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璟手中的這隻鞭,是駕乘戰馬烈駒所用,打在人身上,比趙兮兒隨身帶著的抽人的鞭子要疼的多。


    何況蕭璟已然動了大怒,這一鞭足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趙兮兒背上綾羅綢緞的衣裳被打得裂開,疼得她齜牙咧嘴倒在了地上,痛得隻打滾,沾了一身的泥汙。


    蕭璟見她不肯坦白說出雲喬下落,也徹底失了耐心。


    冷眼掃過趙兮兒在地上打滾的模樣,寒聲吩咐跟著的護衛道:“把這莊子裏裏外外的搜一遍!”


    護衛們領命當即下去搜查,那趙兮兒疼得臉色難看,爬起來瞧著蕭璟半點不顧她臉麵就讓下人搜查莊子。


    又急又怒道:“璟哥哥!這是姑母賜給沈家的莊子,你怎麽能說搜就搜!”


    趙兮兒所言不錯,這莊子原是皇後娘娘賜給沈家的,多年來,每逢盛暑時節,皇後偶爾還會出宮在這莊子小住些日子。


    蕭璟是皇後的兒子,又一慣敬奉母後,趙兮兒敢把雲喬帶到這裏,也是以為,蕭璟他一定會顧忌皇後,不敢搜查這莊子。


    趙兮兒說起她的姑母皇後娘娘,搜查的護衛們步伐微滯,略有些猶豫。


    在世人看來,蕭璟是皇後嫡親的兒子,自小得她傾注心血培養,一力扶持他登上皇位。


    無論是於栽培撫養之恩,還是於母子生養之情,蕭璟都該顧忌皇後娘娘。


    蕭璟他自幼年起始,也確實事事聽從母後教導訓誡。


    可今日,可蕭璟聽到趙兮兒提及皇後娘娘,卻未如她所言改變搜查的決定。


    他寒眸冷沉,掃過趙兮兒,嗤道:“莫說是母後賜的莊子,就是眼下母後人在這,孤執意要搜查,也沒人能攔得住!都愣著幹什麽?搜!”


    蕭璟的怒火實在太盛,已然不可能輕易揭過今日之事。


    他說的也是實言,莫要說僅僅是皇後賜給趙家的一個莊子,就是皇後本人在這,蕭璟今日尋不到雲喬,也絕不會罷休。


    護衛們看出主子心思已決,不再猶豫,忙依言去搜查莊子各處。


    其中一個護衛,抬步就走向了柴房。


    眼瞧著要到柴房裏時,那趙兮兒狀似瘋魔般的掙紮著從地上爬起,張牙舞爪的喊著,抽出身上鞭子揚手甩向那護衛,罵道:“哪裏來的下賤奴才,本小姐的莊子也是你能搜的!”


    護衛不得已停步,伸手攔下了那甩向自己的長鞭。


    蕭璟人立在馬上,垂眸俯視著趙兮兒作弄出的這場鬧劇。


    護衛是徒手握住了鞭子,那常年握著刀劍早磨出積年老繭的手,都被鞭子弄傷,流了許多的血。


    蕭璟瞧著那血水如注般,一滴滴落在地上花磚上頭,想起雲喬,也曾這樣,徒手接過趙兮兒手中的鞭子。


    她的掌心手指慣來嬌嫩,卻硬生生接下鞭子。


    刀山火海裏搏命的護衛,尚且是肉身凡胎,接這一鞭子,都要流許多的血。


    何況,是那樣嬌弱的雲喬呢?


    蕭璟想起雲喬掌心的鞭痕血傷,想起她曾經被趙兮兒打斷的膝蓋骨頭。


    想起她連走路都艱難的腳踝舊傷,和斷裂後還未來得及接續的膝蓋筋骨。


    咬牙閉眸,額頭青筋暴起,翻身下了馬車。


    蕭璟越過趙兮兒,直直往柴房走去。


    已然從趙兮兒方才反應猜到了她究竟將雲喬藏在了何處。


    下令搜查時尚不見她如此急怒慌張,護衛人要進柴房時,她卻動怒抽了鞭子,可見這柴房裏,就藏著她不想讓蕭璟找到的人。


    蕭璟直直往柴房走,那趙兮兒眼見他就要到柴房門前,慌了心神喊道:“璟哥哥,你可想清楚了,裏頭的情形,未必是你想看到的。”


    趙兮兒的確是存了讓馬夫毀了雲喬清白,再將雲喬送去青樓徹底毀了她身子,想著讓蕭璟膩味她厭了她不再能瞧得上她,隻是她私心裏,還是不想被蕭璟發現,是自己做得這許多狠毒事,也不願意因著雲喬傷了自己和蕭璟的情分。


    而眼下,蕭璟動怒趕來,甚至揚手抽了她一鞭子,趙兮兒心裏卻慌了。


    她第一次真切的意識到,蕭璟,未必隻是將雲喬視作榻上泄欲的玩意,那雲喬,也未必就僅僅是蕭璟得不到明寧郡主後,勉強算作慰藉的明寧替身。


    他在大理寺揚手打了她一耳光,趙兮兒還能騙自己,蕭璟是生氣她在私宅當著奴才們的麵羞辱雲喬下了他的麵子。


    可眼下,他因著雲喬,連皇後娘娘都不再顧忌。


    趙兮兒,是真的怕了。


    想當年,明寧在他跟前那樣受寵,長安城內權貴,誰不知道,他屬意明寧做他的太子妃,然而,即便那樣屬意,隻是皇後娘娘一句話,他就放棄了要娶明寧為妻的念頭,甚至轉而將明寧送去了漠北和親。


    蕭璟是太子,是儲君,卻更是皇後的兒子。


    得她一手扶持,自然孝順恭敬。


    可是,他竟為著雲喬,半點不顧及皇後娘娘了。


    連當年的明寧,都在他跟前,得不到這樣的優待。


    今時今日的雲喬,卻可以,


    趙兮兒意識到雲喬的確在蕭璟心裏位置不同,甚至,可能甚於當年的明寧。


    又怎麽會不怕?


    她當初爭不過明寧,事事被明寧壓一頭,不就是因為,身為太子的蕭璟,總是站在明寧那邊嗎?


    因著知曉蕭璟護著明寧,趙兮兒再跋扈囂張,再得皇後寵愛,都不敢對著父母雙亡的孤女明寧,有半點欺辱。


    若是她早早知曉,雲喬在蕭璟心裏的位置,絲毫不亞於當初的明寧,她就是再如何跋扈,也絕不敢貿然動手。


    今日趙兮兒敢抓了雲喬,一是覺得雲喬身份低賤,隻是一介女奴,以為蕭璟若是真心喜愛雲喬,定會將其捧在手心疼寵,絕不會將她變作奴籍;二是蕭璟打了她那一耳光,激起了她心裏的不甘和怨憤。


    輸給自小一起長大的明寧也就算了,一個江南之地的下賤女奴,身子都不清不白,憑什麽占著蕭璟。


    趙兮兒如此想著,又因為聽到蕭璟那句,打狗還得看主人,以為雲喬之於蕭璟,也不過是一條養在身邊的狗犬小貓,逗著玩玩罷了。


    這才能毫不猶豫的動手讓人抓了雲喬,又那樣不管不顧的用盡狠毒手段羞辱雲喬。


    可她忽略了,蕭璟那句話後,還有半句。


    他說,何況雲喬是他的女人。


    是啊,他素來性子冷,明寧之後,再無旁的女子能在他身邊得他幾分青眼,至今東宮之內,也沒有女眷,唯獨一個江南之地早嫁過人,又生養過孩子的婦人,讓他動了男女之欲。


    趙兮兒總罵雲喬淫蕩,以為是她這樣的婦人,下賤浪蕩,才蠱惑的蕭璟犯錯。


    卻不明白,男人若是不喜歡,怎麽可能會同一個另有夫君的女子做著見不得光的事,還甘之如飴,甚至不惜動用手段,把早是旁人妻的女人,強奪到自己身邊。


    今日蕭璟的這一馬鞭抽在趙兮兒身上,將她腦袋總算抽的清醒了幾分。


    讓她意識到,雲喬在蕭璟心裏的位置,絕不簡單。


    於是她想到自己對雲喬做的事,想到此刻柴房裏,可能出現的場景情形,就一陣後怕。


    不敢讓蕭璟進去。


    咬牙說了方才那番話。


    趙兮兒說,裏頭的情形,未必是蕭璟樂意看到的。


    蕭璟聞言略微頓步,回首看向趙兮兒,攥緊了袖中的掌心,寒聲問道:“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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