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千歲為了迎接度無倦,專門通知廚房置辦一些好酒好菜。


    但經過度無倦這麽一鬧,他們是徹底沒心情吃了。


    度千歲咬牙切齒地罵了度無倦好幾句,隨後揚言說誰都不許給度無倦的房間裏送飯吃。


    可是度無倦這些年來早就在青城派紮下了根,成了自己的氣候,就算度千歲有心為難他,下人們也不敢苛待他,甚至免不得偷偷給度無倦開小灶。


    度無倦罵完了父親,昂首挺胸地走出了正廳,往自己的房間裏去。


    他的房間被安排在棠棣小築的一個廂房裏,距離度千歲和度無憂乃至李元錦的房間都很遠。


    而且房間也比較小,裏麵的擺設十分樸素,與那幾人的奢華風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真是的,掌門怎麽給少主準備這麽小的房間。”


    一進門,度無倦的隨從將房間打量了一圈,憤憤不平地替度無倦抱怨。


    “咱們少主是青城派的繼承人,瞧著這房間,隻怕還沒那個冒牌貨的房間大!”


    “驪心,住口,別說了。”


    那隨從的話還沒說完,一旁的度無倦已經皺起了眉頭:“別說這些有的沒的,好生收拾一下房間吧。”


    江驪心聞言,癟了癟嘴巴,顯然還是覺得很不公平。


    他是江雪琮從峨眉派帶來的陪嫁侍女的後人,從小與度無倦一起長大,對度無倦素來忠心耿耿。


    而度無倦從小也縱容他,即便他言語無狀,也舍不得斥罵他,如今一被說了重話,忍不住反駁道:“少主,你怎麽就這麽忍氣吞聲了,方才你為什麽沒有戳破那個什麽李元錦?咱們夫人死的時候,是您親自收斂的屍骨,咱們夫人的那個小兒子一生下就死了,您趕到的時候,臍帶都沒斷呢,他怎麽可能得活下來?”


    “您當時看的真真的,您也知道,夫人沒有為您生下弟弟。掌門不知道這個秘密,被那個姓李的欺騙,您怎麽還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這種話不要提了。”


    “少主?”


    “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你怎麽不聽話?”度無倦眉頭一皺,顯然有些不高興,細長的眉毛也顯得用力。


    “少主……”


    “我自然知道我娘當年是一屍兩命,也親眼看見了我弟弟的屍體,李元錦絕對不可能是我娘和爹的兒子。”


    “但是!他身上的金絲桃花蕊卻是真的!這個做不得假!而且他和我爹已經滴血認親過,就算他不是我娘的兒子,但也肯定是爹的兒子。”


    此言一出,毫不知情的江驪心顯然嚇了一大跳,結結巴巴地反問道:“少主你說什麽?這個李元錦……他,他怎麽會……”


    “可是,據我們所知,掌門他隻有夫人和令狐嫻……莫非,他,他還有除了兩人之外的其他露水情緣嗎?”


    “不知道,他的情債,我素來不想過問。”度無倦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一想起父親的事,就很頭疼。


    “不過,我心中有一個猜想,一個很大膽的猜想,這個李元錦,雖然不是我娘的兒子,但很有可能……”


    度無倦有些猶豫,似是如鯁在喉。


    “很有可能是什麽?”


    “他很有可能是令狐嫻的兒子。”


    “什麽?這……這怎麽可能?”


    江驪心如遭雷擊,駭地麵如土色。


    但是他還算機靈,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把四周的門窗都關的緊緊地,在確認附近沒有其他人之後,他才追過來問道:


    “為什麽這麽說?”


    “當年令狐嫻懷孕之時,就有人不止一次地提起過,說令狐嫻孕身明顯,怕不是懷有雙胎。”


    “但是,也有人說,令狐嫻身量纖細,也許是腹中胎兒太大,所以才更為顯懷。”


    “當初,家中事變的時候,我一直由姑姑養著,姑姑一直在照顧著娘,把她安置在青城派附近的一個房子裏,這我是知道的,有時候,我也經常會去看我娘。”


    “到我娘臨盆的那一天,姑姑怕我見了血腥的場麵害怕,特地囑咐我千萬不要出門,好好在家待著。”


    “但是我因為擔心我娘,不僅沒有聽她的話,反而順著記憶的路線,偷偷找到娘所在的房子,想去看看娘。”


    “可是,等我終於到了那裏的時候,娘……已經死了。”


    “房間裏隻有姑姑一個人,而娘就躺在血泊之中,身下是一團模糊的血肉,一個沒有生命,渾身青紫的畸胎。”


    度無倦想起那一幕,深埋在記憶深處的東西開始蘇醒,輕輕刺痛他的心。


    “我嚇得大哭,以至於引起了姑姑的注意,姑姑連忙把我拉進門,找我看著娘和弟弟的屍身,逼我記著這一幕,說,都是令狐嫻和爹,才害得娘一屍兩命。”


    “她說她要去找令狐嫻算賬,隨後便留我在房中守著娘和弟弟的屍身,去山上找令狐嫻。”


    “我在那裏守了很久,直到聽見房門外傳來打鬥的聲音,我推開窗戶一看,才發現是姑姑將那令狐嫻抓了過來,而令狐嫻為了自保,出於無奈,跳下了懸崖。”


    “姑姑當時狀態已然瘋癲,隻想殺人,她隻恐令狐嫻跳崖不死,於是下山去追。”


    “她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而我因為害怕,不敢跟娘和弟弟的屍身獨處,於是提前跑回了家,找了姑姑的當時的議親對象,我娘的師弟,如今峨眉派的樓翠微樓大俠幫我娘收斂了屍身。”


    “樓大俠掩埋了我娘和弟弟的屍身,帶著我去懸崖下找姑姑,但是那個時候,姑姑已經找不到了。”


    “我們在四下的村莊尋找她們的蹤跡,最後隻在其中一個村子裏找到了重傷昏迷的令狐嫻,還有尚在繈褓的無憂。”


    “原來,令狐嫻在落崖之後,就被一個上山拾柴的農戶給救了,那個農戶見她身穿綺羅,猜她必定是個富貴人家的夫人,他琢磨著把她救下肯定能賺一筆錢,這才把她們母女帶回了家。”


    “至於,我姑姑,他卻並沒見到。”


    “樓大俠宅心仁厚,不忍傷害無辜,又見無憂可憐,於是把她們母女帶回了青城山。”


    “但是……我自始至終,卻總記得樓大俠的一句話。”


    “當時樓大俠為了與姑姑議親,曾在青城派住了不少日子,他不止一次見過令狐嫻,知道她孕時的身量。”


    “在令狐嫻未生產的時候,他曾不止一次跟人提起過,覺得令狐嫻懷的是雙胎,當然,也不排除腹中孩兒過大的嫌疑。”


    “可是……無憂出生的時候,尚且不足四斤,樓大俠抱著無憂,當時還納悶,跟我說,怎麽這麽大的肚子,卻生了一個比貓還小的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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