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起茶杯,手上的紗布特別顯眼刺目。


    “他不是我男朋友,普通朋友而已。喜歡就拿去吧,鮮花配美人正是絕配!”


    “你不知道馬蹄蓮的花語吧!”


    小姑娘一身鮮紅的旗袍,盈盈一笑,唇紅齒白,確實是個不世出的美人兒。


    “馬蹄蓮的花語,是堅貞不渝,至死不變的愛意!普通朋友是不會送這種花的。”


    我無語之極。看著那小姑娘笑嘻嘻地走了。


    陸織用紙巾擦著濕淋淋的手,走了過來。


    “怎麽樣?這菜可還合你胃口?”


    “挺不錯的。”


    我喝完一小碗湯,幾乎沒什麽胃口。胡亂吃了點菜,陸織見我意興闌珊的樣子,便喚了那小姑娘來埋單!


    臨下樓,那小姑娘把我們送到樓道口,清脆地說:“歡迎下次光臨。”


    我抽出三枝雪白的馬蹄蓮擱那女孩手上,笑著下了樓。


    樓梯依然昏暗,陸織牽著我的手,慢慢下了樓。


    到了樓下,我甩開他的手。


    “馬蹄蓮,謝謝了。”


    “你的手,真的是打架弄傷的啊!”


    陸織跟在我身後,影子淡淡的。


    “沒騙你,昨晚夜跑,碰上一群流氓,差點兒……小命就交待上了。”


    我像講別人的故事一般,滿不在乎的樣子。陸織似乎被嚇到了,眼光閃爍。


    “晚上還是不要出去了,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和陳煙說著一樣的話。


    “謝謝了,陸織。”


    “謝我什麽?”


    陸織眼底湧出一縷傷感來。


    “謝謝你送我花,謝謝你請我吃飯,謝謝你聽我說話。”


    我捧著潔白的鮮花,走在福壽東路上。人流如織,樹蔭濃密,人花相照應。


    “可是,你好像並不喜歡這花。”


    “很漂亮啊,我喜歡。”


    我微微一笑,將那捧花放至鼻翼之下,輕輕地陶醉般地嗅著。


    “你要真喜歡,就不會當著我的麵把它送給別人了。”


    他哀哀切切地道。


    “sorry,我不知道你這麽在意這些。第一次收到男生送的花花,糗大了哎!”


    我一臉歉意地道。


    “我不信,你這麽漂亮怎麽會沒有人送花給你。”


    陸織像聽天方夜譚似的,嘴巴張得老大。


    “這個跟漂亮不漂亮無關好吧!可能他們覺得送花給我太浪費了吧!”


    “不會啊!鮮花送美人,美人看到花,心情就會美麗,美人心情好了,便是人間值得了。”


    陸織看著我侃侃而談,眉心裏都是那種說不明道不白的氣息。


    他送我到了報社樓下。我禮貌性地問他,要不要上去坐坐。


    他搖搖頭,說得空要正正式式地拜訪,這次便作罷了,他穿得太隨便了。


    我捧著花兒回到辦公室,文姐剛吃完飯正收拾碗筷要去洗碗,看到我手裏的花,哇得叫起來!


    “好漂亮的花花哦!”


    “喜歡就拿去吧!我也沒花瓶插。”


    我慷他人之慨,把花送給了文姐。


    “對了,剛才朱總叫你去她辦公室找她。”


    文姐樂嗬嗬地把花花插在自己桌上的一隻大口花瓶裏。


    “她有沒有說什麽事?”


    我心裏一咯噔,不知道那女人搞麽子幺蛾子!


    “偶母雞哦!你找她去呀,出門左轉第三個路口,慢走不送!”


    那胖乎乎的女人永遠那麽樂嗬嗬的。


    我敲開了主編室那扇厚重的門。


    “朱總,您找我。”


    那女人不比我年長幾歲,卻已做到主編之位,她也絕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在她麵前,我永遠都要夾起尾巴來做人。


    “請坐。”


    女人依然看著手裏的報紙,頭也不抬。


    我坐在她對麵。


    “副刊的這詩,這散文都是你寫的?”


    我探起頭來看了她手裏的報紙一眼,點點頭。


    “老萬。”


    她撲哧笑起來,還怪好看的。


    “我還以為是哪個老爺爺的大作。你這麽年紀輕輕的,怎麽會取這樣的筆名?”


    “隨手一取,筆名嘛,隻是一個符號而已。”


    我盈盈一笑。


    心裏卻嘀咕不已,她不會隻拉我來聊這些不鹹不淡的事情吧!


    “你寫小說嗎?”


    她繼續問。


    “偶爾寫一點兒。”


    我謙遜至極。


    “朱總,您找我有事?”


    朱迪收起報紙,叉著手望定我。


    “你那個古建築保護的選題,我批了。你去做吧,我叫小董給你預留版麵。”


    “真的?謝謝朱總,您真是人美心善呐!”


    我高興得不知所以了,差點要跳起來。


    今天是走狗屎運了嗎?


    “咱們不用在例會上討論一下麽?”


    若是比較大的選題,正常流程是要大家夥兒開個碰頭會討論討論的。


    “不用了,你好好寫吧!不過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周六有個人物專訪,你得替我去做個采訪,寫一個專版出來!”


    朱迪掏出一張名片來。


    黑色的名片上,正中央印著一隻巨大的鋥亮的鏡頭,鏡頭中間,隻印著一行小字,攝影家肖明亮。


    肖明亮。肖明亮。


    我隻覺得眼前一黑,冷汗涔涔滴下來。


    “你怎麽啦?”


    朱迪不解地看著我。


    “沒什麽。”


    我拽著那張名片,手中如纏毒蛇,渾身冰冷地站了起來。


    “有什麽困難嗎?”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她那間冷氣十足的辦公室。


    肖明亮,楓葉紅的老板。


    那年,我喊他老肖。


    年輕的我,天真地以為他是個如父如兄的正人君子。


    ~~~~~~~~~~~~~~~~~~~~~~~~~~~~


    那是初三開學的第一天,那個穿著米白色高領毛衣的少年甫一出現在教室門口,我便認出來了。


    陳煙,那個五年前救了我性命的沉默少年,竟然轉學到我們班來。兩個月前,我才在青蘿灣見了他一麵。那是這些年,我與他的分別後的第一次重逢。倒是他那個弟弟,那瘦弱的陳塵,在寒暑假來過幾次青蘿灣,我們也見了幾次。有一次,他偷偷跟著我們上了青蘿山,然後我這位大力俠女義不容辭地把他背下山來。


    看到陳煙,我心裏不知道有多麽快活。


    人世間的緣分總是那麽微妙。


    我帶他去領校服,拍證件照辦學生證和閱讀卡。在楓葉紅照相館,老肖又提及為他拍寫真照片的事。我如何會答應他?


    但是那天下午,陳煙並沒有去取照片,於是老肖打電話到學校叫我去取照片。我拿到陳煙的照片,老肖又提起拍照的事。


    “你大可放心啦,就是一般的藝術照,不會太出格的。”


    我還是死活不肯。


    老肖苦苦哀求地道:“那就拍幾張生活照可以嗎?我就拍幾個鏡頭。你看咱們都這麽熟了。我要給《東方美》雜誌拍一組人像寫真,寧寧,你幫幫我好不好?就是普通的生活照片,我可以付你報酬。”


    看著他那個樣子,我心軟了下來。想也不過是普通的生活照,便進了他的攝影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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