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聞昭如墜冰窖,他本來一心想要換身的急切霎時間煙消雲散,唯餘震驚不解。


    “什麽意思?”


    他上一次換身之時,怕芸娘與蘭草在宅子裏生活不便,還特地去新添了不少吃食用具過去,足夠兩個月的份量,那時她們還好好的,怎麽就叫……去世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


    “我親眼看見她死在你的宅子裏。”桑眠咬著牙,一字一句。


    “沒有,我沒有殺她,她可是芸娘啊,我怎麽可能會殺她……”


    李聞昭語無倫次,眼眶泛紅,他想起王氏曾問他有沒有隱瞞何事,那日,那日剛好是自己悄悄從宅子裏回來……


    “不是我,你聽我說,是容家,一定是容家!我被跟蹤了!”


    桑眠搖頭,這些她知曉,“人是你關的對吧?”


    就像她的嫁衣一樣,父親的牌位一樣。


    李聞昭看似無辜,可如果不是他告知嫁衣所在,不是他胡亂穿衣,不是他自私自利將芸娘蘭草困在宅中,又怎麽會有後麵的種種事情。


    “你知道芸娘死的有多慘嗎?”


    桑眠忍住心口酸澀疼痛,死死盯著他。


    “她受人欺淩,死不瞑目,凶手甚至連那個方才十一歲的孩子都沒放過!”


    “這就是你口中不能去複仇的,樂善好施的容家,從前父親逐字逐句教你讀的孔孟之學是讀到狗肚子裏了嗎?行經卑劣,毫無擔當,你究竟……”


    她淚水大顆湧出,忽然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曾經南洲那個芝蘭玉樹,霽月風輕的少年郎,再也回不來了。


    “你救過我父親,也救過我,我曾一度覺得你本性純良隻是被突如其來的強勢地位迷了眼,可我真是大錯特錯,你用浮於表麵的才學禮節掩飾自己,實則內裏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陰險小人!”


    李聞昭呆呆站著,淚痕流淌。


    他用力攥緊木雕:“阿眠,你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懂。”


    “我隻有你了,你不能恨我,桑叔不是我殺的雪兒不是我溺死的芸娘更非命喪我手,我幹幹淨淨,我沒有殺人,你不能冤枉我,更不能恨我。”


    “你幹淨?”桑眠抹過眼角淚水。


    “你這樣旁觀默許的冷漠姿態,比行凶者的惡行更讓人心寒!不恥!你有什麽臉說自己幹淨?少試圖為自己開脫,你就是幫凶,就是惡人,我咒你生不得償願,死不能極樂!”


    她咬牙切齒說完最後幾個字,忍了又忍才沒有動手,轉身離開柳風齋。


    李聞昭沒有去追,他站在原地,窗外日頭緩緩從身側爬到另一邊,他渾身冰涼,胸口漸漸起伏,驀地抬手狠狠將桌案上花瓶砸碎,望著四分五裂的瓷片,鬱結已久的悶氣才紓解半分。


    -


    因為侯爺回府,晚上少不得聚到蘭亭苑用飯,李聞昭沒來,也沒人提他為何沒來,老太太笑意溫和慈愛:“侯爺回來的是時候,不然可趕不上後天的春日宴。”


    “聽說你此番是同太子殿下一起去的南洲?事情可還順利,沒出什麽岔子吧?”


    桑眠都一一答過。


    想到什麽,她問母親最近可有小妹的消息。


    王氏搖搖頭:“那淩崖寺進去了就隻能等戒了癮才可出來,娘曾派了嬤嬤想去送點厚褥子,結果被攔在門口,說無論是人還是東西都不能進去。”


    那看來幫助李姝從淩崖寺逃出來的並非王氏,且看樣子王氏對此也並不知情。


    桑眠默默想著,又扯了幾句家常,用罷飯後往俯蘭閣去。


    “你說你最近在上京新開了家扇子鋪?”她避開要紮進懷裏的容枝荔,漫不經心開口。


    “是,就在長安街最最繁華的地段,才剛開不久,事情可多了。”


    “夫君也真是,怎麽不提前來信說要回來,害得枝枝外出一整天,到晚上才見到夫君。”


    她拿了桌案上賬本,寥寥翻過幾頁,“怎麽突然想著要開鋪子了?”


    容枝荔坐到她對麵,說道:“夫君走了之後,我百無聊賴,母親看我實在閑,就開始讓我再次嚐試管家,不管不知道,管了才發現侯府家底淺薄,我就想著幫府裏多賺些銀錢。”


    “母親還一再阻攔我呢,我卻覺得不能吃老本,若是沒有新的進項,很可能連半年都撐不過呢,怪不得你們要用眠姐姐嫁妝,真好,至少眠姐姐在這府裏頭不是丁點兒用處都沒有的。”


    桑眠默默聽著,心裏越發覺得王氏對容枝荔實在過於好了。


    她不讓容枝荔拋頭露麵做生意,因為根本上還是有錢的。


    侯府沒錢,但王氏卻有,而且王氏用此偷放印子錢,利潤可觀。


    這也是為什麽桑眠大方借錢,堅信最後一定能要回來的原因。


    容枝荔拿過浴巾和裏衣催促桑眠去洗漱,桑眠放下賬本,隻得又找了話題,問侯府近況和一些鋪子相關。


    “那地段我記得租金不少,聽聞你還又加蓋一層樓高,想必花了不少銀子吧?”


    “……對,是很多,我找兄長借了些才勉強夠的。”容枝荔眼神躲閃,笑了笑。


    桑眠將她神色盡收眼底,想起衛藺在客棧同自己說的,廟宇齋出了事。


    那事情跟容枝荔是有關的。


    許是太閑了,容枝荔忽然突發奇想,要從上京各鋪子裏籌錢在京郊修建一座大型廟宇,專門用來安置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打著做善事的名義要大家交銀子,說積善積德,以後生意也定會更好。


    青雲閣帶頭拿出一千兩,其餘有名的鋪子便也紛紛掏錢,隻是到了妙羽宅這兒,容枝荔帶著許多人進去,說是因為這鋪子盈利最好,要多掏些,怎麽著不得兩萬兩以上,章三自然不肯,於是被尋了莫須有的由頭押進牢裏,並暫時關閉了妙羽齋,對外還說這鋪子不肯出錢便罷了,反而怒罵掏錢的是冤大頭,怎麽不讓高官侯爵捐。


    這下妙羽齋兩邊得罪,即便三暮想法子把章三救出來,店裏收益也驟然跌到穀底。


    可容枝荔籌款,真的全部都用到新建廟宇這件事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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