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鶴第一次沒聽他的話,它濕漉漉的雙眸歡喜地看著溫遙月,毛絨絨圓頭親昵地蹭著她,發出嬌嬌的聲音。


    溫遙月被它鬧得有些癢,下意識在它頭上輕輕揉了揉。


    小仙鶴愈發歡喜地朝她叫,再次把頭放在她掌下,乖巧柔順。


    那是年絮影第一次看見溫遙月。


    她春日裏還披著一件淺青色的毛領鬥篷,麵容蒼白精致,眉眼難掩的病態,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它很喜歡你。”


    小年絮影看著小仙鶴不值錢的樣子,淡淡開口。


    溫遙月聞言看他一眼,小仙童輕皺著眉,看著他的樣子,溫遙月略微昏沉的腦子終於後知後覺,小孩子對自己的東西有一定的掌控欲,他許是不太開心。


    她輕聲搭話:“你的小仙鶴很可愛。”


    “不是我的,進了我的院子便活不了。”


    他好像更不開心了。


    溫遙月愣了一會,從懷裏掏出方才小尼姑送給她許願的信紙,幫他折了一隻千紙鶴,聲音不急不慢。


    “呐,送給你,不要不開心。”


    記憶飛速褪去,年絮影依舊記得那張春光照耀下蒼白明媚的麵容。


    時隔多年,他一眼便認出她,她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


    溫遙月洗完澡出來準備去趟將軍府。


    她也給燕鶴清買了禮物,是一對黑皮護腕,繡紋精致,還是耐磨堅硬的毛皮,燕鶴清之前多次相助,她總是要表示感謝。


    但是燕鶴清仿佛對什麽東西都不感興趣,她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


    守門的侍衛遠遠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將軍早就吩咐過她們,若是溫大人過來,直接放行便可。


    將軍府沉寂多年,難得有不怕將軍,將軍還願意來往的人,她們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為主子感到高興。


    “溫大人可算回來了,我家將軍剛好在府裏,大人快些進去吧。”


    侍衛邊說邊麻溜地替她開了門。


    “謝謝。”


    溫遙月抱著盒子進府,先去了練武場沒看見人,又去了大廳也沒看見人。


    燕鶴清不喜歡人多,將軍府裏幾乎沒人,寒風穿堂而過,肅肅作響。


    她扶了扶快要掉的帽子,又把它往前拉了拉,思索燕鶴清會在哪裏。


    溫遙月轉了一圈走在後院裏就聽見斷斷續續的交談聲。


    什麽找到人了,又逃了之類的。


    她站在牆角處,後知後覺好像聽到別人的秘密。


    這個別人正是燕鶴清。。


    她抿了抿唇,覺得有些尷尬,捂著自己耳朵,溫遙月往後撤了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地遠遠的。


    但她忘了燕鶴清是一個驍勇善戰的將軍,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常有的事。


    她控製不住步伐輕重,踩在雪上的聲音幾乎立刻引起她的警覺,隻是在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時,鬆下心裝做沒看見。


    燕鶴清餘光掃過牆角晃蕩的樹梢,雪地上的影子已經沒了身影。


    她唇角揚了揚。


    把她前麵的人看的一愣。


    人都逃掉了,將軍看起來心情還不錯,居然還能笑出來。


    副將納悶了,之前找不到人時,將軍臉色冷的沒臉看。


    “繼續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冰冷的聲音傳來。


    副將懵懵抬頭,將軍麵無表情。


    啊,這臉怎麽又變了。


    她撓了撓頭,不理解。


    溫遙月在亭子裏坐了一會,燕鶴清才過來,她過來時她在看著落雪發呆。


    燕鶴清不用想也知道為什麽,她眸子噙著一抹笑。


    因為不久前剛不小心偷聽到她的秘密,導致溫遙月現在有些不好意思直視她。


    她手指不自覺地捏緊懷裏的盒子,心裏掙紮幾秒還是打算如實相告。


    “我。”


    “我。”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你先說吧。”


    “你先說吧。”


    兩人對視一眼,撲哧一聲笑開了。


    半晌,溫遙月平複笑意,先開口:“將軍要說什麽?”


    燕鶴清坐在她旁邊,沉思了一下道:“和我有關的事,你想聽嗎?”


    溫遙月把盒子放在桌上,輕輕點點頭。


    “我之前同你說過我十二歲那年家中突遇大火,親人盡數離世。”


    “那夜剛好是年夜,家中親戚聚在一起,可那夜天氣不好,電閃雷鳴,偏生沒有一滴雨,雷電擊中房屋,引起一場大火,火勢迅速蔓延,屋中之人被困火裏,一個都沒逃掉。”


    “我因為出去找東西,沒在屋裏而逃過一切,後來我痛不欲生,險些活不下去,是母親的同僚,齊將軍撈了我一把。”


    “她說既然不想活了,就最後為朝陽國盡一份力,死也要死的有價值,於是我就跟著她上戰場,戰場的廝殺讓我情緒得以宣泄,無時無刻的死亡威脅讓我沒有時間去懷念憂傷。”


    “因為不怕死的打法,我快速地升了職,這時的我已小有名氣,而許多將軍已漸漸老去,於是我便自然而然繼承她們的位置,成了保護國家的將軍。”


    “回首一望是疆土和百姓,過往悲痛便算不得什麽。”


    “邊疆安穩,朝中新皇登基,命我班師回朝。”


    “我後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那夜大火,火勢雖大,但怎麽可能一個都逃不出來,於是便開始命人徹查。”


    “背後的人藏得好深,我的人查了許久如今才查出一絲蹤跡,不過還是讓她逃了。”


    溫遙月握住燕鶴清的手,她指尖微顫,認真地看著燕鶴清道:“將軍,無論如何,如果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


    她輕輕抿了抿唇,誠摯地道:“你以後不是一個人,我會陪你的。”


    燕鶴清垂眸看著抓著她的手,她能感覺到她在顫抖,聽著她的話,燕鶴清眸光柔軟,這是心疼她?


    這真是一個奇妙的體驗。


    她說起這些事時麵色平靜地像不是在說自己的事一樣,溫遙月心口泛起淺淺的疼。


    十二歲時親眼看著親人相繼離世,從此世間孤身一人,溫遙月不敢想她是怎麽一個人度過這麽多年。


    “我沒事,對了,你想說什麽。”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可以撫慰一切傷痛。


    溫遙月對自己不小心聽到她秘密的事情道歉。


    燕鶴清眸光溫柔,“現在不是秘密了。”


    溫遙月幾乎下意識就反應過來,她為何突然和她說這些。


    原來她早就知道。


    女將軍常年征戰沙場,麵容凜冽美麗,透著一股利刃的寒氣,偶爾還會露出幾絲殺氣。


    在現代的話就是一個標準的冷淡禦姐,腿長胸大,又美又颯。


    而現在這個禦姐眼底盛滿柔光,專注地望著她。


    溫遙月心口突然莫名地顫了顫,不自在地移開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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