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北望可能是之前順口哄習慣了,沒有任何猶豫,順著燕寧的話說:“好啊。”


    他回答太快,聽上去像是哄小孩,燕寧便問他:“你都不聽是誰就敢說好,莫不是純屬敷衍我吧?”


    這話就冤枉了樓北望了,他們兩個相處的時間裏,樓北望很少會敷衍燕寧。


    他重諾,不輕易開口,一旦答應的事情,就會竭盡全力做到。


    樓北望今日為了燕寧一句話,甚至把自己所有的家當都主動掏出來了,心裏不由有幾分委屈:“我什麽時候敷衍過你?”


    燕寧指出令對方也無法辯駁的事實:“三年前你辭了我的伴讀,可是五年前你當我伴讀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人不要把話說的太滿,樓北望可不隻是敷衍過她一次。


    就是因為樓北望不輕易許諾,所以他當初的突然“背叛”,才會讓燕寧難以接受。


    樓北望沉默片刻說:“阿寧,你知道的,若是我當初不進廷尉,不加入詔獄,我現在就不能幫你報仇,不能替你解決麻煩。我以為你今日主動來尋我,是要同我和好,把伴讀的事情帶過去了。”


    他心裏自然是內疚的,但是一件事情反複的提,樓北望也會覺得不太舒服。


    燕寧反問他:“誰說我是讓你來幫我解決麻煩的?”


    樓北望說:“你說要給我送政績,詔獄的政績,一般不就是打擊達官顯貴嗎?是太學裏哪個不長眼的欺負了你,要對付他本人,還是全家?”


    一般的官員想要往上走,除了上官賞識,還要積攢政績。


    對於詔獄的官員來說,政績當然是破除大案,而且破除的還是和那些達官貴人有關的案子。


    在樓北望這個位置上,他第一反應就是燕寧受欺負了,自己解決不了,借自己之手報複回來。


    他願意為燕寧做這些,但也希望燕寧不要重翻舊賬。


    燕寧冷哼了一聲,兩個人先前溫馨的氣氛都有幾分冷凝,她語氣幽幽道:“若我說,周光太尉有謀逆之心,而且我還知道他私藏的證據在何處,不知道這樣的案子夠不夠當樓大人的政績呢。”


    樓北望頓時瞪大了眼睛:“燕寧,你不要隨便拿此事開玩笑。”


    大雍朝實行的是三公九卿製度,廷尉放在後室的話就是最高人民法院院長,而太尉是掌握君權的最高指揮官。


    周光太尉是繼後周櫻的生父,也是大皇子和六皇子的外祖父。


    是的,當今皇後乃是繼後,太子是二皇子,和大皇子隻相差了兩個月份。


    現在的繼後和元後都是燕宸還不是皇帝就陪伴他的女人。二皇子是元後所出,天子和元後是少年夫妻,感情很好,當初元後去世,聽聞死之前還不放心自己的孩子,拉著天子的手要他發誓,一定要照顧好她們的孩子,要立她們唯一的孩子為太子。


    燕宸在這方麵顯得挺重情重義,立了元後留下的嫡子為太子,而太子的外祖父是當今丞相蕭遠。


    大皇子和年幼的六皇子都是繼後所出,是太子爭奪皇位的最強力對手,不過這三個人肯定沒想到,太子一脈輸了,周家也敗了,最後的贏家是貴妃所出的三皇子。


    燕寧道:“今日從見你到現在,我其實從來都沒和你開過玩笑,包括在羊肉鍋子店裏說的那兩句話。”


    她不知道後宮裏到底是誰對她的娘親下的毒手,但是罪魁禍首絕對不止一人。


    前世楊梔死後的那兩年,燕寧在宮裏的日子也是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那個時候宮廷的爭鬥已經開始呈現白熱化,她能夠僥幸離開宮廷,並不是因為她被好心放過,而是因為她足夠謹慎小心,而且還有那麽一點點幸運。


    但是十八歲後,她的幸運光環就失效了,她還是死了。


    燕寧想的很清楚,她想要上位,自己的這些兄弟全部都是必須除掉的。


    不僅僅是為了上輩子複仇,更是因為這些競爭對手都是男子。


    若是萬一,萬一將來她的女子之身暴露了,但凡還有一個兄弟活著,就會給她帶來隱患和威脅。


    橫豎早晚都是要幹掉的對手,當然早下手要比晚下手更好。


    況且按照時間線,她那個便宜爹三年後就死了,想要成為最終的勝利者,而且還是名正言順上位的那一種,平均半年刀一個不過分吧?


    反正燕寧覺得不是很過分,畢竟宮鬥如火如荼的時候,她那些兄弟動手比她凶殘多了。


    燕寧甚至懷疑過,燕宸是不是正常死的還不一定呢,畢竟她的親娘能異常的油盡燈枯而亡,燕宸這個皇帝說不定也是離奇暴斃。


    她也沒有冤枉周太尉,這位鼎鼎大名的周太尉是真的有謀逆之心,前世太子一脈就是捉到了證據,才讓昔日風光無限的繼後一脈慘然落敗。


    當初審這個案子的自然是廷尉,而樓北望作為廷尉大人的得力助手,也參與了這件大案。


    燕寧如今提起,不過是推一把,讓時間線提前罷了。


    她沉吟片刻:“我接下來的話,阿兄若是感興趣,就當真,若是不感興趣,就當是今日什麽都沒有聽到,我什麽都沒有說過……”


    一個時辰後,把樓北望給她的銀票在衣袖裏,沉甸甸的金子和銀子還有兩大筐漂漂亮亮的柿子裝上馬車。


    她鑽進車內,這才當著馬車夫的麵大大方方的和後者告別:“孤要回去了,太學下月初二才休沐,祝樓大人萬事順意。”


    燕寧看了一眼樓北望的小院子,把車簾放下,坐穩後吩咐馬車夫說:“回宮吧。”


    樓北望站在原地看著馬車緩緩離開,在小院子裏來回踱步,反複思考燕寧之前說的那些話。


    先前燕寧說,來給他送政績,他確實沒當回事,直到燕寧說出周光的名字。


    於天子而言,廷尉就是監聽百官的耳目,他們主要是為了皇帝做事。所以在百官之中,廷尉府的名聲並不好聽。


    這也是為什麽當初樓北望會選擇詔獄,一是因為他並不在乎能不能有好名聲,隻在乎能不能盡快的掌控權力。二是他和樓家關係不好,無依無靠,在立場上更傾向於天子,願意做個隻擁護天子的孤臣。


    樓北望從小過得太慘,所以他渴望力量,渴望權利。


    當初燕寧那麽生氣,樓北望還是果斷放棄做燕寧的伴讀,在明麵上和對方鬧掰,也是因為如此,這是為了向當今皇帝投誠。


    但樓北望實際上對那位坐在椅子上的天子也沒有太多忠誠,他不是那種迂腐的文人,天生反骨,不吃忠君愛國那一套。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在燕寧對他說了大逆不道的話之後,卻絲毫沒有背地裏舉報對方的想法,反而十分配合。


    橫豎都會有天子上位,比起支持那些和他沒有什麽幹係的人,他當然是更傾向於燕寧。


    但是傾向於燕寧,不代表對方可以把他當個傻子糊弄。


    要不要相信燕寧的話呢,可她天天待在宮內,哪裏能夠知道周光這麽多的秘密。那些細節說的有模有樣的,有些話甚至像是燕寧躲在人家床底下偷聽來的一樣。


    樓北望理智上覺得燕寧可能是在捉弄他,然而情感和直覺卻驅使他去相信燕寧。


    阿寧確實沒有騙過他,應該也不會拿這麽重要的事情騙他。


    燕寧對他說了很多關於周光的秘密和細節,最後還給他留了一個錦囊,說是如果他打算查周光,就打開,要是不打算的話,就把錦囊丟火盆裏燒了,就當是她今日隻是為了來借點錢的好了。


    想了又想,樓北望下定決心,然後鬆開攥的緊緊的掌心,裏麵躺著一個扁扁的錦囊。


    周光如果倒了,對樓北望確實好處不少。一方麵是對他的仕途有力,一方麵也是為樓家減少一個敵人。


    樓北望確實厭惡自己的親爹樓危,但後者也好歹是他的親爹,那份血緣關係在外人眼裏是無法斷絕的。


    哪怕他並沒有依靠樓危什麽,可像周家的人,就會把他視作樓家的利益共同體。


    這也是燕寧選擇把周光的事情給樓北望的原因,周太尉一脈,和樓家想來不對付。


    樓北望到底還是打開了那個錦囊,錦囊裏隻有一張圖,圖上一座山,山上一個小箭頭,畫著的是鐵礦石。


    山裏有很多帶著頭巾挖礦打鐵的百姓,而圖邊上唯一的一行字,寫的是礦山的詳細地址。


    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樓北望不可能拿周光如何,但是找證據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畢竟人家私下裏說的話,隻要本人不承認,那就不能當證據。


    太尉府守備森嚴,樓北望也不可能冒險去人家家裏找證據。


    但是礦山是真的話,那就是輕易挪不走,而且取證難度大幅度下降的鐵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女扮男裝當皇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長樂思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長樂思央並收藏女扮男裝當皇帝最新章節