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沒有給李聞昭細想的時間,她拿帕子擦了擦嘴,便開始說起春日宴。


    李聞昭隻得匆匆扒拉兩口飯菜去聽。


    春日宴雖美其名曰賞花作詩,實際上是各家為適齡兒女相看,今年輪到平陽侯府,李姝又正好到了年歲,王氏格外重視。


    “雖說還有三個多月,細細想來時間也緊,畢竟昭兒和枝枝婚事也快得很,都得提早預備著些。”


    桑眠剛要說什麽,身側李聞昭已利索的點了頭。


    他覺得這也不是什麽大宴,自己跟枝枝的婚事還有母親幫襯,籌辦起來應當並不費勁,即便一時半會兒換不回身體,以他的才幹,這些內宅庶務自不在話下。


    “昭兒有話要說?”


    王氏慈眉善目,語氣和藹。


    桑眠躊躇片刻,卻也不好再說什麽,便搖搖頭。


    飯後二人在翠華庭小坐片刻,見天色不早便離開回去,隻是……


    “回哪兒?”


    李聞昭問。


    這的確是個問題。


    婚後二人一直分房而居,桑眠住在蘭亭苑,李聞昭則在清風居,兩處院落還有些距離。


    桑眠上前幾步接過侍從手中燈籠,打發他下去後才道:“去我那吧,再試試看可否換回來,若換不回來也要互相交代下,總不能誤了正事。”


    李聞昭點頭,忽然問她:“姝兒一直都這般對你?”


    小徑上積了厚厚一層雪,走起來嘎吱作響。


    暖黃色燈籠被冷風吹得不安,搖搖擺擺又蕩蕩悠悠。


    許是這問題來的太遲,桑眠沒回答,隻是慢著步子耐心等他跟上。


    李聞昭清了清嗓子:“等春日宴結束後我同母親講,尋個好婆家給她嫁過去就是,姝兒性子是驕橫了些,倒也不必理她。”


    桑眠不置可否。


    雪天不好走,李聞昭深一腳淺一腳的漸漸喘起來,隻得住了嘴,等回到蘭亭苑甚至都出了薄汗。


    抱月見她二人一同歸來,不由得一怔,很快神色歸於正常。


    “侯爺今夜可是要歇在這兒?”


    桑眠瞥了她一眼,麵色有些冷:“你下去,吩咐任何人今夜不得靠近臥房。”


    “是,侯爺。”


    等確信人都下去了,李聞昭才解了鬥篷照著鏡子埋怨:“你身子也太過嬌弱,才走幾步便累成這樣……”


    他話音漸漸低下。


    鏡中女子嬌喘微微,白皙鎖骨若隱若現,雙頰緋紅,美眸含嗔,眼下那顆小痣勾人得緊,額上亮晶晶覆著汗珠,讓人有些移不開眼。


    “在看什麽?”


    李聞昭將鏡子移過去,含糊道:“沒什麽。”


    桑眠沒多問,二人開始去想互換身體時的情形,試過幾個法子都不奏效,不免有些乏累。


    “先這樣吧,恐怕一時半會不好恢複,改日我去寺廟裏尋個大師問問。”


    桑眠走過去從桌上匣子裏拿出每日必吃的藥,又沏了茶水,讓李聞昭服下。


    大大小小黑色褐色藥丸足足有近十粒,苦澀味道蔓延,直衝的李聞昭連連皺眉。


    “這是什麽”


    桑眠言簡意賅:“藥,每日睡前服用。”


    “起床還需再煎服一帖,我明日會提前備好,你醒來後記得要及時服下。”


    李聞昭頓覺麻煩,更為不滿:“你是身子出了什麽大問題,怎的要把藥當飯吃似的。”


    “上回被打,落下的毛病。”她輕描淡寫。


    李聞昭擰眉,不吱聲了。


    當年同桑眠來上京的還有兩個陪嫁丫鬟,可惜有個叫茹兒的不安分,竟下毒謀害他庶弟李穆堯,使其丟了性命。


    茹兒雖被處死,但做主子的難辭其咎,柳姨娘吵嚷著要將桑眠送官。


    彼時他正初入官場,不想事情鬧大給言官把柄,隻得狠心動了家法,二十板子落下去,柳姨娘這才作罷。


    想到那時桑眠被打的當場昏厥,足足躺了兩個月才勉強能下床,李聞昭脊背忽然也莫名灼痛起來。


    可當時自己明明特意叮囑過,那嬤嬤打板子有有一手,雖看著嚴重,卻能做到內裏不傷筋骨意思一下就好,怎麽還會留這樣重的傷……


    他嘴唇動了動,悶著聲音道:


    “那事兒,我也是為了保你……”


    桑眠麵色淡淡:“快些吃吧,不然茶涼了。”


    李聞昭一把將藥丸送進口裏,苦味霎時從舌根炸開,繼而蔓延,澀得他喉嚨一陣緊縮,幾欲作嘔,強忍著才吞咽下去。


    桑眠去從牆邊大櫥裏拿出一床被褥,又尋了兩件衣物遞過去。


    女子的貼身小衣柔軟輕薄,散發淡雅馨香。


    炭盆燒得旺,將李聞昭耳尖灼紅。


    他皺眉伸著兩根手指拎起小衣,甩到一旁。


    燭火被扇的搖晃。


    二人心照不宣,相顧無言。


    桑眠最先移開眼:“所謂身體發膚,實則眾人皆同,平常對待即可。”


    李聞昭聽她這樣一說,便收起自己別扭心思,哼道:“你瘦的就剩二兩骨頭了,也沒什麽可看的。”


    桑眠沒搭理他,兩人各自安置洗漱妥當睡下。


    燈盞都被熄了。


    外麵月光皎皎,與白雪相映,晃得屋裏靜謐而明亮。


    藥丸裏糅雜茯神,最是安眠寧心,李聞昭一沾枕頭便沉沉睡去。


    桑眠朝碧紗櫥望了一眼,有些懊悔。


    早知讓他晚些吃了,現下還有諸多事沒有交待……


    她裹緊身上被子,隻得在腦中將今日發生之事又回想一遍,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如此這般,自己計劃便要再推遲了,得尋個時間再去找祖母一回。


    困意如潮水般湧來,桑眠也闔上眸子睡去。


    ……


    翌日一早,李聞昭被抱月搡醒,他睡眼惺忪,目露不悅。


    “誰許你進我房間的?”


    抱月道:“大娘子恕罪,奴婢瞧您酣睡不起,怕是身體不適,這才大著膽子吵您。”


    聽她稱呼自己大娘子,李聞昭打個激靈徹底醒了,再瞧地上床褥早已被收拾,而桑眠不見蹤影。


    李聞昭:“侯爺呢?”


    “侯爺一早上朝去了。”抱月回道,又說:


    “大娘子若是身子沒什麽不適,就快些起來洗漱吧,別誤了給老夫人請安的時辰。”


    什麽請不請安的李聞昭無心去管,他現在整一顆心都被吊著,萬分不安。


    失策了。


    昨夜他倒頭便睡,全然不曾給桑眠說過白日上朝事宜!


    她一個深宅婦人,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萬一頂著他身子應付不來官場,弄出些笑話可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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