溫柔的嘴臉,笑吟吟地看著場上的每一個親人,仿佛他從沒說過任何冒犯父親的話。


    “小錦,你流落在外那麽多年,吃盡了苦頭,如今既然認祖歸宗,身為親哥哥,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


    “有什麽喜歡的吃的喝的,玩的用的,盡可跟我說。”


    “嗯……”


    “你現在住在哪裏?吃飯和日常用度可還滿意?如果有不順心的地方,都可以找我解決。”


    “這地方多年來都是姨娘說了算,她不會禦下,下人們都被她教的刁鑽勢利,很是不中用,若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也別怪罪,誰叫她來曆不明,不過是個出身下賤的歌姬。”


    度無倦一口氣說了好多話,驚得李元錦一句話也插不上嘴。


    不過,他能聽的出來,他稱呼的那個姨娘,就是令狐嫻。


    挺有意思的,度無憂稱呼他娘,為大娘,而他卻稱呼度無憂的娘為姨娘。


    看來自始至終,他都隻把令狐嫻當作他爹的妾室,而非繼室。


    “度無倦!”


    “你說話客氣些。”


    度千歲顯而易見地有些生氣,但度無倦輕輕拿起一杯茶,吹了吹上麵地茶沫,沒喝,隨手放下了。


    “爹在說什麽?我說話還不算客氣嗎?令狐嫻如今已經被盛叔叔認定為魔教的奸細,馬上就要處死了,一個敗壞咱們家門楣的賤人,我還稱她一聲姨娘,真的很客氣了,怎麽?爹,你不會還想把她撈出來吧?”


    “以後,青城山可是我說了算,我不喜歡你把這些背景不幹淨的東西往咱們家的家裏帶。”


    “度無倦!”


    兩人話不投機,度千歲簡直勃然大怒:“你誠心揀難聽的說是不是?我叫你來認親,不是叫你來說髒話,何況還當著無祟的麵!”


    “當著他的麵怎麽了,都是你教我的,醜話都要說在前麵,反正在咱們家裏,就咱們幾個,素來還是髒話講得多些,叫他提前適應適應,總好過咱們虛與委蛇,假裝客套吧?”


    “爹,我告訴你,這一路走來,你都不知道人家怎麽笑話我們青城山,你不要臉這麽多年了,自然可以忍,但我忍不得。”


    “什麽叫不要臉?你少給我胡說八道。”


    “你自己做的醜事,還用得著我說?”


    “當初要不是你招惹不相幹的女人,逼走了我娘,小錦和姑姑又怎麽會流落江湖,白白受了這麽多年的苦?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不相幹的女人,小錦又怎麽會被陪嫁給盛叔叔做妾?你們把我娘逼死,把我親弟弟害得受盡磨難,這都是你們的錯,我哪一點錯怪了你們?”


    “想讓我說點好聽的,那你就應該做點好事給我看看,自作孽,還要我說些好聽地哄著你,你真是跟那個令狐嫻一樣愛白日做夢!”


    “你!”


    “我且表明態度,我不管你最近怎麽想撈令狐嫻出來,我都雙手讚成絞殺令狐嫻,是她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們全家都是叫她帶累壞的!”


    “我恨不得這一天早點來,這就是我的立場,也是小錦的立場!”


    李元錦冷不丁聽他提到自己,嚇得臉色一變,雖然他的心裏確實和度無倦一個想法,但是當著度千歲的麵,他哪兒敢說這種話。


    “我……我不懂,我全不懂,我聽大家的,我聽……”


    “小錦,你是我的兄弟,咱們兄弟才應該同心,你可不要聽爹給你灌什麽迷魂湯,聽他說什麽要好好照顧令狐嫻母女,真搞笑,她們逼死我娘,我不殺了她們算我好心。”


    “……”


    “今天的見麵就到此為止吧,我也乏累了先回去了。”


    “……”


    “他有病!他純粹有病!你看見了嗎?他這麽多年了,你這個哥哥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句話,我真服他了,他還老嫌我偏心,就他那個破嘴,還讓我怎麽親近他?”


    “……”


    李元錦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雖然……


    嗯……度千歲感情很混亂,家務事弄不清楚。


    但是……度無倦這張嘴確實……


    攻擊力很強。


    他都不敢想象,看起來強勢的令狐嫻遇上度無倦都是什麽樣。


    反正,他看度無憂是一聲不吭。


    怪不得她們母女一直強調度無倦為難她們,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她們誇大其詞,但就看度無倦這個勁兒,麵斥恐怕都是家常便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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