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肖說,我的臉太素,要化一下妝。我一聽要化妝,又猶豫了。


    他忙說,就淡淡的化一下妝,很快就好。


    他的化妝師為我化了淡妝,最後還在我額頭上畫了鮮豔的花鈿!


    “perfect!”


    他的化妝師感歎道。


    “老肖,你真是撿到寶了。”


    老肖看著化好妝的我,激動得要死要活的。


    “真好,這張臉,絕了,那就是我要的感覺。”


    “寧寧,你能不能換一身衣服?”


    我那時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看上去土得掉渣。


    “不行!”


    我果斷拒絕了他。


    就這樣,我在老肖的攝影棚裏按著他的要求拍了幾個鏡頭。


    其實,我完全不懂怎麽在鏡頭前展示自己。


    老肖說,你就想象你最愛的玩具弄丟了。


    我說,我沒有玩具,我也從不玩玩具。


    那你想象你最愛的人離開了你,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想起陳荷子離開那天蕭瑟的月台,眼裏的?淚水頓時瀟瀟如雨下。


    老肖這組照片他取名叫《少女之哀與傷》。他給我看了樣片,連我自己都看不出來,有著那樣哀傷表情的人竟然是我。


    後來,我便忘了這事。


    直到有一天,陳煙拿著一本雜誌,把我拉到學校花園的一個角落。


    “你到底在想什麽啊?我不是叫你不要答應他拍什麽寫真照!你怎麽回事啊?”


    “怎麽啦?”


    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他氣得要殺人的樣子實在可怖之極。


    他翻到雜誌中間一頁,我驚得幾乎叫出聲來。


    偌大的銅版紙上映照著太陽璀璨的光,狠狠地刺痛了我的眼睛!


    照片上一個化著淡妝的女孩兒,額中央的紅色花鈿,眼中清澈的淚水,雪白的頸脖,烏黑的秀發,哀傷的表情露水一般地凝結在煙一樣的輕輕淡淡的眉上,淒美得像一幅畫。那正是老肖所說的《少女之哀與傷》。那妝容都是我,那哀傷也都是我。可是,那半截隻用一匹輕紗覆著的若隱若現的身體,它不是我啊!


    “那不是我!”


    我情緒失控地歇斯底裏地尖叫起來,淚水轟然跌落。


    “阿寧!這到底怎麽回事啊?你告訴我!”


    他抓著我的肩膀,深邃的疼痛深入骨髓。他眼底的哀傷和害怕,卻令我有了片刻的鎮定!


    我把那天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一定是老肖,他騙了我。他是不是用了什麽技術把我的頭和別人的身子換了?


    那時,我對電腦接觸得並不多。人們對電腦技術的認知也沒有現在這麽普及。


    “你確定這真的不是你?”


    陳煙再三追問道。


    “絕對不是,這女孩子後腰上明顯有一塊紅色的胎記,可是我沒有啊!”


    我當時肯定是急昏了頭,為了自證清白,我當著他的麵,毫無羞恥之心地把衣服拉了起來。


    陳煙看到那一抹璀璨的春光,一張帥臉羞得像紅日初出時霞光萬道。


    他慌亂地忙把我的衣服掩上。


    “你做什麽呀?”


    “陳煙,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泫然欲泣。


    “我自然相信你的。我已經把那報刊亭上這一期的雜誌全買了下來。萬寧,我們得找那老肖談一談。”


    然而,那老肖卻消失了一般。他大概也是心裏有鬼,躲著不見我。


    在我忐忑不安的時候,各校園論壇居然都在瘋狂地轉發這張名為《少女之憂與傷》的照片!網上各種不堪的言論都有。c中但凡上網的人都看到過這張意境朦朧即詩情又憂傷且令人血脈噴張的照片!當時《東方美》雜誌還將它評為了當月最佳作品!若非輿論發酵,我看它被評為那年的年度最佳都不為過!不得不說,那孫子確實很有想法,那照片拍得簡直了!


    可是我嚇得不敢出門,三哥知道了這件事氣得掄著菜刀去了楓葉紅照相館,直接就把那地兒砸得片甲不留。


    老肖損失慘重,但他不敢吱聲,這事他做得有多不地道他自個兒心裏明白!


    後來,是老肖那化妝師良心大大地發現了,在bbs上發了一帖子證明,我是徹底的受害者,那張照片是老肖用電腦處理過的。那朦朧輕紗下的胴體其實另有其主!


    這件事對我造成了莫大的影響。雖然我問心無愧,但是別人那異樣的目光簡直像一把把刀子無情地在我心頭割來割去!


    所以,我奉勸女孩子們,做任何事情前都請三思而後行!


    三哥那麽一鬧,老肖也沒臉在c城待下去了,他關了照相館,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是我萬萬沒想到,多年以後我會在花城再與他有些許瓜葛!


    朱迪居然叫我去給那位所謂的傑出攝影家做專訪!


    我操你人麵獸心的大爺!


    我憤怒至極,回到辦公室,心情依然久久無法平複。


    我坐在電腦前,腦殼疼得要裂開來了。


    qq猛地響起來。


    是陳煙,我忙查看他的消息。


    煙籠寒水:中午有沒有好好吃飯?


    是老萬啊:吃過了。中午吃的湘菜,辣死老娘了。


    他發了一個難過的表情過來,又發了一個摸摸頭。


    煙籠寒水:你胃不好,別吃太辣的東西。粵菜就很好,清淡。


    是老萬啊:要不晚上我們吃粵菜去吧!


    煙籠寒水:我今晚沒空陪你吃飯了,晚上要見一下monica,事關周六的展覽,還有一些細節要敲定一下。


    是老萬啊:那好吧!你忙吧!


    我看著發白的電腦屏幕,心裏堵得慌。


    他不想和我去吃飯,他要去見monica,我連那所謂的monica是誰都不知道。


    我們之間已經隔了太多人和事了。


    已經物是人非了嗎?


    當年他不辭而別,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塵亡去後,我大病一場。一個人一旦經曆了生死,便如頓悟一般明白了很多事,看淡了很多東西。


    我躲在宿舍睡大覺,每天昏昏沉沉渾渾噩噩,沉浸在悲傷裏就像吸食了鴉片一樣,身體和精神頹廢到了極點,突然之間就覺得活著真他媽的沒意思啊!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手上握著那隻冰冷的銀簪子。我想直接一簪子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一下斃命!要是弄得半死不活的實在不劃算。


    我不怕死,但是怕疼。


    思緒混亂得無以複加。


    腦海裏不斷地湧現出當年陳煙救我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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