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外頭抓了個鬼鬼祟祟的丫頭,像是大娘子身邊那個叫蓮心的。”


    陳嬤嬤將人帶上來。


    蓮心一個勁兒求饒:“老夫人饒命,奴婢隻是迷路了而已,絕沒有歹心的啊!”


    “你一個內宅伺候人的丫鬟,迷路會迷到前院去?總不能……是去偷人吧?”


    “不不不,不是的!”蓮心忙否認。


    她想著消息是已經送出去了,自己保命要緊,於是便哭哭啼啼道:


    “回主子,大娘子身邊隻有奴婢一個丫鬟,她把奴婢當牛馬一樣的使喚,今日趁著她不在,奴婢就想著偷會懶,摸黑去翠影湖畔買些好吃好玩的。”


    “真真是頭一遭,奴婢根本就不認識路,還被逮了回來,求您饒了奴婢吧。”


    蓮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王氏早在聽她滿含怨憤說被大娘子苛待時就信了半分,此刻看她那做小伏低的模樣,也就沒了懷疑,便擺擺手,叫陳嬤嬤帶下去,關柴房一晚以示懲戒。


    原來柴房在侯爺因嫁衣事件關押徐嬤嬤那晚莫名失火,燒了個精光,因此蓮心現在被扔進去的那個,反而更寬敞些,且還帶有一扇窗子。


    蓮心活動了下被扯得生疼的胳膊,心裏越發覺得奇怪。


    她覺得大娘子許久未歸,一定跟老夫人脫不了幹係。


    好在被抓到前,蓮心已使了些銀子叫個還算熟識的外院小廝出去尋侯爺了,隻盼著侯爺能快些來救人。


    那小廝叫王明,是個機靈的,像個泥鰍似的滑溜,跟管事尋了個借口就要出去,門子問他做什麽,王明嘿嘿一笑。


    “後日是寒食節,幾個主子都去宮裏,咱們哥幾個不喝兩杯?”


    “我趁著閑,出去打些酒回來。”


    門子拿手指了指他,彼此心照不宣的笑起來。


    王明便趁機又問,晌午過後侯爺去了哪兒。


    “這就不清楚了,聽說是往繡坊那邊走,興許是要去置辦些新的衣裳?”


    他一聽,心裏有數,便一溜煙衝出去。


    可惜到了繡坊並不見侯爺,一問掌櫃的才知人的確來過。


    “你們侯爺要買嫁衣,還挑的很,看來看去都不滿意便走了,估摸是去其他成衣鋪子裏看了吧。”


    王明一愣。


    好端端的,侯爺買嫁衣做什麽?


    那掌櫃的也好奇啊。


    趁著店裏沒人,他悄悄道:“怎麽著,平陽侯這是剛娶了平妻,又要納妾了?”


    “嘖嘖嘖嘖,豔福不淺啊。”


    王明打個哈哈敷衍過去,忙又跑了兩三家鋪子,終於在時錦鋪外頭看見侯府馬車。


    他扶著腰,大口喘氣。


    “侯爺。”


    李聞昭皺眉,看他眼熟,知曉是府裏下人,又見人一身汗,便學著桑眠從前那般,示意夥計倒杯茶給他。


    王明也不含糊,咕咚咕咚灌個滿碗,一抹嘴跟侯爺低聲道:“這裏不方便說。”


    人多眼雜的,總不能告訴他大娘子很可能出事了,貼身丫鬟讓來報信吧。


    恰好李聞昭也是買到心儀之物,便付了錢叫人把一方紅木嵌八寶匣子搬到馬車上。


    等沒了人,王明終於道出實情。


    李聞昭瞳孔微微一震。


    “怎麽可能?“


    可聯想到換身時自己所經曆的,他眸似寒星,立刻讓小廝駕車,直往侯府奔去。


    而翠華庭裏,下人正匆匆來報,低聲說人逃了。


    王氏與李姝皆大驚失色。


    卻又不敢興師動眾的抓,隻得裝模作樣說老夫人找大娘子有要事相商,叫下人們凡是有看見大娘子的,都幫忙帶到翠華庭來。


    “昭兒呢?”


    “侯爺走之前說自己今日會晚歸,且將宿在大娘子屋裏,所以提前派人知會過了。”


    “務必在他回來之前,把那小賤人給處理了!”王氏鐵青著臉吩咐。


    不然她若是將姝兒吃散混膏之事說與他聽,以他那性子,隻怕要連夜將妹妹送去衙門!


    侯府各院接連亮起燈。


    桑眠一刻也未耽擱,借著月色奮力往外頭逃。


    她不敢聲張,怕那邊狗急跳牆會做出更極端的事情來。


    為今之計,隻有先躲。


    腳步聲由遠及近。


    桑眠屏住呼吸,藏在拐角牆根處,看見四五個丫鬟匆匆提著燈籠走過。


    “找大娘子?那去蘭亭苑、柳風齋裏找不就好了?”


    “想什麽呢,肯定是這兩處都沒人才叫我們留心著呢。”


    “煩死了,我飯才吃一半,肚子還餓著。”


    腳步連同談話聲一並傳進桑眠耳裏。


    她沉著眸子,瞳仁與夜相融。


    再亂跑就是下策了。


    王氏要真鐵了心,哪怕將侯府翻個底朝天也會把她找出來。


    周遭嘈雜切切,桑眠再顧不得什麽計劃,什麽和離,什麽體麵,她如今隻想離開這魔窟似的侯府。


    她不能死。


    她還沒有給父親報仇。


    還沒有將桑藍的病治好。


    怎麽就忽然走向死路了……


    桑眠不甘,她看向院牆下的水缸。


    既是窮巷,那便翻過——


    她毫不猶豫,忍著還在流血劇痛的手掌,撐住躍了上去。


    倒是讓她撿了個便宜。


    這水缸,原是高門大院裏都備著的,防止走水好滅火,桑眠掌家時,曾格外注意這些,回回都盯著人灌滿了水謹防不測。


    但王氏並不在意這些細節,對牌還回去後,再沒人管這檔子瑣事,反倒是嫌棄那落雨落雪的,缸子會長苔發臭,便索性都倒過來放置了。


    如果沒記錯,這牆外頭是個窄巷,隻有廚房婆子在清晨做采買或者半夜倒汙穢東西時,才會從這巷子裏走。


    其實按照桑眠體形,即便有水缸做支點,要翻出牆外也是很難,之所以這般大膽,是因著旁邊有棵樹做支撐。


    鮮血蜿蜒,本來凝固的傷口被拉扯開,桑眠痛的齜牙咧嘴,卻不敢鬆手,本想著沒若是這牆太高自己沒膽量跳下去,就幹脆在樹上藏一晚上算了。


    可,想必是老天開眼吧。


    桑眠呆愣愣的,這樣想著。


    牆外並不是漆黑一片。


    有一盞昏黃小燈,顫顫巍巍的,在風中輕蕩。


    蕩來蕩去,蕩出男人淩厲眉眼。


    她輕喊出聲:“衛藺?”


    男人習武的,耳力自然好,本來陰鬱眸色忽然染上一抹霧氣。


    他張開手,示意桑眠跳下來。


    桑眠回頭,她此刻站得高,看得也遠些,一整個侯府後宅裏人影憧憧。


    是在樹裏縮著等李聞昭回來,給他告狀再聽王氏李姝悲慘淒淒連聲否認。


    或者是跳下去,下麵雖是未知,但有盞燈。


    此刻,她在牆上,要二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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