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山,其實是朱邑縣很貧瘠的一座山。


    這個時節除了幾個偶爾上山砍柴的村民,幾乎沒有人會來這裏。


    更沒有人注意到,山林的深處,其實住著一戶人家,尹老翁夫婦。


    在夏桉的指引下,他們一行人終於見到了夏桉描述中三間茅草房。


    茅草房周圍圍著一圈木柵欄。


    雖然簡陋,但也透著主人的用心。


    遠遠地,他們聽到院子裏似有爭吵的聲音。


    夏桉下了馬車,聽到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道:“我說大姨父,您都這個年歲了,死守著那酒方做什麽?您是能出去賣酒?還是能開酒樓做生意?您就把酒方給我,我保證會將您這祖傳的方子發揚光大的。”


    他以前就知道這大老頭子有個酒方,隻是老頭子從前還有個兒子,他想將那酒方據為己有,奈何忌憚他那從軍的兒子。


    現在好了,他兒子居然死在了軍營裏。


    那他還等什麽?


    他一定得將這方子從這老鬼的手裏頭摳出來啊。


    再說了,自從這老鬼此前賣了幾壇酒湊銀子之後,現在朱邑城裏可是來了不少打聽這酒出處的人。


    原本他還以為這酒方就是個普通的方子,如今看來,居然還是個稀罕物啊。


    這老不死的都斷後了,他留著方子還有什麽用?


    自然是要歸他啊。


    他的話剛落,院子裏傳來一聲斧頭劈柴的聲音:“給你?還發揚光大?哼,這酒方我就是燒進棺材,也不會給你霍霍了。”


    那中年男子有些氣急敗壞道:“你這個老頭子,我現在是跟你好好說話。你知道現在城裏有多少外來的無賴在尋你嗎?你以為你這破方子能守到幾時?”


    又一斧頭柴劈了下去,老翁倔強道:“我守到幾時,算幾時。”


    中年男子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下山將那些人引過來?”


    這時,屋內傳來一個老嫗的喝訴聲:“你個殺千刀的,這些年,我們在山下的房子,你占了。我們的幾畝耕地,你也搶了。你個畜生,你搶了去,若是能好好守著,也就罷了。可是你不學無術,好賭成性,最後竟輸得一點都不剩。如今你還有臉管你大姨夫要酒方?你趕緊給我滾!”


    前世,似乎就是尹老翁的一個親戚將他的住住處透露給縣衙。


    縣衙告訴的趙幽。


    那人,應該就是院裏這個中年男子。


    想必,他無法從尹老翁手裏要到酒方,便就揭發了他,從縣衙領了賞銀。


    那中年男子朝著屋子裏喊道:“大姨母,您現在可就我一個能為你收屍的親外甥了,您家的東西不給我,還要給誰啊?”


    “給誰都不給你,你就是個敗家子,你氣死了你爹娘,敗光了所有家產,現在又跑來這裏氣我,你趕緊給我滾!”


    “大姨母,你可別不知好歹,你信不信等你百年過後,我將你曝屍荒野!”


    “畜生!畜生!”


    裏麵的老嫗像是受了刺激,猛得咳嗽了幾聲。


    接著,傳來一聲嘔吐的聲音。


    夏桉一聽,心道:不好。


    她一邊快走了幾步進了尹老翁的院門,一邊吩咐雙鶴:“快看住那個男的。”


    尹老翁也顧不得院門口為何來了一群陌生人,趕忙匆匆進了屋,去看自己的老伴。


    雙鶴幾步走到那個中年男子麵前,握了握腰間的佩劍,威脅道:“我勸你,把嘴閉上。”


    那無賴後退了兩步,大喝道:“你們誰啊,你們這叫私闖民宅,懂不懂?我可以去縣衙告你們。”


    雙鶴冷冷盯著他:“那你侵占人家土地房子,是不是一並到縣老爺那裏說說理。”


    “你……”


    “怎麽,還不閉嘴嗎?”雙鶴輕輕動了下腰間的劍。


    那人見狀,隻能訕訕噤了聲。


    他心下忐忑,這些人到底是誰?莫非尋酒方的人找到了山上?不可能啊,這地方又偏僻又隱蔽。


    誰也不可能尋到這裏來。


    這群人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夏桉進了茅草屋,看了眼前的一幕,心下一緊。


    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樣,老嫗被她那狗外甥氣得吐血了,她如今趴在了炕上,呼吸急促,像是快要不行了。


    尹老翁正在拍著她的背,規勸道:“你說管他說了什麽,他就是一個畜生,跟他生氣不值的。”


    夏桉連忙製止尹老翁:“老爺爺,你不能這樣拍。”


    尹老翁這時才發現,一個年輕的姑娘竟進了他們的屋子。


    他們在這山上,從來沒有訪客。


    是以,他顯出了幾分警惕:“你是誰?為何會來這裏?”


    夏桉朝他微微頷首:“我來自京城,我是專程來找您的。”


    尹老翁一臉懵:“找我?找我做什麽?”他想起剛剛他那畜生外甥說過的話:“莫非,你是為了我的酒方而來?我告訴你,誰都休想搶走我家祖傳的方子。”


    夏桉看了看情況危急的老嫗,麵露擔心道:“老爺爺,我會醫病,能不能先讓我為奶奶瞧瞧?”


    老嫗喘息著道:“不必了,我這個病已經得了好多年了,如今該是大限到了,你不必假惺惺給我看診。你們趕緊離開我家。”


    夏桉勸道:“奶奶,您這麽說,有些狠心了,您若是走了,老爺爺一個人,太孤單了。”


    他們本就離群而居,兩個人還能互相有個牽絆,若是隻剩下一個人,日子該何等孤苦。


    似乎是被說到了痛點,尹老翁對老伴道:“不要硬說這些喪氣話,你不會死的。”


    這時,跟進來的喜鵲對著他們道:“老爺爺,老奶奶,你們不認識姑娘,所以不相信她也能理解。”


    她朝前走近了些,撩開了自己的後腦勺。


    “你們看看我這裏傷。”


    尹老翁抬眸看過去,待看到喜鵲後腦上那道有些猙獰的疤痕時,被驚了一瞬。


    喜鵲道:“光是看這道疤,你們應該也能想象出,我當時傷得有多嚴重。本來所有人都以為我死定了,我被砸的時候,也覺得我肯定是活不成了。是我家姑娘,將我救活了過來。不僅是我,我家姑娘還診治了很多疑難病症,老奶奶你死都不怕,又何懼讓我家姑娘幫你瞧瞧?”


    老嫗悶著頭急促地喘息,沒有說話。


    又忍不住咳了兩聲。


    尹老翁心疼地抱著老嫗,終於下了決心般對夏桉道:“希望你不是在騙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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