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大哥!”


    符泠和沈重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的,不約而同的糅雜了驚惶,驟然同時停頓,那靜默又像含了引人深思的意味,蕭承祐本就淩厲的眼神刹那間浮起了陰鷙。


    解決江南一案後,他幾乎馬不停蹄趕往京城,將宋知節貪汙受賄牽連的官員名單呈給皇上。


    如意料之中,龍顏大悅,蕭承祐備受嘉獎,被升任為錦衣衛指揮使,得了職權能夠正大光明徹查宋知節親屬一脈的罪行,是深入虎穴揭開太子太傅背後隱秘的絕佳契機。


    升官立功,他頭一個想到的便是符泠,匆匆從皇宮述職回府,卻打眼便瞧見了這番曖昧旖旎的場景。


    縱使他再不願承認,也無法忽略符泠向沈重投懷送抱的事實。


    蕭承祐深邃的眉眼微斂,心底瞬間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怒火,看著符泠微紅的麵頰,渾身又仿佛如墜冰窟,冷澀之意堵在胸膛,令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才離開這些天,她便這般按捺不住,與沈重攪在了一起,甚至急不可耐地躲到假山背後苟且?


    她素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想要孩子,是以為隻要生下了沈家的血脈,便足以成事?


    蕭承祐愣怔站在原地,望著符泠的沉黑眸光深切如利刃,複雜難辨的情緒在心中漲潮。


    憤怒、嫉妒……亦或是深深的失落與不解。


    在揚州的日夜,他無時無刻地掛念著符泠,渡過了無數凶險才得來的功勳,隻盼她能為之粲然一笑。


    可誰知,符泠給他的,卻是這樣一份“驚喜”。


    “大哥有所不知,世子妃曾於我有恩,今日我高中解元,單獨相處是為表感謝。”眼看著蕭承祐周身環繞著駭人的怒意,沈重上前一步解釋道,“方才之事……不過是誤會。”


    “感謝?”蕭承祐唇邊淌過一絲寒意,“三弟有事與我說便是,身為兄長,我自會幫忙,何須麻煩你嫂子?”


    他聲音已是竭力客氣,可背後的威壓仍落在沈重身上。


    “是。”沈重眸中斂著隱忍之意,頷首道,“從前是我做的不對,隻希望大哥……莫要遷怒於世子妃。”


    說罷,他行了一禮,餘光在符泠身上一晃而過,隨即退了下去。


    空寂的院落隻剩下蕭承祐和符泠二人對峙而立,秋風浮蕩間,滿園草木簌簌作響。


    “夫君……這真是個誤會。”符泠上前一步,抬手拉住蕭承祐的衣袖,輕輕晃了晃。


    他素來是吃她這一套的,符泠仰著頭,泛著柔光的淡灰色眼眸盈盈望著蕭承祐,悄聲道:“好不容易才回來,生這樣大的氣做什麽。”


    分明是撒嬌的語氣,落在蕭承祐耳畔,卻是她在責怪自己對沈重嚴厲的質問。


    片刻沉默,蕭承祐喉結滾動了一下,方平靜些許的心緒驟然又被懷疑的火苗點燃,止不住升騰起來。


    她這樣討巧嬌柔的神情,是為了給沈重求饒嗎?


    他離開的這些時日裏,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麽?如果他再晚來一陣子,事情是不是就不可遏製……


    符泠卻沒有察覺蕭承祐平靜之下的異樣,他既未追問與沈重之事,便算是將那解釋聽進去了。


    誰知到會鬧出這樣的烏龍,左右她問心無愧,符泠心中坦然,歪著頭問道:“夫君還未用膳吧,不如到文韻堂一起?”


    “嗯。”半晌,蕭承祐才按下心神。


    符泠如今手頭上寬裕,便遣香嵐到廚房中好生打點了一番,幾個廚子都牟足了勁要將自己的手藝展示一番。


    許是鄭氏的身子已然見好,符泠沒了後顧之憂,與蕭承祐的相處也變得自然了不少,許是因著這段時日花了蕭承祐私庫不少銀子,符泠的態度也殷勤了些。


    “聽聞夫君在江南立了功,可沒有受什麽傷吧?”符泠夾了塊桃花酥,隨口問道。


    “沒有。”蕭承祐以為符泠想確認自己能否人事,不免嗆了一下,沉聲補充道,“我很好。”


    符泠並未領會他話中深意,“哦”了一聲,隨即專心品嚐起桃花酥來。


    方用完晚膳,院外便傳來了賀喜的聲音,原是蕭承祐升官的聖旨傳進了府裏,霎時間,將軍府又熱鬧起來。


    符泠和蕭承祐並肩朝外走去,遠遠看見傳話的太監小心翼翼地捧著聖旨,站在門檻前。


    “恭喜世子殿下,擢升官職,榮耀非凡。”太監躬身行禮,眼中閃爍著恭維之意。


    蕭承祐麵色仍是沉靜,規矩接旨,太監朝身後揮揮手,流水般的金銀珠寶便一箱箱往府裏抬,“皇恩浩蕩,這些都是賞賜下來的物件。”


    宮中的賞賜十分豐厚,符泠折騰了一個時辰才堪堪安頓好,文韻堂的庫房已然裝不下,便吩咐著騰挪到蕭承祐的書房中去。


    安頓好一切,深黑天幕中已是月色清微。


    書房位置略偏些,四麵竹裏通幽,鬆寮隱僻,清爽秋風掠過,驚起一片濤聲。


    蕭承祐獨沾在案台邊上,高挺的身姿如鬆柏般清俊,他的視線遙遙穿過窗牖,牽掛在符泠身上,看著她步履輕盈地朝自己走來。


    符泠到這個時辰也沒說要留下來歇息,蕭承祐心底閃過一絲疑慮,但冷靜下來的頭腦很快將其按捺住了。


    符泠說得對,他好不容易才趕回來,沒必要因些小事動怒,惹了她的興致。


    她既說與沈重之間是誤會,他信了便是,左右他自己的身份也不清白,往後符泠收了心與他琴瑟和鳴便是,無謂糾纏。


    然而,眼看著符泠即將離去,蕭承祐還是忍不住上前,試探道:“可要備水沐浴?”


    時辰這樣晚了,以符泠的性子早該耐不住癡纏他……今日為何如此蹊蹺?


    聞言,符泠腳步微頓。


    她再遲鈍也聽出了蕭承祐話中深意,似乎想起什麽,她無意識咬著唇,耳根瞬間紅了個透徹。


    如今沒了尋千金草的急迫,符泠再想到圓房之事,心底不由自主地忐忑起來。


    行伍之人力道太甚,她終究是要做些準備,免得被弄傷……


    猶豫躊躇、心緒糾纏之間,符泠卻沒看到,身旁蕭承祐的神色越來越沉。


    他眉眼間騰起森然寒意,垂落的黑眸中是掩飾不住的洶湧戾氣,似乎下一刻便會卷起狂風驟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長街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救救小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救救小羊並收藏長街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