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不想有任何病毒或細菌被無意間帶出島外。”卓納博士毫無必要地說了一旬。


    我們脫掉衣服,把實驗室穿的白褂和拖鞋放人一個帶蓋的桶裏,把紙內衣丟進廢物桶。


    我有點心不在焉地跟在別人後麵照做不誤。


    麥克斯、納什、福斯特和我跟在卓納博士後麵進了淋浴室。我們站在蓮蓬頭下用一種特殊洗發水衝洗頭發,用刷子和消毒液刷洗指甲。所有的人都咕嚕嚕地用一種可怕的漱口液含漱,然後吐掉。我一直不停地反複用肥皂擦洗身體,直到最後卓納大笑著說:“夠了,再這麽著,你會得上肺炎死掉的。”


    我用島上提供的毛巾擦幹身子,把毛巾丟進蓋桶,然後光著身子走回到我的衣櫃前,渾身上下一塵不染,十分幹淨——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除了和我一起走進更衣室的那個男子之外,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連服務員也看不到。可以看出從實驗室把大量物品偷運到更衣室是完全可能的。但我並不認為這就是實際發生的情況,所以是否存在這種可能性也就不重要了。


    卓納出去了一會,回來時他拿來了衣物櫃的鑰匙,並分發給我們。


    我打開自己的衣櫃開始穿衣服。某個細致周到的家夥,很可能是史薔文斯先生,十分好心地洗幹淨了我的短褲,並在無意中也洗掉了我口袋裏的紅土。哈,好啊,真是一次很妙的嚐試。


    我檢查了自己的手槍,它看上去一切正常,可如果有哪個好開玩笑的家夥挫壞了撞針、塞住了槍管或者取出了彈藥底火,你是不會知道的。我提醒自己回去後更加仔細地檢查一下槍支和彈藥。


    麥克斯的衣櫃在我旁邊,他輕聲說:“這真算是一次經曆。”


    我點了點頭,問他:“現在你對住在普拉姆島的下風向的感覺是不是好一點了?”


    “哦,是的,我感覺他媽的好極了。”


    “我對生物封存設施的印象很深,”我說,“很先進。”


    “是的,但我在想如果來一場颶風或是恐怖分子襲擊。”


    “史蒂文斯先生將保護普拉姆島不受恐怖分子的襲擊。”


    “是的,那麽颶風呢?”


    “和遭到核襲擊時的訓練一樣——彎腰,把頭藏到兩腿中間,然後和你的屁股吻別。”


    “嗯。”他看著我問道:“嗨,你還好嗎?”


    “當然。”


    “從那兒回來後你好像有點無搐打采的。”


    “疲勞。我的腦呼哧呼哧的。”


    “我覺得我對把你拖進這件事負有責任。”


    “我想不出為什麽你會有責任?”麥克斯微笑著:“如果你搞了那位刻板的女士,那麽,你欠我一個。”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我套上褲子站了起來,對他說:“你一定對這種肥皂過敏,你臉上全是小疤。”


    “什麽?”他摸著臉頰找到最近的一麵鏡子,俯在洗臉盆上湊近了審視自己。“你到底在說些什麽?我的皮膚好好的。”


    “那一定是這兒的光線的緣故。”


    “夠了,柯裏。這可不是個有趣的話題。”


    “是的。”我向更衣室門口走去,卓納博士正等在那兒。我對他說:“雖然我有些無禮,我對你的工作印象很深,感謝你的合作。”


    “柯裏先生,我很喜歡與你共事,我很抱歉和你在這種悲傷的環境中相識。”


    喬治-福斯特走過來對卓納說:“我準備就你們的生物封存措施寫一份報告,予以好評。”


    “謝謝。”


    “但我認為周邊安全保衛還可以做得更好些,我將建議就此進行一次調查。”


    卓納點頭同意。


    福斯特繼續說:“幸運的是看起來戈登夫婦並沒有偷走任何危險物質,如果有的話,也隻是一種試驗用的疫苗。”


    卓納博士又點了點頭。


    福斯特最後說:“我將建議海軍陸戰隊從特瑞要塞永久性地撤離。”


    我急於離開這間橙色的更衣室到外麵去。我向門口走去,其他的人都跟了上來。


    來到寬敞明亮的大廳,卓納博士四下找尋貝思,但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我們來到接待處,在那兒我們用白色帶鏈的塑料通行證換回了原來的藍色帶夾子的通行證。我問卓納:“這兒有沒有賣紀念品和t恤的商店?”


    卓納笑了起來:“沒有,但我會向華盛頓建議設一個。現在你還是祈禱你沒有帶上別的‘紀念品’的好。”


    “謝謝你,博士。”


    卓納博士看了看表說:“如果你們願意的話,你們可以乘三點四十五的那班渡船,或者你們可以去我的辦公室,假如你們還想進一步討論某些問題的話。”


    我本想回去看看炮台和地下通道的,可我覺得如果我提出這個建議,會立即招來反對。而且坦率地講,我也不準備在島上再跋涉一回。


    我對卓納博士說:“我們還是等頭兒來了再說吧。她不在時我們無法就重要事情作出決定。”


    卓納博士微笑著點了點頭。


    在我看來,卓納看上去對人們對他的安全措施和生物封存措施的質疑,或是他手下兩名出色的科學家可能偷竊了某些貴重的或是致命的東西並不特別焦慮。我感覺卓納毫不擔憂的原因是因為即使他把事情弄砸了,或是他對別人搞砸了事情負有責任,他也已經找到了逃脫責任的辦法——那就是他已經與政府達成了交易。他與政府合作掩蓋真相以換取在這個事件中被免於追究責任。還存在一種可能,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就是卓納博士自己殺了戈登夫婦或是知道是誰殺了他們。目前,對我而言,任何曾與戈登夫婦接近的人都有嫌疑。


    貝思從女更衣室出來,在接待處櫃台前加入我們。我注意到她並沒有完全按規定的程序消毒,她的臉頰呈現出剛剛擦洗過後的光澤。


    她換回了通行證。卓納博士告訴了貝思下麵的安排和我們可做的選擇。


    貝思看看我們說:“我已看了足夠多了,你們是否想去看看那些地下的桶或其它的東西?”


    我們紛紛搖頭。


    她轉向卓納博士:“在本案結案前,我們保留隨時上島調查的權利。”


    “就我而言,歡迎你們在任何時候來島。”他又加了一句,“但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外麵響了一聲汽笛。我從玻璃門望出去,那兒停了一輛白色巴士,一些島上雇員正在登車。


    卓納博士說:“請原諒我不能送你們去渡口了。”他和每個人握手告別,沒有一點急於送走我們的表現,一派真正的紳士風度。


    我們來到外麵,我在登上巴士前猛吸了一陣清新空氣。巴土司機是另一位安全人員,我猜想他是我們路上的陪同。


    在巴士上隻有六名島上的雇員,我在島上參觀途中沒有見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巴士開了五分鍾來到了碼頭,停了下來。


    我們都下了車,走向那艘藍白相間的“賽梅號”渡輪。我們走進寬大的船艙。汽笛拉響了,然後船起航離開。


    我們五個人站著,不時說上幾句。船上的一名船員進來收取我們的通行證,這是一個久經風霜的家夥。他問道:“嗨,你們喜歡莫羅博士的島嗎?”


    一個老水手說出這麽一句文絹絹的典故讓我吃了一驚。我們和他談了一會兒,知道了他叫彼特。彼特告訴我們他為戈登夫婦感到難過。


    他說了聲對不起後沿著通向頂甲板和艦橋的舷梯走了上去。我跟了上去。在他打開通往艦橋的那扇門之前,我問他:“有空嗎?”


    “當然。”


    “你認識戈登夫婦嗎?”


    “當然認識。我們一起乘這條船上上下下有兩年了。”


    “有人告訴我說他們用自己的船來回。”


    “有時候是這樣。很好的一艘新的‘方程式303’型,雙‘梅塞得斯’引擎,快極了。”


    該是切入正題,直截了當地問話的時候了,我問道:“有沒有可能,他們用那玩藝偷運毒品?”


    “毒品?哦,不。他們在海上連座島都找不到,別說是和一條販毒船接頭了。”


    “你怎麽知道呢?”


    “我曾和他們就航海聊過一會兒。他們根本不會航海。你知道嗎,他們的船上連一套導航係統都沒有。”


    “不錯。”他說到點子上了。我在戈登的船上沒有看到有導航設備,但如果作為一名販毒分子,一套衛星導航設備是必需的。我對彼特說:“也許他們是在欺騙你,也許他們是自麥哲倫以來最好的航海家。”


    “誰?”


    “為什麽你認為他們不會航海?”


    “我曾試著勸說他們加入強力海軍中隊的航海節目,但他們一點也不感興趣。”


    彼特有點糾纏不清。我準備再做一次努力:“也許他們隻是為了讓別人以為他們不會航海,那麽就沒有人會認為他們在偷運毒品了。”


    “是麽?”他撓了撓頭,“也許吧,還是別這麽想。他們不喜歡大海。如果他們駕著自己的船的時候見到我們,他們會靠在背風的一側一直和我們的船呆在一起。他們從不願遠離陸地。他們像是販毒分子嗎?”


    “我看不像。那麽,彼特,是誰殺了他們,又是為了什麽呢?”


    他愣怔了一會兒後,一驚一乍地說:“該死的,我要知道就好“彼特,你自己肯定想過這件事,是誰又是為了什麽?你首先想到的是誰?大家對這又是怎麽說的?”


    他嗯啊了一陣後說:“呢,我想,我認為他們從實驗室偷了些什麽。你看,可能是能毀滅整個世界的什麽東西。他們想把這些東西賣給外國人或其他什麽人。這筆交易弄砸了,他們也就被幹掉了。”


    “你就沒有想到其他的方麵?”


    “嗯,我聽到一些不同的說法。”


    “怎麽說?”


    “好比說他們偷的是一種價值連城的疫苗。”他看著我問道:“是真的嗎?”


    “就是這樣。”


    “他們想一夜致富卻一下送了命。”


    “罪惡的報應就是死亡。”


    “是的。”被特又說了聲抱歉後走進了輪機艙。


    我覺得這真是非常有趣,彼特、我以及幾乎其他所有人對戈登夫婦之死的最初反應都是一樣的,隨後,我把他們的死與販毒聯係起來。現在,我們又認為與疫苗有關。不過有時候第一反應,也就是本能的反應正是正確的反應。不管怎麽說,這三種說法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錢。


    我站在頂層甲板上看著普拉姆島的綠色海岸線在遠方漸漸隱去。太陽仍然高掛在西邊,陽光曬在皮膚上的感覺很舒服。這次航行,海的氣味甚至船的移動都讓我喜歡。我有一種讓我不舒服的想法,我覺得我正變得原始化,再往後不管是為什麽,我就該像原始人似地砸著海販子了。


    貝思-彭羅斯走上甲板,她盯著船尾的航跡看了一會兒,然後背過身來靠著欄繩,她的臉彌浴在日光中。


    我對她說:“你猜到了卓納會說什麽。”


    她點了點頭:“因為這樣才符合常理,而且也符合事實,還有這樣就解決了我們認為戈登夫婦有能力偷走致命的生物物質和我們認為他們在偷運毒品的難題。”她又說:“戈登夫婦偷了一些好貸,能賺錢的東西。錢,錢是動機。正像莎士比亞說的那樣,能使聖人墮落的黃金。”


    “我想我今年已經受夠莎士比亞了。”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從未想過……我是說,我是如此執著地著眼於瘟疫和毒品,我們從沒想過疫苗、抗生素、病毒抗體這類東西,而這正是普拉姆島上的科學家們研究的東西,也是戈登夫婦偷走的東西。嘿,我真是越來越遲鈍了。”


    她微笑著說:“嗯,說實話,我也是從昨晚才開始想到疫苗和那些東西上頭的,當史蒂文斯提起口蹄疫疫茵時,我開始明白了。”


    “是的。現在大家都可以鬆口氣了。恐懼,歇斯底裏,全國緊急狀態都不會有了。嗬,我本來還以為我們在萬聖節到來之前全都得去死呢。”


    我們對視著,貝思說:“那明顯是在撒謊。”


    “是的,不過是個相當高明的謊言。它把普拉姆島和聯邦政府解脫出來,而同時,聯邦調查局和中情局的人就可以避開媒體的關注,撇開我們悄悄地處理這個案子。你,我,還有麥克斯在這個案子中關於普拉姆島這一點的調查上就被晾在一邊了。”


    “對。但我們還得靠自己的力量去破這件謀殺案。”


    “就是這麽回事。”我對貝思說,“我看我要開始懷念泰德-納什了。”


    她笑了起來,然後又帶著一種認真的神情看著我說:“我可不願碰到一個像他那樣的人。”


    “操他的。”


    “你這家夥也夠結實的,居然挨得住。”


    “嗨,我挨了十下,在走到醫院之前,我還喝了一杯咖啡。”


    “你挨了三下,事後在醫院裏呆了一個月,而且你現在還沒好透呢。”


    “你和麥克斯談過了,真妙啊。”


    她沒有接茬。我發現她極少上圈套。這點我可得記住了。


    她問我:“你對史蒂文斯怎麽看?”


    “他對他自己的工作來說再適合不過了。”


    她又問:“他撒謊了嗎?”


    “當然。”


    “那麽卓納呢?”


    “我喜歡他。”


    “他撒謊了嗎?”


    “撒了,但不像史蒂文斯那麽自然。他被排練過,還有人給他提詞。”


    她點了點頭,又問:“他害怕嗎?”


    “不。”


    “為什麽?”


    “沒有事情可怕。一切都在控製之中。史蒂文斯和卓納跟政府已達成了交易。”


    她點頭表示理解:“這也是我的印象。從昨天深夜到今天淩晨,他們設計,起草並導演了整個掩蓋事實的假象。華盛頓和普拉姆島上的燈亮了一夜。今天早上,我們就看到了這出戲。”


    “你說對了。”我又加了一句:“我告訴過你別相信那兩個小醜。”


    她又點了點頭,說:“我還從未經曆過這種情形,我不能信任和我一起工作的人。”


    “我經曆過。這是一種真正的挑戰——管好你的嘴,掩好你的後麵,留神腦後,留心可疑之處,傾聽未說出的秘密。”


    她瞟了我一眼,問道:“從那兒回來後,你感覺還行嗎?”


    “我感覺挺好。”


    “你應該休息休息。”


    我沒理睬這句話,對她說:“納什的玩藝兒小極了。”


    “謝謝你讓我知道這個。”


    “呃,我告訴你這個隻不過是因為我看出你對他感興趣,而我不想讓你在那麽個兩腿間隻有一個一點點大的第三條腿的家夥身上浪費時間。”


    “你想得真是非常周到。你為什麽不管好你自己的事呢?”


    “好的。”


    在狹窄的海峽中間的海洋開始變得有些起浪了。我靠著繩欄站穩,看著貝思。她閉著眼,頭向後仰著在曬太陽。她有一張丘比特似的麵孔,天真而性感。我認為她三十歲出頭,據她自己說,她結過一次婚。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前夫是一個警察,或是她的前夫討厭她是一個警察,或是其他什麽問題導致他們分手。像她這個年齡的人總有一些個人的負擔,而像我這把年紀的人更是問題成雄。


    貝思仍閉著雙眼,問我道:“如果你收到一份喪失工作能力要求退休的信,你會怎麽辦?”


    “我不知道,”我想了一會兒,回答道:“麥克斯會雇我的。”


    “我不認為你會幹警務工作,如果你能打中衛的話,是不是?”


    “我想不會。我不知道我會去做什麽。住在曼哈頓的花費太貴,而我又住在這兒,我想我得從這兒搬出去了。”


    “你搬走後做什麽呢?”


    “種葡萄。”


    “葡萄。你種葡萄,然後釀酒!”


    “是的。”


    她睜開她藍綠色的眼睛看著我。我們的目光相通了,相互探視著,相互穿透。然後,她又閉上了雙眼。


    有一陣子我們都沒說話,然後她睜開眼睛問道:“我們為什麽不能相信戈登夫婦為了發財偷了一種神奇的疫苗呢?”


    “因為即使如此,也還有很多問題無法解釋。首先,那條船是怎麽回事?為了偷疫苗的一趟買賣,並不需要一條價值十萬美元的船,對不對?”


    “也許他們已準備去偷疫苗,他們知道最後他們將有能力買得起這條船,而且他們能從航海中得到樂趣。他們是什麽時候買的船?”


    “去年四月,”我答道,“在航海季節到來之前。預付一萬,他們正在支付剩下的金額。”


    “嗯,我們不能相信普拉姆島關於有關事情的說法還有什麽別的理由嗎?”


    “呃,為什麽買疫苗的主顧要殺死他們兩人呢?特別是在戈登夫婦的船上的人並不知道戈登夫婦裝在冰箱裏交給他們的是什麽東西的情況下。”


    貝思說:“關於謀殺,我們都知道人們常因一些小事被殺。至於冰箱裏的東西……如果戈登夫婦在普拉姆島上有同謀,是他們的同謀把疫苗裝上了船,那又會怎麽樣呢?普拉姆島上的同謀告訴正在等候戈登夫婦的人貸已上路。想想如果普拉姆島上有戈登夫婦的同謀,比如史蒂文斯先生,卓納博士,陳博士或是肯尼斯-吉布斯或是島上的任何人。”


    “好……我們把這作為一條線索。”


    “還有別的麽?”她問道。


    “嗯,我不是地緣政治專家。但我知道埃博拉病毒是很少見的,而世界衛生組織或受病毒侵害的非洲國家政府大量訂購病毒疫苗的可能性看起來更是微乎其微。在非洲,人們死於各種諸如瘧疾,結核病等可防治的疾病,沒有淮為他們購買任何藥物。”


    “是的……但我們並不了解合法的醫藥貿易中的詳細情況,對於這些藥是偷來的,或是黑市交易,或是仿冒的,又或是其他的什麽,我們對此一無所知。”


    “是的,但你是否同意這個觀點,就是戈登夫婦偷這種疫苗的說法說不通?”


    她答道:“不,那說得過去。我隻是覺得它是一個謊言。”


    “對,一個符合情理的謊言。”


    “一個絕妙的謊言。”


    “一個絕妙的謊言,”我表示讚同,“它改變了這個案子。”


    “肯定是的。還有別的什麽嗎?”


    “嗯,”我說道,“再就是那海圖本了,關於它倒沒什麽,可我想知道44106818意昧著什麽?”


    “好的,那麽普拉姆島上的考古的玩意兒又是怎麽回事呢?”她問道。


    “對。那對我來說完全是一個意外,而且讓我產生了各種疑問。”我說道。


    “為什麽保羅-史蒂文斯要告訴我們這些呢?”


    “因為這是眾所周知的,我們很快也會聽說的。”


    “嗯,但那些考古的東西又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我接著說:“但它和考古沒有關係。它是為了掩蓋某些東西,是進入島上深遠地區的一個理由。”


    她加了一句:“或者,它可能毫無意義。”


    “可能是這樣。現在談談那紅色粘土,我在戈登夫婦的運動鞋和普拉姆島上都見到了這種紅土。從主實驗室一直到停車場,巴士和碼頭的路上,沒有地方有這種紅土,腳上也不會沾上那種軟紅土。”


    她點了點頭,然後說:“我猜你在去小便的時候弄了一點紅土,是不是?”


    我笑了起來:“事實上我是搞了點。但我在更衣室換衣服時,我發現有人已經非常好心地清洗了我的短褲。”


    她失笑道:“我想他們對我也一樣。”


    我們都笑起來。


    她說:“我會要求提供泥土樣本。但如果他們堅持‘一草一木不能出島’的原則,他們可以對泥土消毒殺菌。”她接著說:“我看得出你喜歡采用直截了當的手法,比如竊取財務報表,偷拿政府土壤,誰知道你還幹了什麽。柯裏偵探,你應該學會遵守規章和程序,特別是因為這並不是你的執法範圍或你的案子。你會惹麻煩的,而我可不會為你出頭。”


    “你當然不會。順便說一句,在普通殺人案中,我對於取證規則,疑犯權利,訊問程序和所有的那一套通常是做得不錯的。但這個案子可能曾是,現在可能仍是一場終結所有災禍的災難,所以我走了一些捷徑。時間第一,這是追蹤罪犯的原則。如果我拯救了這個星球,我就成了英雄。”


    “你應該按規則行事,遵守辦案規章。在這個案子裏,別做任何不正當的事來提出指控或使判決成立。”


    “嗨,我們連半個嫌疑犯都沒有,而你卻像是已經站在法庭裏了。”


    “我就是這麽辦案的。”


    我說道:“我想在這兒,我已盡我所能了。我準備辭掉城市謀殺案谘詢員的職務。”


    “別著急。”她躊躇了一會兒,然後說:“我希望你能留下來。我也許能從你那兒學些東西。”


    很顯然,我們都喜歡對方,雖然我們之間有一些衝突和誤解,我們觀念有差異,性格不同,年齡和背景也不同,可能甚至血型和音樂品味都不同,上帝知道還有什麽不同的地方。實際上,我認為我們之間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工作,可就是在工作上,我們也意見相左。而我卻愛上了她。呢,好吧,是對她有欲望,非凡的欲望,我深深地迷失於這種欲望。


    我們再次相互注視,又笑了起來。這情形有點傻。我意思是真有些傻氣。我覺得自己像個白癡。她是那麽美麗……我喜歡她的聲音,她的微笑,陽光中她的棕色頭發,她的動作,她的手……我又聞到她身上散發的浴後的肥皂味了。我喜愛這種味道。我總是把肥皂和性聯係起來。這個習慣說來話長了。


    最後,她說道:“一文不值的土地指什麽?”


    “啊……?哦,是的。戈登夫婦的地。”我向她解釋了支票簿賬目和我與瑪格麗特-威利的談話。我最後總結說:“我不是鄉下人。但我不認為一個沒什麽錢的人僅僅為了能擁抱屬於自己的樹會花費兩萬五千塊錢。”


    “是有些離奇。”她表示同意,“但土地是使人感情衝動的東西。”她接著說道:“我父親是薩福克縣西部最後的農場主之一。那塊地方被圍在錯層式房屋組成的住宅小區中間。他愛他的土地,可那片鄉村已經變了——樹林,溪流和其他的農場都沒有了,他也隻好賣掉了他的農場。但他再也不像從前的那個他了,雖然他在銀行裏有了百萬存款。”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我想我們應該和瑪格麗特-威利談談,看看那片地,雖然我並不認為那對於這件案子很重要。”


    “我認為戈登夫婦從未跟我說起他們擁有一片地這件事很重要。那些考古挖掘也同樣。不合常理的事情需要作出解釋。”


    “謝謝你,柯裏警官。”


    我答道:“我並不是要說教,不過我在約翰-傑伊教課,有時候會像剛才那樣不在意地滑出一兩旬來。”


    她審視了我一會兒,然後說:“我從來都搞不清你是不是在耍我。”


    實際上,我倒是想和她上床。我丟開這個想法,說道:“我真的在約翰-傑伊教課。”約翰-傑伊犯罪法學學院在曼哈頓區,是國內此種學校中最好的學校之一。我猜她對約翰-柯裏作為一名教授有點信不過。


    她問道:“你教什麽呢?”


    “嗯,當然不會是取證規則,嫌疑犯權利等那一套。”


    “肯定不是。”


    “我教實用凶殺案調查。犯罪現場等等諸如此類的東西。周五晚上上課,這是凶殺案高發的神秘之夜。如果我還回去教課的話,歡迎你來坐坐,我可能在一月份回去。”


    “我也許會去的。”


    “你得早來。我的課總是人滿為患,我上課很有吸引力的。”


    “我確信如此。”


    我肯定貝思-彭羅斯女士會考慮去聽課的。


    渡輪要靠岸了,速度慢了下來。我問貝思:“你和墨菲談過了嗎?”


    “沒有,麥克斯和他談過。我準備今天和他們談談。”


    “好的,我和你一塊去。”


    “我還以為你不幹了呢。”


    “明天吧。”


    她從包裏取出筆記本開始一頁頁地翻看。她說:“我需要看你借的計算機打印報告。”


    “它們在我那兒。”


    “好的……”她很快地看完一頁筆記,繼續說:“我會要求做指紋鑒定和法醫報告。另外,我已經請求地區檢察官發出傳票要求提供戈登夫婦近兩年來的電話記錄。”


    “好的。另外,搞一份南侯德鎮上有手槍持槍證的人員名單。”


    她問道:“你認為殺人凶器可能是一技在地方上登記過的武器?”


    “也許。”


    “為什麽你這樣想?”


    “直覺。同時,繼續尋找子彈。”


    “我們正在找,但那一槍打得夠遠的。”


    “好。另外,如果你在普拉姆島上收集到槍彈之類的東西,一定要讓縣局做彈道測試,別讓聯邦調查局幹。”


    她詳細地列出了一堆其他需要做的瑣碎事。我能看得出她的思維簡潔而有條理。她感覺敏銳而又好奇。我認為要成為一名真正的好偵探,她所缺的隻是經驗,而要成為一名了不起的偵探,她還需要學會放鬆,學會讓別人輕鬆談話,還有太多別的。她顯得有些嚴肅,也太強了,她會讓大多數證人,更別說同事了,對她有防範和隔膜。“放鬆。”


    她從筆記本上抬起頭來:“對不起,你說什麽?”“放鬆。”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對這個案子有點緊張。”


    “大家都是。放鬆。”


    “我會盡力而為的。”她笑著說,“我善於模仿人,我能模仿你。你想不想看看?”


    “我不想看。”


    她立刻垂頭低眉,全身扭動,一隻手插進口袋,一隻手按在胸前,然後用帶紐約口音的男低音說:“嘿,這個鬼案子是怎麽回事?你懂嗎?納什那個笨蛋怎麽了?嗯?那家夥連牛肉餡餅和比薩餅都分不清。他的智商等於零。你知道嗎?那家夥……”


    “謝啦,”我冷冷地說。


    她這下真的笑了,隨後又對我說:“放鬆些。”


    “我講話可不帶這麽重的紐約口音。”


    “嗯,聽上去再像不過的了。”


    我猜這時我有些生氣,但同時又覺得有點好笑。


    我們兩人誰也沒有再多說一會話,隨後我又說:“我想這個案子現在不再那麽轟動了,這倒也好。”


    她點點頭。


    我接著說:“以後可以少與人打交道——沒有政府,沒有警察,沒有新聞媒體,而且對你來說,他們不會給你超出你所需要的幫助。”我又加上一句,“一旦你破了案,你可就成了英雄。”


    她看了我好一會兒,然後問:“你認為我們能破案?”


    “當然。”


    “要是我們破不了案呢?”


    “與我毫不相幹。可你卻會牽涉到事業前程問題。”


    “謝謝。”


    渡船撞上了橡膠緩衝墊,船員們擲下了兩根係船纜繩。


    貝思露出一臉苦苦思索的神情,說:“是啊,……除了會碰到那些臭蟲濫藥外,現在到底也可能交好運了。不要忘記麥克斯曾對報界說這是一個房主現場發現普通盜竊行徑導致兩人被殺的案件。而你知道些什麽?這案子仍有可能如他所說。”


    我看著她說:“我想告訴你另一種可能——這隻告訴你一個人。想想看是不是可能湯姆和朱迪-戈登在普拉姆島上知道了他們不該知道的事,看到了他們不該看到的東西。再想想是不是可能有人,比如史蒂文斯先生或者你的朋友納什先生幹掉了他們。想想這些吧。”


    她沉默了一會,然後說:“聽上去倒有些周末恐怖電影的味道。”她又補充一旬,“不過我會考慮的。”


    麥克斯從下層甲板喊道:“全部上岸。”


    貝思朝樓道走過去,問我:“你住處的電話號碼能告訴我嗎?”


    我給了她電話號碼,她又說:“我們在停車場分手,二十分鍾後我再打電話給你。”


    我們在船尾甲板上與麥克斯、納什和福斯特等人又匯合在一起並與普拉姆島的六名雇員上了岸。碼頭上隻有三個人候船上普拉姆島,這時我不免再度深深感到普拉姆島是多麽偏僻。


    在停車場,來自南侯德警察局的負責人西爾韋斯特-麥克斯威爾對大夥說:“現在這個案子的最棘手部分已經解決,我很高興。我還有其它公務要處理,所以我將留下彭羅斯偵探從殺人案的角度著手工作。”


    中央情報局的泰德-納什先生說:“我也很滿意,既然從目前情況看國家安全沒有出問題,也沒有涉及別的國家。我將建議我們中情局和我個人從這個案件中撤出。”


    聯邦調查局的喬治-福斯特先生說:“看來有政府財產失竊,所以聯邦調查局還將參與案件的調查。今天我就趕回華盛頓匯報情況。聯邦調查局的地方分局將負責本案,很快就會有人與你聯係,頭兒。”他又轉向貝恩,“或者與你或你的上司聯係。”


    薩福克縣警察局的貝思-彭羅斯偵探回答說:“好,看來麻煩好像是找到我了。謝謝你們大家的幫助。”


    我們準備分手了,可泰德和我還要再說上幾句客套話。他先走並對我說:“我真想我們以後能再相會,柯裏偵探。”


    “哦,我確信我們會再相會的,泰德。下次最好扮成一個女人。對你來說,那比扮成農民更容易些。”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說:“順便說一句,我忘了告訴你我認識你的上司,中尉偵探沃爾夫。”


    “這世界真是太小了。他也是一個笨蛋。不過拜托你為我說句好話好嗎,老朋友?”


    “我肯定會向他轉達你對他的問候並向他報告你看上去極適於回到原工作崗位上去。”


    福斯特像平時一樣插話說:“這可是既有趣又緊張的二十四小時。我認為我們這個特別工作組可以為其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而且我毫不懷疑當地警方將為這一案件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我說:“總之這是漫長的一天、傑出的工作、少有的好運。”


    這時大家互相握手道別,包括我,雖然我不知道我是否脫離了一項工作或者我是否有工作可以脫離。不管怎麽說,我們還是匆匆地道別了,沒有人虛情假意地說要互相通信或重新相會,也沒有人接吻、擁抱或有什麽其它親密舉動。一會兒之後,麥克斯、貝思、納什和福斯特坐進了他們各自的車子走了,隻有我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停車場上,手指按在鼻尖上。真是神秘得很。昨天晚上人人都以為一場大災難已經來臨,灰白色的騎士已開始其危險的行程。可現在沒有一個人還會注意那躺在停屍室裏的兩個死去的疫苗竊賊。對嗎?


    我向著汽車走去。是誰在掩飾些什麽?顯然,泰德-納什和他的手下人就是。還有喬治-福斯待,因為他和納什與另外四個穿製服的人一起乘的早一班的渡船。也許史蒂文斯也參與了這件事,還有卓納。


    我確信聯邦政府一些機構共同施放了掩蓋事實真相的煙幕,這對大眾媒體、對於國家乃至整個世界原是件好事,但對約翰-柯裏和貝思-彭羅斯兩個偵探來說可就不妙了。是的,大為不妙。我懷疑麥克斯是不是接受了這種掩飾。人們一般都願意相信好消息是真的,麥克斯那麽害怕細菌,他寧可相信普拉姆島的整個上空彌漫著抗生素和疫苗。也許以後我得找麥克斯談談。


    另一個問題是如果他們在掩飾,他們到底在掩飾什麽呢?在我看來,也許他們自己並不知道在掩飾什麽。他們需要把這個案子從哄動的恐怖案件變成一般盜竊案,他們必須很快為這個案子降溫。現在他們可以開始弄清楚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為什麽。也許對於戈登夫婦為什麽遭謀殺,納什和福斯特和我一樣毫無線索。


    另外一種設想——他們知道戈登夫婦為什麽被謀殺和被誰謀殺而且謀殺者也許就是納什和福斯特他們自己。我真的不知道這些小醜到底是何許人。


    腦子裏塞滿了這麽一堆疑團,我突然想起了貝思說的關於納什的一句話……我可不願意碰上這麽樣的一個人。


    離我的吉普車還有約二十碼遠時我停了下來並看了看四周。


    現在渡口停車場上有將近一百輛普拉姆島上雇員的汽車,但周圍卻沒有一個人,於是我躲到一輛廂式運貨車的後麵,取出我的袖珍鍵盤。我的用四萬美元買來的吉普車的另一個特點便是可以遙控點火。我連續按下點火按鈕,兩長一短,然後等待汽車爆炸。


    沒有爆炸。汽車發動了。我讓它空轉了一會,然後走過去,上了我想我是不是過於謹慎了一點。我料想要是車子爆炸了,那就不是過於謹慎。安全總比遺憾好,我對自個兒說。在弄清楚誰是謀殺者之前,我得永遠多個心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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