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言快步走到了隊伍最後,心中尚帶著些許緊張。抬眼望去,眼前的帳篷已近在咫尺。這帳篷並不大,通體由厚重的獸皮織成,經過歲月洗禮後泛出一種暗黃的陳舊之色。帳篷頂部覆滿了些許苔蘚,似乎散發著潮濕的氣味。門口的簾子厚實沉重,隱隱還能看見上麵刻著幾個古樸的符文,給人一種古老而神秘的感覺。


    門簾隨著微風輕輕擺動,卻嚴嚴實實地遮住了帳篷內部的景象。任言隻得踮起腳尖想要看清裏麵的情況,卻隻能隱約聽見裏麵傳來的嘈雜聲,或是細碎的低語、或是兵刃相擊的清脆聲響,再配合著門簾偶爾被風吹起時透出的一絲火光,給帳篷內部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嗒,嗒,嗒——”細碎的腳步聲從帳篷內傳出,似乎正有軍卒來回巡視著什麽,偶爾伴隨著一兩聲低沉的訓斥,充滿了威嚴與壓迫感。任言感受到那股威勢從木柵欄內隱隱傳出,甚至讓他有些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心跳加快。


    他站在帳篷外,隨著時間的流逝,心中的緊張漸漸褪去,開始細細打量起整個校場。那是一片極為寬闊的場地,地麵鋪滿了黃沙,粗糙而堅硬,似乎特意為了那些即將進行考核的青年們準備,稍有不慎便會在黃沙上摔得皮破血流。


    校場正中間,一排五六十人的隊伍正在慢慢向前移動著。這些青年們個個神色肅穆,顯然都對即將到來的考核充滿了期待與緊張。隊伍最前方則被一道高高的木柵欄圍了起來,木柵欄由粗大的樹幹製成,上麵甚至還能看見些許樹皮裂紋。柵欄頂端削成了鋒利的尖刺,仿佛隨時要刺破空中那層薄雲般刺眼。


    “裏麵到底在考核什麽?”任言心中好奇,忍不住踮起腳尖,努力探頭去看,卻隻能看到木柵欄上密密麻麻的符文隨著光線的變化而微微閃動著,似乎是一道屏障,完全遮蔽了裏麵的景象。偶爾從木柵欄中傳出幾聲短促的呼喝聲,還夾雜著金屬撞擊與兵刃舞動時的“嗖嗖”風聲,似乎在提醒著眾人,這並不是簡單的考核,而是血與汗的真實較量。


    而在這片被木柵欄圍起的區域旁邊,還站著一支約有七八十人的隊伍。那些人神情堅毅,目光中透出與一般青年人不同的冷峻與果敢。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鎧甲,胸口處繡著一枚銀白色的獸紋標誌,顯然,這些人便是通過考核的精銳之士。每當有新一批青年通過考核後,便會走到這些鎧甲青年的隊伍後方,接受他們冷漠而審視的目光。


    任言腦中浮現出李國新曾與他提到過的考核內容:舉石鎖、奔跑、基本武技等等。這些對於在山中討生活的任言來說,並不算太過困難。作為獵戶,他常年鍛煉的體魄使他對力量與耐力都頗有自信。想到這裏,他稍稍放下心來,隻是開始盤算著該如何分配自己的力氣,確保每項考核都能順利通過。


    “若是能早些看到考核內容就好了……”他在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不由得望向了校場中央那高高的木柵欄。若是有人站在校場旁邊的高台上俯瞰,一定能將整個場地一覽無餘,考核的內容與流程也就一目了然。然而,這種位置顯然並非像他這樣的普通應征者能夠輕易到達的。


    正在此時,他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幾聲嘲弄的笑聲。他回頭一瞧,正是那些剛才在隊伍前方看熱鬧的青年人,他們見任言兀自發呆,似乎被軍卒訓斥後依然滿臉迷茫,便露出了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彼此交頭接耳,顯然對他頗為不屑。


    “哼,鄉下來的獵戶,也想參軍?怕是連個石鎖都舉不起來吧。”其中一人帶著冷笑,小聲嘀咕著。


    “也許連跑上兩圈都要摔倒呢。”另一個人挑眉接道,目中帶著幾分譏諷。


    任言微微皺眉,沒再理會他們的譏笑,而是深吸一口氣,努力將自己心中的焦慮與不安拋諸腦後。他明白,眼下的局麵,對於這些即將成為對手的青年人來說,任何一絲軟弱與退縮,都會被他們看作輸在了起點。


    他閉上雙眼,深深呼吸了一下,再睜眼時,目光中多了幾分堅毅。他站直身軀,挺起胸膛,大步向前邁進,嘴角輕輕勾起了一抹自信的笑意。


    “不管是石鎖、奔跑還是武技,我一定會通過的。”他在心中默默發誓,目光如炬地盯著前方那神秘的木柵欄,仿佛下一刻就要衝破那道屏障,將所有阻擋他的障礙統統擊碎。


    任言走到帳篷門口,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輕輕掀開厚重的門簾。門簾微微晃動,發出一聲“沙沙”的輕響,他邁步走了進去。眼前的光線頓時黯淡了下來,仿佛從熾烈的陽光下突然進入一片昏暗的密林,讓他有些不適應。他眯著眼睛稍微適應了片刻,再次睜眼時,才看清帳篷內的布局。


    帳篷內部十分簡樸而狹小,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淡淡的藥草氣息,混合著獸皮久存的腥味。帳篷正中間放著一張矮小的木桌,桌麵光滑如鏡,反射著幽暗的微光。桌後一塊小小的地毯上正端坐著一名中年男子,他身穿一件黑色長袍,寬大的袖擺垂落在桌麵上,如同兩條黑色的瀑布一般鋪展開來,將他的雙腿完全遮蔽。


    這中年男子頭戴文士冠,額前幾縷花白的發絲垂落下來,麵容瘦削而蒼白,仿佛常年未見陽光一般,透著一種病態的青灰色。他微微低垂著眼簾,半閉的雙眼中偶爾閃過一絲銳利的精芒,給人一種沉穩而深不可測的感覺。


    任言站在門口,頓時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威壓籠罩而來,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身軀,心中暗自忖度這位黑袍文士的身份。隻見那男子靜靜地抬眼望來,目光如炬地落在任言身上,仿佛要將他看穿一般。被那雙細長的眼睛注視著,任言心中忽地一顫,感覺背脊微微發涼,渾身都有些僵硬。


    “坐!”黑袍文士聲音低沉平靜,但語氣中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微微抬手,袖中伸出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指了指桌前的地毯,示意任言坐下。


    任言趕緊依言向前走了幾步,來到木桌前,盤腿坐了下來。地毯材質柔軟,帶著些許涼意,他坐在上麵,腰背挺直,雙手自然地放在膝上,有些局促不安地望向桌麵。


    桌麵上,赫然擺放著一個淡黃色的布囊。布囊呈展開狀,質地看上去有些陳舊,似乎已經被使用了許多次。布囊上豎縫著一排排小袋子,每個小袋子都呈現出暗黃色的色澤,袋口微微敞開,從中露出數量不等的細針。那些銀針細長而筆直,針尾微微泛著寒光,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冷冽的銀芒。


    “這些銀針是幹什麽用的?”任言心中疑惑不已,目光在銀針上來回遊移,不禁在腦中暗自揣測。按理說,招兵入伍考核的應該是力量、速度和武技等內容,但麵前的布囊與銀針怎麽看都與武道無關。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帳篷內別無他物,既沒有紙墨筆硯,也沒有任何記名造冊的器具,這讓他更加摸不著頭腦。


    “難不成這銀針與考核有關?”任言皺眉思索,卻始終猜不出這些細長的銀針到底有何用途。他抬眼看向那名黑袍文士,正對上對方打量的目光,那目光中帶著一絲莫名的笑意,仿佛已經看穿了他心中的猶疑與不安。


    “放心,隻是給你做個經脈測試。”黑袍文士見任言猶豫不決,語氣溫和了幾分,緩緩說道,“若是你經脈通暢,血氣充盈,那說不得就有一番造化等著你了。”


    “經脈測試?”任言聽罷,心中更加疑惑。自幼長在山野間的他,隻知道習武之人會練習打通經脈,使氣血運行更加順暢,從而提升體魄。但在他的印象中,經脈的通暢與否應當是靠武技與氣功慢慢打通的,而眼前的銀針又與經脈測試有何關係?


    然而,黑袍文士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他也不敢再多問。想到剛才走出帳篷的那名青年臉上複雜而迷茫的神情,任言心中雖然忐忑,但還是決定遵從指令。他慢慢收斂心神,將所有疑惑都暫時壓下,盤腿坐定,靜靜地等待下一步指示。


    “很好。”黑袍文士看到任言不再猶豫,點了點頭,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隨後,他伸出那隻修長的手,輕輕從布囊中抽出了一枚銀針。


    銀針在他指尖輕輕一轉,針尾微微顫動,帶起一道銀光。黑袍文士動作嫻熟而穩重,仿佛經過無數次的演練,他輕輕捏住銀針的針身,手腕一抖,那細長的銀針便如遊魚般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悄然沒入任言的肩頭。


    任言隻感覺肩頭一涼,隨即便是一股溫熱的氣流自銀針針尖處流入體內,順著血脈緩緩遊走。他忍不住微微皺眉,但很快便感覺到那股氣流如同溪流般在體內流淌,帶著一絲輕柔的舒適感。那感覺仿佛春風拂麵,又如甘泉潤澤幹涸的土地,讓他有種說不出的輕鬆與暢快。


    黑袍文士目光微微閃動,仔細觀察著任言的神情變化。片刻後,他將手中銀針輕輕一挑,銀針便如柳葉般從任言肩頭滑出。隨後,他又從布囊中取出數枚銀針,依次紮入任言的雙臂、胸腹、背脊等處。


    隨著銀針的不斷進入,任言體內的那股溫熱氣流越來越強烈,仿佛一股溫暖的泉水正在衝刷著他的經脈。他能感覺到那些平日裏並無太多感覺的經脈,竟然在銀針的刺入下開始微微顫動,似乎正在被某種力量喚醒。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任言心中震驚不已,他從未經曆過這樣的感覺,經脈仿佛被什麽奇特的力量刺激著,血氣在體內奔湧不息。


    然而,黑袍文士隻是專注地將一根根銀針紮入他體內的各個關鍵穴位,動作輕柔而穩重,麵色始終平靜如水,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直到最後一枚銀針落入任言的後腰處,他才緩緩收手,雙眼微微閉合,似在感應著什麽。


    任言不敢出聲打擾,靜靜地坐在原地。帳篷內一時間變得寂靜無聲,隻有他體內那股氣流在血脈中流轉時發出輕微的“嗡嗡”聲。


    良久,黑袍文士才緩緩睜開雙眼,目光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他伸手將所有銀針一一拔出,收回布囊之中,然後微微點頭,露出一抹神秘莫測的微笑。


    “經脈通暢,血氣豐盈,看來你果真是個好苗子。稍後便去排隊吧,接下來的考核……你應當會很順利的。”他輕聲說道,聲音中帶著幾分讚許。


    任言隻覺得身體似被泡在溫暖的泉水中,全身每一處都輕盈舒適。他邁出帳篷,陽光再次照射到身上,溫熱的觸感讓他有些恍惚,仿佛還沉浸在那奇異的體驗中未能完全清醒。之前的疑慮不安隨著那幾枚銀針的刺入而消散,此刻他隻感到渾身充滿了力量,仿佛隨時都能縱身躍起,一躍數丈。


    帳篷外,幾名軍卒正筆挺地站在門口,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他們看到任言從帳篷中走出,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但很快就恢複了冷峻與漠然。為首的一名軍卒輕哼一聲,抬手一指遠處正列隊等待考核的隊伍。


    “去吧,站到那邊的隊伍末尾。稍後會有人繼續通知你下一步的考核。”


    任言心中一動,連忙拱手行了一禮,帶著幾分感激與敬畏,快速走向中間那排隊伍的末尾。


    走在校場中,任言依舊不時回頭瞥向身後的帳篷,腦海中仍在回想剛才帳篷內的奇異經曆。那名黑袍文士的話語似乎意有所指,但他卻無法完全明白其中的含義。“經脈測試?難道這隻是入營前的一道篩選?可為什麽感覺和普通的體魄檢測完全不同?”


    任言邊走邊想,不知不覺已走到隊伍末尾。他抬眼望去,隻見前方那條隊伍已然排得筆直且密集,每個青壯年都站得筆直,神色凝重地望著前方。每個人的身軀都挺得筆直如槍,宛如訓練有素的士兵般,身上無不散發著一股淩厲的氣勢。


    任言站在隊尾,感受到周圍那股隱隱的壓迫感,他不由得吸了口氣,將自己緊張的心情按捺了下去。他看著前方那些青壯年,暗自點了點頭,心中默默提醒自己:“這是最後一關,隻要順利通過,就能成為大夏王朝的近衛軍一員。再多的疑問,等到入營之後再說吧。”


    他站在原地,雙眼微微眯起,放鬆心情,細細感受著體內那股充盈的力量。那種力量隨著呼吸起伏,仿佛一頭溫順的巨獸在體內蟄伏,一旦他稍稍用力,就能將這股力量激發出來。他試著握了握拳,指節發出清脆的聲響,他能感受到每一根筋脈都充滿了爆發力,仿佛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麵前的一塊巨石擊碎。


    就在他感受自己變化的同時,前方隊伍中的眾人也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向他。任言本是山中獵戶出身,肌肉線條勻稱,雖不似那些苦練多年的武夫般強壯,但卻透著一種野性與韌性。再加上剛才經脈測試後的效果,他渾身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氣血之力,隱隱透著威壓。眾人見此,不由得在心中暗暗震驚,原本以為任言隻是個不起眼的普通青年,但此刻看來,他絕非等閑之輩。


    “這小子,看上去不起眼,沒想到竟然藏得這麽深。”人群中,有人低聲嘀咕道,目光中多了幾分忌憚。


    “哼,不過經脈通暢罷了,最後的考核還得看體力和武技,光有血氣卻沒用。”另一個年輕人冷冷說道,神色有些不屑,但眼底卻流露出絲絲緊張。


    任言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目光與議論,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感受著體內那股神奇的力量。他知道,接下來的考核才是真正的考驗,自己若是不能憑實力脫穎而出,那就算再怎麽奇遇,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校場中間的木柵欄處突然傳來一陣沉悶的鼓聲。鼓聲響起的瞬間,所有正在等待的青壯年都立刻挺直了身軀,目光紛紛轉向柵欄內。


    木柵欄的門扉被緩緩推開,一名身穿甲胄的校尉大步走出。他身材高大魁梧,步伐沉穩有力,每一步都帶起地麵的微微震顫。他走到眾人麵前,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名應征者,最後在任言身上稍作停留,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但很快就移開了目光。


    “所有人注意,接下來的考核將分為三個項目:舉石鎖、負重長跑和武技對抗。”校尉聲音如洪鍾般響亮,傳遍整個校場,“每個項目都有相應的標準,未達標者,立刻淘汰,必須從校場東側的角門離開。若有人妄圖作弊或逃避,則軍法伺候!”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他聲音驟然低沉,透著一股森冷的寒意,讓人不寒而栗。


    眾人聽罷,紛紛吸了口氣,原本緊繃的神經繃得更緊了幾分。考核開始前,所有人的心情都變得異常緊張,空氣中仿佛彌漫著一股無形的壓迫力。


    “現在,所有人到前方領取號碼牌。依照號碼依次上前測試!”校尉大喝一聲,隨後轉身離開,幾名手持號碼牌的軍卒立刻走了上來,開始分發號碼。


    任言接過自己的號碼牌,看了一眼,上麵寫著“七十七”這個數字。他默默記下,隨後便站回隊伍中,靜靜地等待自己的順序。


    時間一點點過去,考核場上的氣氛愈發緊張。前方的隊伍在緩緩前進,不時傳來鼓掌喝彩聲和沉重的喘息聲。那些成功通過舉石鎖考核的青壯年臉上洋溢著興奮與得意,而被淘汰的人則神情沮喪,垂頭喪氣地從角門離去。


    終於,輪到任言了。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上前,來到一塊碩大的石鎖麵前。


    “七十七號,舉石鎖,開始!”負責考核的軍卒大聲喝道,聲音中帶著一種肅殺與冷漠。


    任言低頭看向眼前的石鎖,心中卻是一片平靜。他雙手緩緩握住石鎖的把手,掌心與粗糙冰冷的石質接觸的瞬間,他感受到了一種古樸厚重的力量。那石鎖似乎並不僅僅是石頭那麽簡單,它仿佛蘊含著某種奇異的力量,讓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帳篷之外的高台上,一位身著銀灰色鎧甲、披著黑色鬥篷的老者,正斜靠在寬大的虎皮椅背上,雙腿微微交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他的右手肘支在椅子把柄上,手指微微蜷曲,拳狀支撐著下顎和太陽穴。那隻手掌厚實而堅韌,皮膚上布滿了老繭與細密的皺紋,仿佛每一條紋路都蘊含著無數次握刀拔劍的痕跡,透露出他昔日鐵血沙場的經曆。


    林元帥半眯著眼,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倦怠,但他那略微向上挑起的劍眉與棱角分明的臉頰,又無時無刻不在彰顯著一種難以掩藏的威嚴與霸氣。他的頭發雖然已花白,但依然梳理得一絲不苟,束成一條短馬尾垂在腦後。鬢角的幾縷銀發與下巴上稀疏的胡須相映成趣,讓這位年過半百的元帥看起來更添幾分蒼涼與沉穩。


    偶爾,林元帥會緩緩轉動脖子,將目光投向校軍場中間那道被木柵欄圍住的考核區域。他的眼睛雖看似渾濁,帶著一層淡淡的迷霧,但那每一次睜開時,深邃的目光卻仿佛能洞穿一切,瞬間將整個校場盡收眼底。他看著那些年輕的應征者奮力舉起石鎖、咬緊牙關進行負重奔跑、或是赤手空拳對抗對手,每一次稍作停留,眼中都流露出一種極為複雜的神色,既有審視,又有些許不易察覺的失望和感慨。


    “唉……這些娃子,終究少了點血性啊……”林元帥心中輕歎,目光再次從場中眾人身上掃過,然後又緩緩收回。他那微眯的眼睛稍稍閉合,似乎不願再看那些年輕人賣力表現的樣子,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林英,這位青陽王朝的西南大元帥,統領著二十餘萬邊軍,鎮守青陽王朝最南端的疆土。在王朝之中,他無疑是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林家世代為將,從他祖輩起便是開國元勳之一。到了林英這一代,更是憑著一己之力,數十次平定蠻族入侵,數度挫敗敵國的暗中挑釁,使得整個西南邊陲的百姓得以安居樂業。可以說,他的名字,就是青陽王朝南疆的定海神針。


    然而,這位年邁的元帥卻早已不複當年雄姿英發的模樣。多年的征戰與勞累不僅在他身上留下了無數疤痕與暗傷,也逐漸侵蝕了他的精力與體力。如今,他雖身居高位,卻再也無法親自上陣殺敵,隻能在高台上觀望,做一個統帥與督導者。


    在他看來,如今這些年輕人盡管體格強壯、技藝嫻熟,但大多缺少一種真正的戰場意誌與血性,那種曾令無數敵人聞風喪膽的狠勁兒。尤其是那種麵對生死的泰然與決絕,更是難得一見。或許在和平年代長大的這些後輩,早已沒有了當年那種拚死扞衛疆土的決心與熱血。


    林元帥微微搖了搖頭,輕輕哼了一聲,顯然對眼前的應征者們有些失望。盡管他們在考核中竭盡全力地展示著自己的力量與技藝,但在他眼中,這種隻是停留在表麵的勇武遠遠不夠。他知道,真正的士兵,不僅要有強健的體魄,更要有堅不可摧的心誌。而後者,恰恰是最難得的品質。


    他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帶兵作戰的歲月。那時候,他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卻憑著一腔熱血與堅韌意誌,從層層戰陣中殺出重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地位。那時候的戰士們,哪一個不是咬緊牙關,死戰到底的硬骨頭?而現在呢,和平太久了,大家都習慣了錦衣玉食、習慣了安逸。即使是這些前來參軍的青年,也大多抱著各種目的,不再是單純為了守護家園與親人而拿起刀槍。


    林元帥林英,昔日馳騁沙場、橫掃八方的悍將,在青陽王朝有著“南疆戰神”之稱。他自少年時便從軍,憑借過人的膽識與武藝,在血與火的戰場上一步步崛起。從一介普通士卒,攀升到統禦十萬精兵的將軍之位。那時的他,以一把破敵長槍與一身鐵血戰甲威震四方,成為無數士卒心中的戰神、敵軍眼中的噩夢。然而,當他終於成為眾人仰慕的將軍後,卻曾一度動了退意,打算卸下戰袍,遠離塵囂。


    記得那一年,他滿載榮光回京受封,卻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恭敬地遞上辭呈。大殿之上,他雙手捧著一紙折子,言辭懇切地向皇帝請辭,稱自己年邁體衰、身染暗傷,不堪再為國戍邊,願告老還鄉,潛心研武,自此安度餘生。滿朝嘩然,文官中不少人竊竊私語,嘲笑他“刀槍在手時如猛虎,如今得位竟然要退隱。”然而,這位曾無數次憑一己之力扭轉乾坤、挽救無數將士性命的沙場老將,卻始終不為所動,眼中流露出的是對朝堂爭鬥的厭倦與無奈。


    然而,蒼天似乎並不願讓這位浴血征戰的戰神就此淡出曆史舞台。就在林英辭官歸鄉未滿一年時,西南邊境卻突發戰亂,蠻族舉兵來犯,各方勢力暗中湧動,邊境狼煙四起。前線告急,兵部奏折如雪片般飛向京城,朝中上下頓時人心惶惶。無奈之下,皇帝親自降旨,召林英再度出山,並封他為青陽王朝西南大元帥,賜尚方寶劍,授統帥之權,命其重掌邊軍鎮守西南,一舉平定戰亂。


    林英接旨後,輕撫著那柄象征最高軍權的尚方寶劍,沉默了許久。最終,他長長一歎,將塵封在家中屋角的戰甲重新披在身上,又一次踏上了那條無比熟悉的戰場之路。


    關山隘,乃青陽王朝南疆邊境最為重要的軍事重鎮之一,是抵禦蠻族與敵國入侵的第一道屏障。此城地勢險要,北有綿延不絕的崇山峻嶺,南有一望無際的荒原,唯有東西兩條山道可供大軍通過,是整個西南邊境的咽喉要道。因其特殊的地形,關山隘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城內可屯守四五萬精兵,乃是西南軍防線中最堅固的一環。


    按理說,林英身為西南大元帥,應當坐鎮後方中軍大營,統籌全局,指揮作戰。然而,林元帥性情剛烈,極好搏殺,行軍打仗素來身先士卒,每每戰事吃緊之時,他都會親臨前線,與將士們同生共死。關山隘,這座被譽為“鐵門”的邊城,因其重要性和凶險,成為了林元帥常年駐守的據點。


    按兵部布置,大營本應設在關山隘以北約三十裏的地方,那處地勢平坦開闊,易於駐軍紮營,並且不易被敵軍突襲,更方便進行大規模的物資調度。林英的副元帥、左右都統以及數位幕僚都一致建議他將中軍大營設置於此,並由副元帥負責前線關隘的防守。畢竟,在他們眼中,身為大元帥的林英,肩負整個西南防線的生死存亡,不應輕易置身於如此危險之地。


    林英的回答卻異常簡單而堅定:“沙場不見生死,何以知敵人之計謀?我若不在最前線,怎知我麾下諸將心思?”


    眾將熟知他性情剛烈倔強,斷不肯輕易退居後方。他們盡管憂心忡忡,卻也不敢再有勸諫,隻能由副元帥坐鎮中軍,統籌全局,而林英則帶著親衛與一支精銳小隊,駐守在最前沿的關山隘。


    關山隘的營寨,與尋常軍營相比,規模不算大,但卻異常堅固。外牆以厚重的青石壘砌而成,高達三丈,牆頂密布著一排排尖銳的拒馬與鐵蒺藜。營寨內則是錯落有致的營房與箭樓,每隔十步便有一座崗亭,四周還設有哨塔與箭垛,遠遠望去,整個營地就如同一座縮小版的城池,隱隱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林英的營帳位於關山隘的正中間,那是一頂比尋常營帳略大些的帆布帳篷,帳篷上綴著密密麻麻的補丁,顯然已經陪伴他經曆了無數次的戰火洗禮。帳外立著一麵染著血跡的青陽王朝戰旗,旗麵上繡著一條盤旋的赤龍,迎風獵獵作響,仿佛隨時要衝天而起。旗杆旁,幾名身披重甲的親衛肅立,他們每一個都身材魁梧,麵無表情,手持長槍,目不斜視地注視著四方。


    每當林元帥在關山隘親自坐鎮時,這座軍營便如一座無堅不摧的堡壘,所有士兵的精神都會被他的威嚴所激勵,每個士兵都仿佛化作了嗜血的猛獸,鬥誌昂揚,誓死扞衛邊疆。他們知道,自己的大元帥並非那些貪生怕死的庸官,他會與他們同生共死,親自帶隊衝鋒陷陣。這樣的將軍,才能真正贏得士兵們的信任與效忠。


    城牆之上,林英常常獨自一人負手而立,目光深沉地望向南方那片荒原。每當戰鬥打響,他總是第一個躍上馬背,披掛戰甲,手持一柄寒光凜凜的長槍,率領最精銳的先鋒隊殺向敵陣,成為所有士卒的精神支柱。士兵們見他在場,無不膽氣倍增,殺聲震天。


    “我若在,城便在。”林英每每開戰前的一句宣誓,至今仍縈繞在無數守軍心頭。隻要他還站在這關山隘,敵軍便無法跨越這座鋼鐵之城分毫。縱然血流成河,白骨成堆,這位青陽王朝的守護神,也依然會站在戰場最前沿,手握長槍,披堅執銳,守衛著這片土地,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思緒回到現實,林元帥的目光再次不經意間落到不遠處的某個位置。那裏,一個身形稍顯單薄的青年正站在隊伍末尾,目光炯炯地望著前方。雖然與周圍那些壯碩的同齡人相比,他顯得有些不起眼,但林元帥卻突然被他那股內斂而堅韌的氣息所吸引。


    “嗯?那小子……倒是有點意思。”林元帥眼神微動,細細打量著那個青年的背影。盡管隔得有些遠,但他依然能感受到那青年身上散發出的某種與眾不同的氣質——那是一種源自於山野的野性與堅韌,就像一頭正在蟄伏的幼狼,雖然暫時還未顯露鋒芒,但一旦被激發,必將是一股難以忽視的力量。


    “來人!”林元帥突然開口,聲音渾厚而中氣十足,頓時驚得周圍侍立的副將與侍從們紛紛上前。


    “元帥有何吩咐?”副將立刻躬身行禮,神情恭敬地問道。


    “去,把那邊隊伍末尾的那小子給我叫過來。”林元帥微微揚起下巴,朝任言所在的位置示意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副將順著林元帥的目光望去,看到的是一個瘦削卻精神飽滿的青年。他一怔,心中暗自琢磨:那小子看起來普普通通,不知何德何能,竟能入了元帥的眼?


    “遵命!”副將不敢多問,立刻點頭應諾,然後轉身朝校場邊緣走去。很快,他便來到任言所在的隊伍末尾,低聲說道:“七十七號,應征者,隨我來。”


    任言正等待著自己的順序,聽到副將突然點名自己,不由得一愣,抬眼望去,發現那位身穿戎裝的副將正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他心中疑惑,但還是立刻挺直了身子,微微躬身行禮。


    “敢問長官,是要帶我去……?”


    “少說廢話,跟我走便是。”副將冷聲打斷,態度雖嚴肅,但言語間卻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任言沒有再多問,心中雖有些忐忑不安,卻也隻能硬著頭皮跟在副將身後,一步步朝著高台上的林元帥走去。


    麵龐,頓時將原本欲出口的疑問硬生生咽了回去。雖說心中還有千般困惑與不安,但在軍中的鐵律麵前,任言不敢再多言,隻能深吸一口氣,暗自壓下心頭的雜念,默默地跟在副將身後,沿著校場中的碎石小道一步步朝著那座高台走去。


    高台位於校場最中心的位置,四周用粗大的原木搭建而成,台下懸掛著王朝的戰旗。戰旗隨風獵獵作響,映襯著那一片片被陽光曬得發亮的木柵欄。高台上方,幾名披甲佩劍的親衛正持槍肅立,他們雙目如炬,腰背挺直,猶如雕塑般一動不動,隻是那警惕而鋒銳的目光,隨時在觀察著台下的每一個動靜。


    任言腳步略顯遲疑,步伐也比平時緩慢了幾分。盡管如此,他的目光卻始終緊盯著前方那座高台上的人影,目中滿是複雜的情緒。任言並非怕死,隻是自幼生長在山村的他,從未接觸過如此森嚴威武的軍隊,更未見過如林元帥這般聲名赫赫的將領。此時的他,即便竭力穩住心神,但腳下依舊難免微微顫動。每一步踏出,都如同邁向一條未知的道路,讓他的心髒不由自主地劇烈跳動。


    “呼——”任言悄悄吐出一口濁氣,強迫自己稍稍放鬆下來。他低頭看著自己略顯粗糙的布鞋,與副將那幹淨整齊、鑲嵌鐵扣的軍靴相比,顯得格格不入。然而,他來不及細想這些細節,前方的高台已然愈發逼近,仿佛一隻巨獸的利爪,直逼心頭。


    “快些!”副將突然回頭,冷冷地瞪了任言一眼。那雙眼睛中閃爍著不耐與冷意,仿佛在警告他不要再磨磨蹭蹭。任言連忙加快腳步,盡力讓自己跟上對方的步伐。踏上通往高台的木質階梯時,他甚至能感受到腳下木板傳來的輕微震動,每一步都仿佛在踩踏自己的心跳。


    當兩人終於登上高台時,任言隻覺得頭皮發緊,身後仿佛有無數道目光如同利刃般刺在他的背上。他不由得挺直了腰背,強迫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些目光,而是將視線牢牢鎖定在高台中央那道挺拔的身影上。


    林元帥,正如傳聞中那般高大魁梧,身披烏黑重甲,鐵甲上隱隱可見斑斑舊跡,顯然經曆過無數場血與火的洗禮。他背對著任言而立,雙手環抱胸前,整個人仿佛一座巍峨的鐵塔,屹立在高台之上,無論是威嚴的氣度還是不怒自威的姿態,都如一座無法逾越的山嶽,壓得任言幾乎喘不過氣來。


    “元帥,人已帶到。”副將微微彎腰,沉聲稟報道,語氣中透著對林英的敬畏與恭謹。


    林英聞言,微微側頭,卻未回身。他的目光依舊落在校場另一端的柵欄處,仿佛那邊有什麽引人注目的事物一般。片刻後,他才緩緩轉過身來,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落在了任言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隻一瞬間,任言便感到渾身上下如墜冰窟,汗水順著背脊悄無聲息地滑落下來。


    “你便是此次來參加選拔的村民?”林英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一股渾厚的力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發出,震得任言耳膜微微發麻。


    “回元帥,是……是的。”任言連忙彎腰拱手,略顯局促地回答道。他雙手絞在一起,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麵對這位鎮守西南的大元帥,他感到自己的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聲音都有些發顫。


    林英微微眯眼,銳利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任言隻覺那雙眼睛如同兩把無形的利刃,幾乎將自己從頭到腳剖析了個幹淨。他緊張地繃著身體,心中思緒百轉千回,卻不知該如何應對。林英卻未再多言,隻是輕輕頷首,目光中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意味。


    “聽聞,你曾在村中與猛獸搏鬥,體魄強健過人?你又可曾學過武技?”


    任言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弄得一怔,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連忙答道:“回元帥,小人從小在山裏打獵,跟隨村裏幾位老獵戶學過一些拳腳功夫,雖不敢說精通,但對付尋常野獸尚算應手。”


    林英聞言,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那笑意中卻帶著一種難以捉摸的意味。他再次打量了任言片刻,仿佛在權衡著什麽。半晌後,他突然轉身,朝身旁的副將輕聲吩咐道:“去,讓他們送一把五十斤的練兵刀過來。”


    副將一聽,麵色微變,但很快就恢複如常。他迅速領命,轉身朝台下快步走去。不多時,一名身形健壯的士兵便抬著一把黝黑厚重的大刀走了上來,將刀平穩地擱在高台中央。


    “此刀重五十斤,你若能揮動十次,且不露疲態,便算通過第一關。”林英淡淡地說道。


    任言聽得雙眼微微瞪大,他下意識地吞了口唾沫,看著那柄泛著寒光的練兵刀,心頭頓時掀起了驚濤駭浪。五十斤的刀,僅僅聽聞重量,便讓人不寒而栗。對於普通士兵來說,揮動一次都足以使人手臂酸軟,更何況是十次?


    林英的目光卻依舊淡然,沒有任何玩笑的意思。他隻靜靜地注視著任言,仿佛在等待他的決定。此時的任言已無退路,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懼意,大步走上前去,雙手握住了刀柄。


    冰冷而沉重的觸感瞬間傳來,任言幾乎以為自己抓住了一塊無法撼動的鐵塊。他咬緊牙關,用盡全力將刀緩緩舉起。刀鋒劃破空氣,發出“嗡——”的一聲低鳴,整個高台上仿佛都為之震顫。


    任言深知,此刻不僅是自己展現實力的時機,更是決定他命運的關鍵一刻。他不能退縮,唯有咬牙堅持!


    (第76章到此結束,感謝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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