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邊是其樂融融,另一邊則截然相反。


    “孽障!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茶杯被人怒擲而下,跪在中間的少年麵色平淡地微微側身,茶杯幾乎貼著他的臉擦過,他眼神無一絲波瀾,溫熱的茶水淅淅瀝瀝地灑在他白膩的脖頸,順著脖頸滑落到白袍裏。


    年絮影目光凝滯在那處因水沾濕而比周圍顏色更深的地方,不可察覺得輕皺了下眉。


    這是她的衣服。


    年善文胸口劇烈起伏,一手緊抓著椅子,身子前傾還維持擲杯的動作,臉紅氣喘,滿臉怒容。


    看他居然還在出神,當下便更氣了!


    原先,這個小孫子回來,她心裏還是高興的,這意味著她可以繼續走下一步棋。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她打算近日便和皇帝說明。


    結果,她茶還沒喝一口,這小子就直直地和她說,自己不會進宮。


    她們培養他那麽多年,好吃好穿地伺候著,就是為了讓他進宮侍奉皇上,結果倒好,上下嘴皮子一動,一句我不想去就完了。


    “守了三年孝,我看是把你心守野了!”


    年善文緩緩吸了口氣,麵色恢複平靜,眼裏卻露出幾分狠光 ,低聲一字一句地警告。


    “記住你的身份,年家子孫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利!”


    年絮影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他黑眸沉沉如同望不見底的井,就這麽安靜地一動不動望著她。


    年善文居然從那眼神感到一絲涼意。


    她微微眯了眯眼。


    少年跪的筆直,身姿清瘦修長,又帶一絲少年獨有的秀麗。


    他從小性子就冷,不愛與人交談和接觸,黑沉沉的眸子半分沒有孩童本該有的澄澈與天真,相反你與他對視久了還會感覺到一種被人窺探靈魂的寒意。


    好像不是在看一個孩子而是一個黑不透光的深淵。


    年善文心裏不喜,一個孩子如此異於常人,並非好事。


    隻是這孩子容貌真是世間少有,她舍不得放棄這麽好的一個苗子,於是還是盡心盡力地培養他。


    “來人,把公子帶下去,關禁閉!”


    她後麵一句加重語氣。


    下麵的少年已經習慣的樣子,她話音未落完,少年已經輕輕拍了拍衣角,看都沒看她一眼,也不用別人帶,轉身就走。


    他身旁一左一右跟著兩個腰上佩劍,麵無表情的侍衛。


    烏安在外麵無聊地踢著堆積在樹根旁的雪玩,時不時向裏麵望一眼。


    結果,這一轉頭就看見自家公子麵色平靜地走了出來。


    他還不知道自家公子要被關禁閉了,揚著笑跳了兩步,開心地叫了聲:“公子,你和家主說完了。”


    他還沒接近,兩個侍衛冷著臉拔出劍。


    “奉家主之命送公子去禁閉室。”


    烏安的笑僵在臉上。


    想起禁閉室,他嘴唇顫了一下,忙看向公子,公子睫羽微壓,黑眸望著他,“回去。”


    烏安低頭,“是。”


    烏安不知道公子做了什麽惹得家主發怒,竟然將他關進禁閉室裏。


    禁閉室是年家處罰犯錯者的一個地方,那地方狹小且沒有窗戶,門關上就不會透出一點光,黑夜的黑尚且是可視萬物的黑,可那裏的黑確卻是濃稠嚴密的黑。


    人在裏麵會喪失視覺,沒有人可以什麽都不做安靜地待在這種密閉的空間,曾經,有人被關了幾天後,意識出現問題,終日恍恍惚惚,更有的甚至直接瘋了。


    於是禁閉室成為了眾人十分害怕的一個地方。


    烏安不知道公子到底犯了什麽錯讓家主這般狠心。


    他揉了揉眼睛,朝著公子房間去,他要拿一樣東西趁著送食時放進去。


    門噶的一聲,尖銳粗糲。隨之而去的還有明亮的光。


    聲絕光逝,狹窄陰冷的房間再次恢複一片漆黑。


    年絮影睜著眼,行動自如地走到中間,那裏鋪著一個毯子,他掀開衣角,盤腿而坐。


    他看不見,可這裏的一切他早已了如指掌。


    他閉上眼睛,本該裝滿佛經的大腦裏如今卻每個角落都裝著一個人影,白膩精致的麵容,溫柔似水的眉眼,湖波似的眼睛像是要將人融在裏麵。


    但顯然,她沒有認出他。


    年絮影輕輕地抿了抿唇。這一向是他不開心的小習慣。


    門口傳來聲音,接著門開了,侍衛拿著飯盒放到他前麵,一言未語轉身離開。


    年絮影閉上眼,拿起手腕上的佛珠緩緩轉動,突然動作一頓,他想起什麽。


    打開飯盒,果不其然在裏麵摸索到一個小盒子,他把盒子抱在自己懷裏,輕輕撫摸了幾下才打開。


    拿出裏麵的千紙鶴,年絮影唇角細微揚起。


    可惜沒有人看見那恍若曇花一現的驚豔。


    他憶起兩人第一次相遇。


    那是十年前。


    溫遙月身子弱,某一天柳衣說要帶她去最有名的寺廟。


    她其實並不想去,大人的靈魂和孩子的身體讓她很疲憊,精神的疲憊加上肉體的孱弱,使得她並不愛動彈。


    因為她的身體,柳衣和溫絮打定主意不再要孩子,一心一意撲在她身上,兩人廣貼告示,遍尋名醫。


    皇宮中的禦醫,江湖中的名醫,隻要是能找的,他們全都找了個遍。


    這些人診斷過後隻給他們一個答複,這孩子活不久,早日做好離別的打算。


    溫絮一邊要忙著朝中之事,一邊要忙著她的事,一邊還要安慰終日以淚洗麵的柳衣,忙得幾乎喘不過氣。


    後來,柳衣不再寄希望於醫學,他開始寄希望於諸佛。


    就是那一日柳衣說要帶她去廣濟寺,京城最有名的寺廟。


    溫遙月看著他通紅的眼眶和消瘦的麵容,最終沒有拒絕。


    一百二十層台階,柳衣幾乎是一步一磕首,他希望諸佛憐憫,能給她一條生路。


    溫遙月起先並不知道這件事,她先一步被侍女帶上山。


    她那時太累了,昏昏欲睡,甚至來不及問柳衣去哪了,坐在石桌上便睡著了。


    直到有什麽東西輕啄她的手掌,然後是毛絨絨溫熱的東西供著她的手。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手底下一隻毛色漂亮,優雅美麗的小仙鶴。


    “過來。”


    她還沒緩過神,聽見一道稚嫩沒有情緒波動的聲音。


    溫遙月撐著頭,墨發垂落在頸側,麵容蒼白無血色,神色還有些恍惚。


    “小仙童?”


    桃花夭夭,灼灼其華,桃花樹下站著一個小仙童。


    小仙童粉雕玉琢,白淨秀氣,眉心一點朱砂,靜靜地看著她。


    那一瞬間溫遙月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來到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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